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試探
再又過了兩日,便到了大軍出城的日子。
這一日,皇帝親自將大軍送到了明都的城門口,而蘇宇清則是打著重病不起的幌子沒有過來,但是也不知道五皇子府里碎了多少名貴瓷器了。
而蘇慕白竟是拿著姜臨秋乃是女眷,騎馬不方便的由子,替她尋了一輛馬車跟在軍隊的後頭。
他尋得這個由子,實是叫姜臨秋有些汗顏,她好歹也曾是塞馬之時的頭名,哪裡連馬都不能夠騎了?
而其餘的隨夫出征的幾人也都托她的光,給安排了一輛馬車,只不過沒有她的那樣精緻罷了。
並且,在姜臨秋的強烈要求,梨鳶與她同坐在了一輛馬車裡頭。
梨鳶的面上浮起了兩個酒窩,笑得極為的動人,但她一雙眼眸卻好像不似初到明都時那樣的純粹,她握了姜臨秋的手,親切地道:「早就聽聞三殿下寵妻如命,三妹妹,你可當真是好福氣。」
姜臨秋並沒有在她的面上發覺任何的異常,便回以她淺淡一笑,提唇道:「哪比得過嫂子與二哥哥?」
她隨之將視線轉到了梨鳶的肚子上頭,問道:「也不知何時嫂子才能給我添個侄兒?」
聞言,梨鳶微微地紅了臉龐,輕錘了姜臨秋一下:「你如今都是皇子妃了,不想這嘴賤的毛病,仍是絲毫未改。」
姜臨秋故作委屈地撇了撇嘴,隨後又裝作不經意般的道了一句:「邊疆乃是嫂子的故鄉,如今得以回去,應當喜悅得很。」
「可不么?」梨鳶仍然是那副大大咧咧的豪爽模樣,她望著馬車帘布,提唇道:「我如今吶,恨不得能夠馬上就飛回邊疆去呢。」
姜臨秋微不可及地蹙了眉頭,如若不是蘇慕白那日已然與她一道推斷了梨鳶的身世,她斷然不會相信眼前的女子身上,竟是背負了那樣的血海深仇。
她該是有多麼深沉的心思,才能夠將自個兒隱藏得這樣之好?
而在一旁的墨兒聽著,跟著插了一句嘴:「除了莫幽谷那遭之外,我還從未離開明都去到這樣遠的地方過,二少奶奶快些說說,邊疆是什麼模樣?」
聞言,梨鳶又面含笑意地將那些景色都講了一遍,墨兒聽得如痴如醉,而姜臨秋則是心不在焉。
梨鳶將眼神轉到了姜臨秋髻間帶得步搖之上,她含笑道:「這是那日我給三妹妹的步搖吧?」
姜臨秋微微頷首,碧珠隨著她的動作晃動了起來。
梨鳶看著她髻間的步搖,略微有些失神,隨後反應過來才道了一句:「三妹妹相貌生得好,不論戴什麼都是好看得緊。」她的語氣之中帶了幾分艷羨之意。
聽了她這話,姜臨秋的指尖微顫,竟是一時間有些摸不透梨鳶的心思,她自髻間取下了步搖,在梨鳶的頭上比了比,提唇誇讚了一句:「嫂子帶這步搖也是好看得緊。」
不知怎的,梨鳶唇畔的笑意竟是一僵,她提唇略微有些難過的道了一句:「不瞞三妹妹,這步搖乃是亡母遺物,她逝世前曾道,這步搖本不該是屬於我們一家的,到了一定時機,定要尋個有緣人將步搖贈於她。」
她的話語一頓,覷了一眼姜臨秋的面色之後,提唇再道了一句:「也是我自作主張,在第一眼見到三妹妹時,便覺著三妹妹你乃是亡母口中的那個有緣人,但卻一直尋不到什麼好的時機將她給妹妹,直到添妝禮那日,才得了機會,將步搖親手給了三妹妹,如今見三妹妹戴著這步搖,如此好看,也算是能夠了亡母一個夙願了。」
聞言,姜臨秋略微地垂了眸子。
她不知道梨鳶的話裡頭有幾分真幾分假,但至少,她不會盡信就是了。
姜臨秋面色如常的將步搖帶回了髻間,隨後狀作無意地問了一句:「聽說東北會突然爆發戰爭,是端王去挑撥了那些個附屬國?」端王乃是先帝最為年幼的皇子,皇帝登基時,他才十一歲,皇帝便也沒有對他趕盡殺絕,而是封了他個王爺的稱號,讓他去了東北封地。
卻不想,是埋下了禍端了。
「聽茗軒講,的確是這個端王的手筆,皇室的這些王爺皇子,個個不想著怎麼替百姓們建一個太平盛世,而是為了那把龍椅爭凶鬥狠,還不知這回會有多少無辜的百姓遭殃。」梨鳶撇了撇嘴,似乎是對這些謀反之人極為不屑一般。
聞言,姜臨秋先是拿了水壺飲了一口水,隨後又極為小聲地沖著梨鳶說道:「嫂子這話當真說得沒錯,我前幾日聽慕白與我講了些皇室秘辛,原來當年延王他並非是因病故世,也是因為忌憚著皇位呢……還是父皇宅心仁厚,至少替他保全了名聲。」
梨鳶的面上除了憤怒再無其他,她狠聲道了一句:「虧我從前還以為皇帝與延王乃是真的兄友弟恭呢。」
