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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7、權力的魔咒

  鐘鳴義連著吸了幾口煙,然後把半截香煙按滅在煙灰缸里,江帆發現他的手有些顫抖,兩鬢的髮際處,也露出了一層白白的發茬,面色晦暗,臉上有著一種掩飾不住的疲憊和滄桑。


  他忽然想起屈原《離騷》里的那句話: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


  江帆的心裡,就徒然生出許多同情,鐘鳴義的今天,是每個官場中的人都會親歷的,也許,英雄氣短、美人遲暮才是人生最大的無奈。


  半天,鐘鳴義才說了一句話:「我學習期間,工作就由你全面負責。」


  江帆說道:「謝謝鍾書記對我的信任,我會盡心儘力做好一切工作,如果有什麼難以決斷的大事,我再給您打電話,跟您請示,或者等著您回來再做決斷。」


  鐘鳴義抬起頭,看了江帆一眼,眼睛里閃現出一種光亮、一種神采,如同葛朗台臨終前看到的燈芯,隨後這種光亮就黯淡下去了。


  他無精打采地說道:「不必了,你自己做住就是了,如果真有什麼難以決斷的事,就直接向錦安市委請示,向翟書記和董市長請示,市委已經明確我這次是脫產學習,不再過問工作上的事。最近身體也出現了一些毛病,總是失眠睡不好覺,我也正好利用這次機會,到北京大醫院好好檢查檢查,調理調理。」


  江帆還想說點什麼,或者安慰他一下,但是感覺自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甚至是虛偽的,他從鐘鳴義的表情和語氣中明顯感覺到。


  鐘鳴義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次去北京學習意味著什麼,有可能他會離開亢州,不再擔任亢州市委書記一角。所以他才沒了往日的霸氣和威嚴,頹廢的像個小老頭。


  權力,有時的確像春藥,能使一個相貌和能力都很平庸的男人變得性感和霸氣,變得受人尊敬和仰慕,也能使一個叱吒風雲的王者瞬間淪為一文不值!

  這就是權力特有的魔咒,是任何一種事物都無法與之媲美的,就連財富都不能達到它所能達到的境界!


  鐘鳴義走後,亢州在江帆的主持下,各種各種照序進行。清理整頓基金會的工作進入第二追款階段,一些黨政部門辦的公司被起訴,就連廣電局這樣的單位都被牽扯進去了,原因是有個公司掛靠廣電局,也算是廣電局的實體企業,從基金會貸款后逃跑,公司就一塊牌子,什麼都沒有,自然就會追究到代管部門的責任,廣電局被起訴。


  同時被起訴的還有好幾個單位的法人代表。


  沈芳的弟弟沈革,由於衛生局領導積極籌款,分三期歸還貸款,所以沈革從拘留所被放了出來,不久,他的第二任妻子,給他生下一個八斤重的男嬰。


  母以子貴,這名始終不被沈家接受的媳婦,卻因為生了男孩,破例被接回了家,沈芳媽媽特意請假在家伺候兒媳的月子,沈芳也是三天兩頭跑回娘家幫忙。


  幾天後的一個晚上,江帆給丁一打通了電話,丁一正好要上床睡覺,聽到鈴聲后,她意識到是他的電話,就接了過來。剛「喂」了一聲,就傳來江帆的聲音。


  「真不簡單,電話終於通了。」


  丁一笑了,說道:「前段雅娟跟我住著,不方便,就把電話線撥了。」


  「嗯,我知道了。」


  丁一說:「祝賀啊。」


  「祝賀什麼?」


  「祝賀你主持工作呀。」


  「這有什麼好祝賀的,我只是代管一段,我又沒當上書記,你祝賀什麼?」


  丁一笑了,她忽然好奇地問道:「對了,我有個問題始終不太明白,一直想向你請示。」


  「哦,什麼問題?」


  「雅娟的小洋樓已經是她名下的產權了,為什麼還會被沒收?」


  江帆說道:「當然要沒收,因為任小亮已經供出了小洋樓的問題,無論轉到誰的名下,性質已經定了。」


  「那還有那麼多的小洋樓,為什麼別人沒事?」


  「別的儘管也有嚴重的違紀現象,但是因為涉及到了方方面面的人,所以追究起來難度大。」


  「那為什麼不追究?」


  「這個……這個你不太懂,有時間再跟你說。」


  「嗯,我能知道一些,是不是裡面有大人物?」


  江帆笑了,說道:「別問那麼多了,你知道這些沒用。」


  「嗯。可是,邢雅娟名下的財產可以充公,為什麼任小亮妻子的財產不充公?」


  江帆笑了,說道:「我剛才已經說了,那個小洋樓的性質已定,是非法所得,他送給任何人只要事實清楚,都會被追回的。他妻子的財產是屬於他妻子的,他們已經離婚,而且早在俄羅斯女人事件出來后就離婚了,現在的法律還不能對這部分財產進行處置,除非證明他們是假離婚。但是你知道,他這個案子一直在有人關照,結果自然會不同。雅娟就不同了,儘管鐘鳴義也捨不得讓他搬出來,但是事實清楚,他的權力再大,也不好抹掉這一事實的。」


