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萬事已成空,天空我亦空。2
話至此處,暫且不說三公子耶無害獨騎返程,但說今日那左丞相府陳田中的殿堂之內,隻見一位金甲披掛的將官直衝著陳田中怒氣道:“哼!早知如此,我怎會派楊能前去平息叛軍?還不如讓我朱衛登親自南下!”
“噯!朱元帥!”隻見陳田中滿臉堆笑,說道,“別發這麽大的脾氣嘛!有話請坐下慢慢聊!”
“坐個屁!”朱衛登看到陳田中那滿不在乎的樣子大怒,說道,“不要以為你是當朝宰相,就可以為所欲為!你暗中命令楊能,非但不鏟除林可多,反而勾結叛軍抗擊忠臣良將劉鐵軍。就為此事,我一定要在皇上麵前告你一狀!”
“嘿!嘿!嘿!”陳田中“肉笑皮不笑”地說道,“朱元帥!你別忘了,派遣楊能將軍,這道命令可是你發的。如果你將實情告知皇上,豈不也是罪及將死?我看你還是回去冷靜地想想吧!”
再說此時的大元帥朱衛登聞聽此言,不由啞口一愣,相視之下,朱衛登不由拂袖而去。
於此同時,陳田中終於得意地大笑起來。
“爹爹!你在笑什麽呀?”隻見那位從街上跑回府的陳小姐聞聲走了進來。
“哦!是我的寶貝女兒回來了!”陳田中又不由開心地說道,“今天是你哥哥榮登新科狀元的日子,爹爹當然高興。”
“哼!原來爹爹是在為哥哥的事高興!”陳小姐卻有些生氣,撅著小嘴說道:“可女兒的事你從來不管,你啥時也能為女兒高興高興呢?”
“怎麽?南兒!”陳田中不由一捋胡須,說道,“莫非你有什麽事能讓爹爹我高興高興?……噢!大概你是挑到如意郎君了?你快說說看,是哪家公子,爹爹為你作主!”
“瞧你!爹爹!哪有的事?”陳小姐卻有些不好意思地扭頭跑掉。
“哈!哈!哈!小淘氣鬼,你還能逃過爹爹的眼睛?”隻見陳田中笑嗬嗬地衝著跑開的女兒自語道。
就在這時,隻見新科狀元陳劍南跨進大堂。等到陳田中回過頭來,陳劍南便上前一步說道:“父親!孩兒有一事要與父親相商!”
“什麽事?很重要嗎?”陳田中不由止住笑容問道。
“不錯!這事對我來說至關重要,而且我必須盡快去辦此事。事成之後,我便會快馬返回。”
“噢?!……到底什麽事?”
“我現在就要去荊州江陽鎮,請父親準許孩兒前往!”
“嗯!……”陳田中思索了一下,說道,“你新中狀元,現在又要遠去荊州,怕是不妥吧!萬一……”
“父親請放心!我辦完事即刻返回,不用十五日,我便會來見你!”
“嗯!那好!你去吧!我會暗中派人保護你的。”
“多謝父親!孩兒告辭!”說完,陳劍南便迅速地向門外走去。
再說此時的那位陳小姐跑回府中找到自己的貼身丫環,便又帶她前往“西方客棧”,希望能再次見到那位窗前的英俊少年公子。但是,她哪裏知道,如今已是“去時此地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然而,她們到了那裏,卻見是空窗一麵,再也尋不見那位心目之中的少年公子。於是,她倆索性推門走進了這間客棧。但是,裏麵是靜悄悄的一片,好象是空無一人的屋子。
“小姐!你看!他在床上睡著。”
“噓——小聲點!”陳小姐不由眯起細眼仔細瞧了瞧,然後她又搖了搖頭說道,“不是他!他是位白衣公子!……”
“噯!小姐!你看這——”
於是,陳小姐聞聲走到桌邊,隻見上麵壓著一張紙條,上麵寫道:
張兄!等你醒來,我已去江陽。望君多保重,後會有期!
耶無害 七月十一日
“唉!他已走了!”陳小姐不由喃喃自語道,“他叫耶無害,我一定要找到他!哪怕是見上一麵。”
就在這時,隻見“張草在世”慢慢翻身下了床。他朦朦朧朧地望見有兩位女子站在桌案邊。於是,他又揉了揉迷迷茫茫的雙眼,向前問道:“請問兩位姑娘是……為何來到我的客房?”
“噢!……我和小姐路過此地,有些口渴,就進來想討點水喝!”
“好!有啊!我馬上給你們取來。”張旭說著便轉身去取茶水。
這時,隻見那丫環上前一步說道:“公子!還是我來吧!你請看那桌上的留言!”
“張草在世”聞聽此言,便急忙轉身來到桌邊,順手拿起了那張紙條。等他看完之後,不由歎了口氣,說道:“唉!看來,還是耶公子說的對!……雁塔碑處同題字,後事如何未可知?”
“這位公子!”隻聽陳小姐開口問道,“你說的這位耶公子,他是不是你的同鄉?”
“哦!不!不!”張旭不由連連搖手說道,“我是江南吉安人,他是蜀川人。我和他隻不過是萍水相逢,但已很快結成知己好友!更是患難之交!雖然此次京城大試我們倆雙雙落榜,但我還覺得耶公子是位天下難得的人才!”
“小姐!公子!請用茶!”隻見那丫環已端來熱氣騰騰的茶水放在桌案上。
“喔!謝謝!你們快請坐!”張旭邊說邊坐了下來。
於是,陳小姐應聲坐下,丫環站在一旁。
這時,隻聽“張草在世”向她們倆問道:“不知兩位小姐來這之前見沒見到耶公子,他為何走的這麽急,隻給我留下這片言隻語?”