就在姜臨秋以為梨鳶這是要露出馬腳之時,梨鳶竟是又添了一句:「延王狼子野心,要我說,皇帝就應該公之於眾,叫旁人都知曉他的真面目。」
一番打探下來,沒有討得到半點好的姜臨秋,越發地覺得梨鳶比她想象之中的要難對付許多。
但梨鳶越發這樣沒有絲毫怪異之處,她越發地覺得她身上疑點頗多。
不過,她今日也沒有心思再與梨鳶這般虛以委蛇下去,稱了一聲累過後,便靠著馬車壁,小歇起來。
待到她的呼吸變得極其地勻稱之後,梨鳶瞟了一眼正在替姜臨秋蓋著衣裳的墨兒,面上輕鬆了幾分,但眸中卻折射出了一抹恨意。
等到墨兒回過頭來,用充斥著疑問的眼神看著她時,梨鳶連忙收斂了幾分情緒,嘆著氣道:「墨兒,你是不知道,自打三妹妹出嫁過後,臨國候府越發烏煙瘴氣起來,方如琴與姜雲初母女二人就差沒有將天給掀翻了,如今終於能夠離開那片地方,我覺著就是空氣都變得清新了幾分。」
聞言,墨兒也跟著嘆了口氣,但她卻謹記著出門前姜臨秋的吩咐:「一路上,得仔細看著梨鳶,與她也莫要太過親昵了些。」
於是乎,她將方才梨鳶的異常記在了心裡頭,道了一句:「這一路上路途遙遠,二少奶奶先歇歇吧,仔細累著。」
梨鳶故作出了一副感動的模樣,隨後也像姜臨秋一般,靠著馬車壁,閉上了一雙眸子。
她倒也的確是累著了,靠在馬車壁,想起了當年延王府火燒慘相,母親帶著她一路逃往邊疆時的一路艱辛,竟是真的沉沉睡去。
待到她再睜眼時,姜臨秋正探頭到了她的身前,不知道在幹些什麼。
幼年時的慘劇叫她的心思比旁人都要敏感幾分,她將姜臨秋往後重重一推,語氣不善地道:「你幹什麼?」
姜臨秋的頭磕到了馬車靠坐之上,她的額頭上腫起來一個小包,墨兒連忙將她攙起,坐到了座墊上頭,望向梨鳶的眸中帶了一抹怒意:「二少奶奶,我家小姐不過是一片好意,見你披著的衣裳掉了,想要替你重新披上,你為何要推她一把?」
聞言,梨鳶的面上略帶了幾分局促不安,她連聲道著歉:「三妹妹,我無心推了你一把,實在是對不起……我……我前些年在軍營裡頭呆慣了,危險意識實在是太重,到明都這麼長的時間,也沒能夠改過來……」她想了半天,才想出了這麼一個有些牽強的由子。
她說著,甚至還暗掐了自個兒一把,擠出來幾滴淚水一般。
姜臨秋揉著額頭,衣袖將她的臉給遮了全,叫梨鳶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想法,半響過後,姜臨秋將手垂了下去,隨後沖著梨鳶道了一句:「不過是些小傷,嫂子莫要自責了。」
隨後,她心中略帶戲謔地看了一眼梨鳶眼角的那幾滴淚水,哼哧了一聲過後,沖著墨兒說道:「將那去淤腫的葯取出來替我抹上。」
待到墨兒拿出了藥膏,正要給她上藥之時,梨鳶忙道:「給我吧,我來替三妹妹上藥。」
可墨兒此時心裡頭卻極為厭惡梨鳶,她陰陽怪氣地刺了梨鳶一句:「可別,二少奶奶您身子貴重,哪能讓您屈尊降貴給我家小姐上藥呢?」
聞言,梨鳶呼吸一窒,眼淚水又從眼角滑落。
見了她這副模樣,姜臨秋暗中蹙起了眉頭,撇了她一眼過後,提唇道:「嫂子可別哭了,若叫旁人瞧見了,只怕會說我欺負了你呢。」她的語氣中雖是關切,但比墨兒那話更叫梨鳶覺著難受。
她暗中捏了捏拳頭,隨後極其爽利地將眼角的淚水悉數擦盡,隨後沖著姜臨秋一笑道:「這一年來,在明都呆得久了,倒將明都那些『大家閨秀』的做派學了個全,還望三妹妹莫要笑話。」
聞言,姜臨秋的眉頭蹙得更緊,有些不知道梨鳶葫蘆裡頭賣得是什麼樣。
梨鳶半弓著身子到了她的身側,微微揚了下巴給她看頸間的紅玉墜子,提唇道:「三妹妹,這是我初入明都時,你贈給我的玉,我一直都是貼身戴著的,從未取下過。」
對於她這樣明顯的主動示好,姜臨秋若是再擺著一張臉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她主動去牽了梨鳶的手:「嫂子將這玉養得當真是好極了,這玉成色比當年在我手上之時,要好了不少呢。」
梨鳶勾唇笑了一笑,提唇哽咽道:「三妹妹,你是這明都裡頭除了茗軒之外,唯一對我好的人了。」
而姜臨秋則也是微微動了心神,她望著梨鳶,提唇說道:「嫂子怎的突然說這樣的話?我並沒有怪你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