第九十九章·秦魏近況
靳帛符帶著洛上嚴趕回太虛山,郁暘涎則和陰陽雙魚留在安邑繼續追蹤鑿齒下落。
連日來,鑿齒的蹤跡總是飄忽不定,忽然出現在某個地方殺人傷人,之後又銷聲匿跡好幾日。整個安邑都陷入惶恐中的同時,這樣的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傳到了別國,大梁魏廷內自然也因為這些事件而不再安寧。
魏王召見朝臣商議此事,公子卬依舊保持盡量封鎖消息的原則,將對魏國的影響降到最低,而且禁止無關人員進出安邑。惠施此次和公子卬的意見有部分統一,並且主動將郁暘涎送回大梁的書信呈交魏王過目。
公子卬對郁暘涎想來不甚待見,道:「如果這個郁暘涎當真有能耐,現在還會出這樣的亂子?難道時至今日,惠相都沒有看清他的真面目?不過一個欺世盜名的江湖騙子,還是直接將他捉拿歸案,以正視聽。」
「上將軍此言未免太過武斷。郁賢侄天賦異稟,怎麼會是江湖騙子?」惠施轉而向魏王進言道,「大王,根據郁賢侄所言,這次的妖魔異常兇悍,確實需要小心捉拿。如今安邑人人自危,如果在這個時候封鎖安邑,只會更加人心惶惶,還是以安撫百姓為先,再讓郁賢侄儘快捉拿妖魔為好。」
就目前的情勢而言,魏王亦覺得惠施所言更能安撫民心,便予以准許,繼而問公子卬道:「上回上將軍說的毀秦之策,進展如何了?」
公子卬面露難色,卻仍是硬著頭皮與魏王道:「一切尚在進行之中,大王放心。」
「他國不給寡人一個明確的答覆,寡人這顆心放不下。」魏王道。
「遊說之時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趙國、韓國尚可,主要是楚國似乎游移不定。這出兵伐秦一事一旦定了,相關的物資配備都得補充好,現今楚國不給答覆,我們也正好趁這段時間好好準備,等楚國一應,即可出兵攻打秦國,將其一舉拿下,豈不是大快人心?」公子卬道。
「你說得很動聽,但這事一拖再拖,寡人總怕會出現變數。」
「大王放心,眼下趙、韓兩國基本都已表了態,願意支持伐秦,只要楚國答應結盟,大王就坐等河西這塊心病徹底拔出,再多得秦國之地吧。」公子卬道。
魏王聞之露出些微笑意,見惠施愁眉不展,便問道:「惠相如何愁眉深鎖?」
「內憂未除,何談外患?」惠施怎不知魏王一直以來想要滅秦的想法,現今公子卬這個許諾這樣誘人,魏王聽后正在興頭上,他貿然打擾必定會引起魏王不滿,便只有退而求其次,道,「大梁城的怪事還未解決,安邑又鬧出了傷人妖魔之事。此刻我魏國百姓受災受難,大王執意伐秦,勝了,固然鼓舞人心,但若有別國趁我魏國國內生亂,又派大軍在外而趁虛而入,到時候……」
「惠相此言著實庸人自擾。」公子卬不以為意道,「我魏國國力豈是他國可以覬覦的,即便有四國聯軍在外,國內兵力也不會減弱。若有外敵來犯,盡可將其驅逐。現在大王只要安心準備伐秦一事即可。」
惠施對公子卬這急功近利的做法並不認同,但魏王再這件事上的主張向來和公子卬一拍即合,加之郁暘涎至今都沒有找到所謂的寶物進獻,他在魏王面前說話的分量也就不比當時,現在公子卬又以盟軍作為說服魏王的籌碼,他卻再沒有反對的借口,也就只好緘口不言。
魏王內心對公子卬的計劃頗為在意,卻也不能不顧惠施,便開口道:「安邑之事不可輕視,既然郁暘涎身在安邑,惠相就敦促他儘快斬除妖魔,另外大羿陰陽魚靈骨的下落也要及早呈報。雖然答應了一年之內不動兵戈,但若到關鍵時刻,寡人作為一國國君,當以國家利益為先,也就顧不得約定了。」
魏王已然給了自己台階,惠施便不能再說什麼,但他也不想再見公子卬越發趾高氣昂的嘴臉,隨即告退。
惠施走後,魏王與公子卬道:「惠相已經離去,你和寡人說說,所謂的四國盟軍,究竟有多大的把握可以結盟?」
沒有了惠施從旁作祟,公子卬也就放心了一些,道:「實不相瞞,拉攏楚國只是為盟軍找個聽來強力的幌子,畢竟楚國勢大,有他們加盟,其餘諸國哪怕不響應,也不敢妄動。」
「寡人就問,你有多大把握能把楚國一道拉進來。」魏王道。
公子卬訕笑道:「大王稍安勿躁,其實臣請時臣使楚,真正的目的並不是要拉攏楚國,而是做給別國看的。即便這次不能說動楚國出兵結盟,但兩國之間有了來往,關係也就不一般了。臣讓使臣在楚國時盡量表現出和楚國的親近,這樣即便到時候楚國不發兵,在旁人眼裡,魏、楚兩國的關係也是親密的。屆時攻打秦國,魏兵在外,但後面靠著一個楚國,就算有宵小之徒想要趁虛而入,也得考慮考慮楚國,不是么?」
「上將軍想得仔細。」
