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荷花池巧遇
深宮的靜夜沁涼如水,墨斬風踱步在長廊中,朝著承乾宮的宮殿走去。
夜幕中他身著一襲白色錦服,身側的玉佩輕輕擺動。
自跟隨在老皇帝身邊做御前帶刀侍衛,他憑著自己獨特的魅力和皎如玉樹的身姿在宮中深得人心。
走出長廊,墨斬風一路漫步向荷花池,這月份花未盛開,但翠竹倒是生得蒼茂。
步伐輕靈如風,他剛走出長廊,就聽到荷花池邊傳來女人尖利的訓斥聲。
「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從你進宮我就把你當妹妹看,你竟然背著我私藏娘娘給你的打賞!」
聽聲音,這個似乎是錦妃宮裡的喜兒的聲音。
墨斬風墨眉微皺,側身躲在欄柱後面窺探她的一舉一動。
此刻喜兒雙手叉腰站在荷花池前,面前跪著一身鵝黃侍女服的年輕女子。
聽到喜兒的痛罵,年輕女子怯生生地回道:「喜兒姐姐,秀兒知錯了,奴婢不是故意要藏銀兩的,前日奴婢的爹在宮外託付差使,告知奴婢娘害了重病,奴婢只是想攢些銀兩給娘親看病。」
話音未落,只聽一聲清脆的巴掌聲落下,喜兒玉手一揮抽打在秀兒的臉上。
「那也不能忘記誰是你的小主子!」喜兒憤然斥責道。
隨後她伸出手面向跪在身前的女子,對剛才秀兒那番解釋毫無一絲憐惜之情。
「娘娘打賞你多少如數交上來,否則從今天起,你就別想在宮中混下去!」喜兒盛氣凌人地說著看到秀兒從袖口裡拿出手絹。
「喜兒姐姐,娘娘的打賞當時就已經被另一個姐姐分走了一大半,只剩下這麼一點了!」秀兒說著眸中露出驚怯的表情。
墨斬風長身而立在朱紅欄柱後面,聽到不遠處的一番對話,心裡不是滋味。
近來這些日子,他在宮中頗為閑暇,但心思卻從未一刻消閑過。
看到新入宮的小宮女受到不公的對待,墨斬風又想起姜臨秋,倘若小宮女跟墨兒一樣是跟在她身邊,也許又會是另一番境地。
主與仆之間仿若一面鏡子,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僕人。
喜兒不假思索接過包成一團的手絹,打開后看到些許碎銀,許是嫌棄銀量少了,立即火冒三丈。
「這麼一點還不夠塞牙縫!你告訴我,是哪個姐姐把娘娘給你的打賞黑去了?」喜兒一邊說著一邊將手帕包好,匆匆放入袖中。
秀兒面露難色,她知道這宮中四處都有耳目,哪怕說句閑話隨時都有可能被人聽見。
但是面對喜兒,她又不敢隱瞞,於是只好諱莫如深地湊到她耳前,悄聲說出另外一個宮女的名字。
「哼!賤人,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你回去伺候娘娘吧,娘娘最近受風寒,別忘了把屏風拉過去!」喜兒咬牙切齒地狠瞪著秀兒,心中的怒火即將迸發。
「遵命,喜兒姐姐,奴婢這就回去伺候娘娘。」秀兒說著,便望著喜兒邁著翩然碎步離開荷花池。
見喜兒走遠,她悒悒不樂地在荷花池邊坐下,抽抽涕涕地抹起淚水來。
此時墨斬風心有憐意,許是受了姜臨秋前些日子大行善舉的感染,近來他也時常有日行一善的念頭。
儘管宮人挨打受氣見多了,但遠望著秀兒的清瘦身形,墨斬風的心裡還是不忍嘆息。
女子的妙齡芳華匆匆易逝,若不為生計所逼,又有誰會進這深宮服侍主子。
想到這裡,墨斬風從口袋中摸出一錠銀子,軒然邁步走向荷花池。
「你在這裡哭什麼?」墨斬風走到秀兒面前,全當做一無所知溫聲問道。
眼前突然多出一個人影,秀兒身體猛的一怔,隨即啜泣聲停止下來,望著面前眉清目秀的男子面露驚詫。
「你是……?」秀兒剛進宮不久,對許多面孔還尚且陌生。
墨斬風儒雅而笑,眸底閃爍著一絲憐惜問:「心裡有何委屈不妨說出來?這個時間荷花池只有你我二人,不會有人聽見的。」
秀兒的面貌年約十三四歲,儘管在民間算是到了嫁人的年紀,卻依舊稚氣未脫。
她眨了眨清澈如泉的眼眸,抬起手上的紙燈籠照亮墨斬風的臉。
見眼前的男子俊逸而面善,眸中含著委屈娓娓道來。
「奴婢娘害了重病無錢醫治,可昨日好不容易在娘娘那裡得到一些打賞,卻接連被兩位姐姐走,奴婢只怕……怕是娘親熬不過這一劫了!」秀兒說到傷心處,又低聲嗚咽起來。
