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帶偏想法
宣國的御書房內，青鸞帳暖三千頂，然而此刻殿內中的人卻都是心緒極為不平靜的。
錦妃心中百折轉圜，似乎是明白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了。
「皇上，皇上，臣妾.……」
錦妃兀自的咬著下嘴唇，看著端坐在上殿上的老皇帝正徐徐的朝著自己走過來，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老皇帝，心下微微有些膽怯，她此刻竟有些想趕緊離開這個御書房。
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老皇帝如此發怒，從前她小時在兵書上看過，天子之怒，十里漂櫓，浮屍百萬，如今她雖然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幕，但是此刻在殿中的感受，就像是處在不通人事的西域嚴寒之地一般。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老皇帝的囊中之物，只要他一聲令下，自己的生死就都捏在他的手心裡了，如此帝王之威，她過去似乎從來都沒有領略過。
過去她可是這周國老皇帝最最寵愛的妃子，就連發脾氣都不敢對她發一次，緣何這次一提起這事，他就對自己發如此大的脾氣呢？
莫不是她的計謀已經被老皇帝識破了？
老皇帝臉上的怒氣是個明眼人都能瞧出來，就連錦妃這般能夠將自己的情緒隱藏至深的女子都能慌了神。
老皇帝見錦妃柔美的如匠人細細雕刻過的精緻面龐好似露出了一絲膽怯，心中軟了一塊兒，原本想對著她撒氣的心緒此刻也收回了不少。
「剛剛，朕說的那番話，愛妃對此有什麼看法么？」老皇帝繞過跪在正殿中的錦妃，神色嚴峻的在殿中踱來踱去。
錦妃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此話，她覺得她已經是越來越揣測不到聖上的心意了，一朝棋錯滿盤輸，她現在要做的，便是先穩定下皇上的心緒。
「皇上，氣大傷身，臣妾先替皇上揉揉肩放鬆一下吧，至於其他事，咱們待會再一一道來。」
說著，錦妃便伸出蔥白的手指，兀自拉起老皇帝腰間的青玉腰帶，老皇帝皺了皺眉，原本想要拒絕。
但看著這錦妃還是第一次這般主動，外加上他現在心緒似乎真的有些不平靜，不若就這麼順了錦妃的心意，也算是讓自己放鬆一下。
半柱香的時間過後。
「愛妃的拿捏手法還是和從前一般舒適，朕十分受用，朕這幾日日日案牘勞形，身體這是一天不若一天，若是愛妃肯天天給朕這麼捏捏，朕倒是精神抖擻，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呢。」老皇帝笑著拍了拍錦妃的蔥管般的玉手，嘴角微微一挑，一臉欣悅的說著，全然沒有之前那般震怒了，心緒也平靜了不少。
御書房外的下人們也不約而同的鬆了口氣，心說這個錦妃還真的是會拿捏他們皇上的心思，原本他們都已經做好了要被罰的準備了，沒想到錦妃這一雙巧手捏了幾下，就把老皇帝的心意轉圜回來了。
不過，他們也並不感到奇怪，畢竟這個錦妃盛寵多年，既然能夠這麼一直抓住他們聖上的心，肯定是有點本事的，不然也不會能夠爬到六宮嬪妃之首的這個位置，甚至超過了在宮中根系穩固的環妃。
「倘若皇上喜歡的話，臣妾就每日給皇上捏肩，只要皇上有時間，不嫌棄臣妾的粗濫手法就好，這樣臣妾也能夠為皇上做點事情，臣妾就更高興了。」
說著，錦妃就順勢靠進了老皇帝的懷裡，嬌嗲了幾句，「臣妾方才並不是故意要忤逆皇上的，臣妾其實也是想為了皇上好，為了咱們宣國的六宮好，皇上就原諒臣妾這一次，好不好？」
錦妃在老皇帝的耳側吹氣嬌嗲道，她的聲音十分輕柔，心下卻是一直緊繃著神經，這老皇帝面上看樣子雖然是已經平靜了下來，但是誰知道他內心又是怎麼想的，說不定還在想著過一會兒怎麼處置她呢。
她這段時間還真的是累的不輕，前有太后藕粉餅一事，後有這宮宴裝病一事，若不是兩次聖上都沒有瞧出端倪，說不定她連這妃子之位都保不住了。