公子卬揖道:「為大王分憂是臣的分內之事。」
「不用如此虛禮,你的心思,寡人還是知道的。」魏王道,「不過惠相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大梁的怪事究竟查到什麼地步了,寡人可是聽說,至今大梁之內還有百姓無故失蹤,這件事寡人指派你調查,你何時給寡人一個結果?」
「這件事臣一直在調查,眼下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不過還需要仔細追究下去才能有結果。大王放心,臣必定會將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公子卬道。
「秦國這根刺一日不除,寡人這心裡就一日難安。誰想現在又發生這種離奇之事,真是多事之秋,讓人傷神。」魏王嘆道。
「討/伐秦國是遲早的事,大王不必如此憂心。眼下魏、秦兩軍仍在河西對峙,只要大王在這件事上態度堅決,就不需再有後顧之憂。不過……」公子卬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魏王追問道。
「斥候來報,秦軍在河西雖然沒有大動,但近來總有一些莫名行動,未免有姦細混入,臣已經讓人嚴守兩國邊境,若有可疑之人,寧可錯殺,絕不放過。」公子卬道。
「秦人狡猾,上將軍務必死守邊境,別讓秦人潛入,有損大計。」
魏王此言,無疑給與了肯定,公子卬因此信心大增,道:「臣定不負大王所託,力促聯軍伐秦一事,早日為大王除了秦國這塊心病。」
魏王聞言總是欣喜,又見無事,便讓公子卬退下。
公子卬所言的邊境異動,實則是秦國派出的一隊精銳潛入了魏國,意在護送嬴華和張儀入秦,以免兩國交火,發生意外。
張儀雖有意入秦,卻在見到護送隊伍之後沒有表態。
嬴華知道不能用強,便好心勸道:「張子何苦一直在這裡等著?如今河西不安寧,隨時會開戰,張子若是出了意外,我不好向靈陽君交代。」
「公主千金貴體才是真不適合留在這危險之地,如今秦君派人護送,公主還是快些離去。張儀一介草民,生死不足掛齒。」張儀道。
嬴華大約能猜到張儀的心思,說是他們身處兩國邊境,但畢竟是魏國的地方,萬一被發現了,必定受到圍剿。她每日留在這裡都提心弔膽,怎麼能讓秦君親自入魏來見張儀呢。
「公主所擔憂之事,我自然明白。之前公主拋出的問題,張儀也給出了解決之法,不知現今是什麼情況?」
嬴華耐心道:「君上派了使臣去楚國,也按照張子交代的讓使臣轉達楚王。但是魏國也派了人過去,而且聽說魏使和楚國走得更近一些,所以現在的情況並不樂觀。」
「公主覺得不樂觀?」比起嬴華的憂慮,張儀倒是淡然許多,他看著面色凝重的秦國公主,正色道,「如今這一支護衛隊,是受何人調遣?」
「君上派給了我,自然是聽我的。」
「公主身上可帶了信物?」
「我隻身在外,君上怕我有危險,自然是帶了隨身信物,以便我求得幫助。」
「此信物是否秦國官員也認得?」
「自然認得。」
「公主可有膽量?」
「別的沒有,就剩膽子大了。」
「那麼公主可改與我入楚?」
「入楚?現在?」
「即刻啟程,星夜不歇。」
嬴華雖然不知張儀究竟賣的什麼關子,但也知道是他願意再添一臂之力。雖然他們就這樣趕往楚國會很危險,但張儀若是堅持留在河西也不見得安全。既然此時張儀有了這個提議,她便跟隨張儀前往,若當真能阻止楚國和魏國結盟,趙、韓兩國就會更加猶豫,這樣一來,對秦國而言,無疑是件好事。
張儀同嬴華立即喬裝出行,又問道:「郁兄那裡現在如何?帛符是否仍在安邑?」
「靈陽君送來的傳書說安邑的情況不妙,洛兄似乎也出了些問題,靳兄不在安邑,將洛兄送回太虛山了。」嬴華回道。
「這麼嚴重?」張儀吃驚道。
「這些事我們插不上手,靈陽君送來的傳書中讓我好好保護張子,切不可有閃失。」嬴華鄭重道。
張儀聞言笑道:「這個郁兄,自己伸出為難還想著別人。他究竟是為我的安全考慮,還是為了你們的秦國?」
嬴華欲言卻又住了口,斟酌之後回道:「和靈陽君結交的是張子,他自然關心張子的安危,而張子的安危於秦國而言又極其重要,此時此刻,縱使靈陽君不交代,我也不會懈怠的。」
眼前這秦國公主面容堅毅,誠意拳拳,讓張儀頗為動容。他如今趕往楚國為解秦難,就當是為郁暘涎盡了朋友之誼,當然也少不得他為自己做下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