  其實,還有許多話江帆不便跟他說,比如,任小亮供出了小洋樓,儘管和鐘鳴義沒有關係,但也是給鐘鳴義敲了警鐘,讓他不得不下大力氣保自己。


  因為鐘鳴義不傻,小洋樓和他沒有關係,但是許多事是和他有關係,只有鐘鳴義拚命洗刷任小亮的問題,才保住了自己。


  「哦,我明白了。」丁一說道。


  「明白了?」


  「也就是說鐘鳴義都可以保護任小亮卻不敢公然保護雅娟。」


  「不是這個問題,你沒有明白。」


  「我明白,他是怕雅娟牽連了他。」


  「不是,這裡面有許多司法方面的問題,我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


  江帆知道雅娟是事讓丁一想多了,但是一時半會還真跟她解釋不清。


  十一月底,王圓和盧雯雯舉行了婚禮,儘管他們的婚禮很低調,但是亢州城還是有許多人知道了這一喜訊。


  王家棟把知情範圍控制在很小的範圍內,他知道眼下是非常時期,鐘鳴義剛剛去學習,他要儘可能地低調辦事,儘管如此,還是有許多人後來得到消息,悄悄塞了紅包。


  早已經成為關島市委書記的樊文良,在江帆的陪同下,在婚禮的前一天晚上來了,許多第二天不便在婚禮上露面的人,都在頭一天來到王家,悄悄表示了意思后,就離去了。


  樊文良幾乎從不參加同僚和屬下的喜宴,但對於王家棟,自然不能等同於他人。


  雖然王家棟現在貴為市委副書記,但是他在亢州的地位遠不如從前了,尤其是鐘鳴義在的時候,某種程度上說,樊文良蒞臨,也是有某種安慰王家棟的意思。


  王家棟曾給自己的屬下、同僚的孩子等無數人操辦過婚禮,輪到自己的孩子辦喜事,卻不敢聲張,就連必請的幾個人也都是頭兩天才通知,並再三強調保密。


  喜事當天,來參加婚禮的人沒有看到賬桌,但是王圓媽媽一個很大的包里,早就鼓鼓囊囊了。


  更有人恐王媽媽不認識自己,就把紅包塞給了彭長宜,彭長宜就在手裡拿著一隻筆,拿著了兩頁信箋,正反面記得密密麻麻的,身上大大小小的兜也鼓了起來。


  按說,無論是王圓還是王家棟,在亢州城,肯定隨了別人好多份子,隨份子完全是禮尚往來,人之常情。


  但是王家棟考慮到眼下是非常時期,這麼多人的存款都還不上,自己再大操大辦兒子的婚禮,難免給別人落下口實,所以,早就跟雯雯說了,結婚這天不會太鋪張,也不會請好多人參加,只能舉行一個儀式,低調完婚。


  好在雯雯和她的家裡人比較通情達理,完全依了婆家的意思,但是雯雯的彩禮卻很豐厚,這讓雯雯和她的家人很有面子。


  新娘雯雯是頭一天晚上就被新郎接到了酒店,因為雯雯家路途遠,雯雯化了妝盤了頭后,身穿婚紗不方便,因為鄉下畢竟太冷了

  給雯雯當伴娘的是丁一。


  為了這個伴娘,雯雯跟丁一說了兩次,丁一都沒有答應她,丁一說:「我不適合給你伴娘,因為我比你漂亮,我比你長得白,萬一結婚那天我把你比下去怎麼辦?」


  其實丁一的本意是高鐵燕畢竟給她和王圓介紹過,是因為丁一不願意,高鐵燕才賭氣給王圓介紹了雯雯。


  這件事一直讓丁一感到彆扭,為此有段時間丁一主動跟王家棟打招呼,王家棟都不愛理丁一,好在無論是雯雯還是後來的王圓,都不太在意這一點,他們也相互變成了好朋友。


  但是丁一卻始終在心裡有這個結,所以在雯雯第一次跟丁一說的時候,丁一就堅決地駁回。


  雯雯當然不死心,除去丁一,她也的確找不到更合適的伴娘人選,在跟丁一說了兩次丁一不答應的情況下,王圓出面了。


  那天,正好是休息日,雯雯讓丁一跟她去買請柬,王圓在酒店裡等她們,等丁一和雯雯來到酒店時,王圓早就要了她們倆個最愛吃的水煮魚在等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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