見老皇帝不說話，錦妃接著在一旁柔弱的嬌聲嗲氣道：「皇上，生氣對皇上的身體多不好啊，臣妾這可都是為了宣國和六宮好，才替那個三皇子妃說話，皇上您是知道臣妾與那三皇子妃向來不合，臣妾緣何要替她說話啊？臣妾替她說話，完全是為了皇上的利益，而皇上卻不領臣妾的意，反而生臣妾的氣，臣妾好委屈啊。」
錦妃在一旁溫軟儂語的說著，這老皇帝的心中並非是沒有濺起波瀾，但他聽到了這錦妃的話，霎時就覺得錦妃這話似乎是有幾分道理的。
這錦妃和三皇子妃姜臨秋素來不合，她根本就沒有理由替姜臨秋說話。說不定順便她還可以利用這件事情倒戈這個姜臨秋致命一擊？
而且現在三皇子妃姜臨秋還身懷六甲，若是他讓姜臨秋在這個時候降位，說不定就會讓她心緒不平，懷孕之人最忌諱心情大起大落，若是這一個不小心流產了，那慕白.……
「愛妃這話，似乎也是有幾分道理，只是朕想問問愛妃，若是這個三皇子妃姜臨秋不降位的話，我們宣國難不成真的要這周國六公主屈居我宣國三皇子的妾室么？這樣周國那邊也極不好交代啊，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就按照朕的辦，若是愛妃覺得不妥，那愛妃就說出能說服朕的說辭來。」
老皇帝揉了揉發痛的眉心，心下轉折回圜，這件事情可真的是極其傷腦筋啊，她作為一國的皇上，既不能夠傷害自家子孫的利益，又要顧及他國的利益，這不是讓他難做人么？
一邊是親情，一邊是大業，這自古以來就是一個亘古不變的千年難題，若是他走錯一步，史官那手下的筆，可不是說能擦掉就能擦掉的。
「皇上，其實降位是最最迫不得已的做法.畢竟皇上是一國之君，不能失信於抿，更不能失信於子孫。」
錦妃默然片刻，接著道：「其實皇上，這一件事情並非皇上所想的那般艱難，如今三皇子妃姜臨秋的母家姜家臨國侯府已經大勢已去，皇上本就可以不用忌憚他們了，或許也是正因為如此，皇上才做了要將這三皇子妃降位的抉擇吧？」
老皇帝頗為認同的點點頭，不錯，就是因為這臨國侯府姜家在朝中的地位早已經是大不如前，勢力早已經流失了大半。
所以他才做了要將這個三皇子妃姜臨秋降位分的決定，畢竟是樹倒猢猻散，就算他真的這麼做了，那個已經失勢了的臨國侯府連自身都不能保得住，哪還有閑工夫去保一個已經外嫁了的女兒啊。
就算是他們臨國侯府真的要爭的話，他們的勢力在如今的朝野中那隻不過是投針入河般的做著無用功罷了，一想到這一幕，老皇帝就覺得心下一陣欣然，既然已經百無顧慮，那便可以放手去完成他的霸業了。
「愛妃的話霎有道理，知朕心者唯有愛妃也，不過愛妃，你緣何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這三皇子妃的事情難不成你還想要查這一手么？」
錦妃愣怔了片刻，面色有些僵硬，但很快，她的嘴角便緩緩牽出來一絲淡笑，「皇上有所不知，歷來最不得勢的，便是最為安全的。方才臣妾說這三皇子妃家道中落，勢力越發衰微，其實目的並不是支持皇上降位分之策，而是想要反對皇上的降位分之策。」
老皇帝這一次倒是沒有那麼的不高興了，反而還頗有興趣的聽著，他倒是想要聽聽，一個家境如此衰微的三皇子妃，還留著做些什麼？
好好的三皇子妃之位不留給那種有權有勢的家庭背景之女，要留給這樣一位家道中落的女子為皇子妃，這難道不是在浪費資源么？
一想到這件事情，老皇帝就覺得心下一陣惱怒，這姜家之女姜臨秋家道中落，背景衰敗，還霸佔著三皇子妃之位，他早就想給這個三皇子妃降位分了，就算沒有這個周國六公主，他也是想要這麼做了的。
「愛妃不妨說說，緣何這位分越低，最不的勢，便是最安全的啊？」
老皇帝心下生疑，這說法到還真是新穎獨特，按理說這位分越低，權勢也越低，就更容易被人拿捏在手心裡，何來安全一說呢？
「皇上，皇上難道不覺得只有沒有娘家依靠的姜臨秋才是三皇子妃的最佳人選么？」錦妃在老皇帝的耳側輕聲解釋道。「皇上應該知道，樹大招風，這三皇子妃沒有依靠，那三皇子的勢力也不會超過皇上您，這樣朝野之上三皇子的支持黨羽便會愈發的少，這於皇上而言，不是一件極為好的事情么？」
老皇帝抹了把鬍子，頓時覺得錦妃的話倒是甚有道理。
如果這三皇子妃有了一個強大的外援，那就是代表三皇子的支持者就會更加的強勁了，到時候若是這個三皇子憑藉周國之力奪嫡篡位，那都是他不可預料的。
錦妃三兩句話，就把老皇帝的想法帶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