聞言,墨斬風喉結劃了划,想起差不多年歲的墨兒,心中的憐憫再次湧上來。
此刻他左手半握成拳,掌心攥著溫熱的銀兩,剛想出於善意交給秀兒,但又怕被喜兒發現。
「好吧,請問姑娘怎麼稱呼?你是在哪個殿里做事的,主子是哪位娘娘?」墨斬風一再的猶疑之後,頓了頓問道。
秀兒聽罷停止哭聲,抬袖擦拭臉頰的淚痕幽幽答道:「奴婢名喚秀兒,家父姓林,奴婢是跟在錦妃娘娘身邊的侍女。」
墨斬風點點頭,淡然一笑說:「聽你的語氣像是入宮不久,但你這小丫頭倒是頗有福氣,剛進宮就被娘娘打賞。」
秀兒輕輕抿唇,莞爾一笑,面帶羞怯說:「秀兒入宮一個月有餘,只是為人肯干少言,昨日奴婢幫娘娘……」
話未說完,秀兒才發現自己泄漏了不該說出去的事情,連忙掩口作罷。
「嗯?」墨斬風面露疑色,眸色沉了沉再次落在秀兒稚嫩的臉頰上。
他才發覺秀兒神情慌亂,似乎不小心將什麼說漏了嘴。
這不禁令墨斬風心生好奇,本來他這幾天在宮中四下走動,已經明察暗訪到不少瑣碎的閑言。
這些都是關於錦妃的,他知道在這深宮之中還有一群從來只看不說的人們,那就是宮女和侍從。
他們心中藏著許多秘密,甚至爛在肚子里,既是為了主子也是為了保命。
「秀兒,你的話好像沒有說完?」墨斬風眸中帶著一絲興緻,靠近秀兒輕聲問道。
秀兒掩飾著面色的慌亂,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容回答:「沒什麼沒什麼,你不要多想,奴婢也是時候回殿里伺候娘娘了,多謝。」
說罷,清瘦嬌小的身軀匆忙欲走。
墨斬風看出事有端倪,頎長的身軀跨步而行,下一步落在秀兒面前。
「你……」秀兒眼眸遊離不定,嬌嫩的唇瓣微微顫抖。
儘管已進宮一個月,她還是分不清宮中許多人的身份,只會憑藉衣著來判定對方是主是仆。
墨斬風作為皇上跟前的御前帶刀侍衛,論地位,自是比普通侍衛高出許多。就是身著的錦服也是老皇帝親自賜予,並配有玉佩。
「秀兒,今天你我在荷花池一遇算是緣分,得知你母親害了重病也必是老天讓我行些善事,這玉佩你收下,叫人把玉佩帶出宮給你的親人拿到當鋪當掉,換些錢醫生你母親的病。」墨斬風說著將前幾日剛替換下來的玉佩從袖中拿出。
望著眼前成色極佳的玉佩,秀兒心中驚亂,連忙揮手拒絕道:「不可不可,萬萬不可,如此貴重之物秀兒不敢收下。」
墨斬風勾唇一笑,俊秀的眉眼仿若三皇子般聚起一抹威嚴:「若你不收下,今晚我就攔著你,如果你沒能回去伺候你家娘娘,明日的責罰自不會少吧?」
秀兒聽了就心中一驚,還沒來得及回應,連忙接過墨斬風伸手遞來的玉佩。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我娘的病若是一好了,您就是我的恩人!」秀兒望著手中精緻細膩的玉佩,幾乎喜極而泣。
就在這時,墨斬風乘勝追擊道:「對了秀兒,還有一事我心存疑問,剛才你說你幫你家娘娘做什麼?」
幾日來墨斬風輾轉在宮中,已經打聽到不少有關錦妃的閑言碎語,事情是否件件屬實尚不知曉,但正所謂空穴不來風。
也正是在他不斷收集這些瑣碎的時候,墨斬風才逐漸拼湊出錦妃真實的面目。
或許這深宮大院內人人都帶著一張面具,尤其是那些老妃,他們的心裡埋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無人可知。
但墨斬風已經幾乎確定,錦妃從不是良善之人,只是她在宮中深出簡居,表面與人為善罷了。
秀兒聽到面前的公子再次提及此事,內心經過一番掙扎和思忖,終於決定將昨日之事透露給這位恩人。
她蓮步輕挪,稍稍探身到墨斬風耳邊,眸子向四下望了望,悄聲說道:「這件事您千萬不要說出去呀,看您面相高貴,身穿的像是侍衛的制服,但又有所不同,總歸這宮中的爭鬥怕是與您也無關聯,您只當閑話聽便是。」
墨斬風撇唇淺笑,點頭應聲:「這是自然。」
隨後,秀兒似乎放心許多,這才肯將入宮來,藏在心中的第一個秘密傾口而出。
「是這樣的公子,近來娘娘有些疑神疑鬼,總是懷疑身邊的侍女給其他娘娘通風報信,所以才選中我讓我幫她處理一些東西。」秀兒的聲音壓得很低,仿若密不透風的宮中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