“沒有!”隻見丫環已搶口說道:“我們來這就望見這張紙條,沒見到他。”
“可我在一個時辰以前還見他站在窗前呢。”陳小姐失口說道。
“噢!……是這樣。”張旭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他還沒有走遠,現在至多剛出京城。……”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正如“張草在世”所言,此時的三公子耶無害正騎著小毛驢行走在京城東南角的曲江池畔。
於此同時,隻見一騎紅塵飛奔出京,直向南方疾馳而去。認識此人的一看便知,這位飛奔而去的紅衣公子正是新科狀元陳劍南!至於此人要去何方,怕是誰也無法猜測透。在這誇官進爵的喜慶之日,他為何匆匆離京?
日月如棱,光陰似箭。耶無害僅用了六天半的時間,便已遙遙望見江陽鎮北端的一片青萃竹林。對他來說,那可是一片芳草地,裏麵充滿著迷人的色彩。如今正是一個伴有鳥語花香的“晴朗”清晨。五十天之前,也就是五月二十七日,現在回想起來還是那麽的曆曆在目:他和石小梅在這“晴朗”的竹林下情語話別。那時的“晴朗”,已經在醞育著一個“不晴朗”的“夜色”禍端。但是,這一對情侶茫然無覺。
現在已是七月既望三天,即七月十八日。耶無害重回故地,陣陣心意暢然。這好象才是他所向往的“天空草地”,這裏充滿著陽光和一片生機,沒有戰爭的亂塵銷煙,沒有險惡人心的傾軋和欺騙,沒有世俗金錢名利的引誘,沒有陰雲和迷霧的彌漫,它隻給予人一種回歸自然的感覺,讓耶無害一顆曾布滿愁雲的心靈在此頓然開朗通明。
然而,此時此景的耶無害卻遠遠沒有想到,他所向往的這片“天空草地”竟是那麽的狹窄而又短暫,外麵的世界依然是一如既往。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外麵的世界很無奈。當你覺得外麵的世界很無奈,我還在這裏耐心的等著你。每當夕陽西沉的時候,我總是在這裏盼望你。天空中雖然飄著雨,我依然等待你的歸期。“晴朗”之下的“陰暗”終於在今日發生。
漸漸地,耶無害距離那片樹林、小溪愈來愈近,他那雙充滿詩情畫意的眼睛也更是青萃明亮。
忽然,耶無害的雙睛閃動,他望見一位紅衣女子正在竹林下徘徊,那身姿倩影頓時使他心潮澎湃。
“小梅!是她……”耶無害禁不住失口叫出聲來,他再次讓身下的小毛驢加快腳步。
就在這時,竹林之下的紅衣女子已望見飛奔而來的白衣公子,她也忍不住向他疾奔而去……
“小梅!真的是你!”隻見耶無害已翻身而下,向前一把抱住投懷而來的石小梅。
“無害!是我!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這等你回來。”
“小梅!謝謝你。我也一直在牽掛著你。”耶無害依舊摟著石小梅的雙肩,凝望著她那雙晶瑩光亮的眼眸說道:“可我對不起你,我太令你失望。我……”
“你不用說了!”石小梅猛地撲在耶無害的懷中,泣不成聲,說道:“我全知道了!……”
“你知道什麽?”耶無害驚異道。
於是,石小梅揚起淚流滿麵的臉頰,喃喃地說道:“新科狀元陳劍南已向我父親送了聘禮,要與我成親,我父親已答應了此事。”
“什麽?……陳劍南已到你家?”耶無害終於瞪大了眼睛,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在京城耀武揚威的新科狀元怎會在這短短的幾日內已趕到江陽?更何況他還早已趕在自己前頭?他究竟想幹什麽?為何對自己步步緊逼、一害再欺呢?他已經得到狀元之位,而且還害得他和“張草在世”落於龍虎榜之外;今日卻又變本加厲(利),要橫刀奪己所愛?更何況陳劍南還毀壞掉他的傳家之寶“萬寶玉”。這筆冤情孽債,總有一日,他要與之徹底清算。
“他是在昨日到的我家。我得知他來的目的,便偷偷跑了出來。”
“陳劍南!我與你勢不兩立!”耶無害終於怒火迸發,說道,“小梅!那你打算怎麽辦?”
“事到如今,我已無家可回!”石小梅吟著淚水說道:“你馬上帶我離開這。”
“哈哈哈!你走不了了,還是乖乖的跟我走吧。”
這突如其來的笑聲和語調,頓時使他倆猛然一驚。等他倆舉目觀望之時,隻見陳劍南已飛身將石小梅攜持而過。
說時遲,那時快,一張巨大黑網直壓耶無害的頭頂。耶無害見狀,縱身欲逃,但是為時已晚,那張巨網又已將他牢牢罩住。於此同時,他被連人帶網一齊懸吊在半空之中。
“哈哈哈!”隻見陳劍南攜著已昏迷不醒的石小梅,得意洋洋地衝著半空之中的耶無害說道:“耶無害!上吊的滋味不錯吧?你已是第二次栽在我手裏,是二次上吊。不過呢,兩日之後,我就與石小梅成親,你還是可以來喝我的喜酒。”
“呸!我見到你就惡心。”耶無害在網裏怒不可遏,叫道:“你快把石小梅給我放了!不然,你休想離開這裏!”
“哈哈哈!我看是誰休想離開這裏!我馬上就走。哈哈哈……”陳劍南大笑,挾持著石小梅離開青色竹林,蹤跡不見。就等著去準備三天之後一場別開生麵的搶親盛宴。
“啊——”隻見漸漸縮小的黑網之內,耶無害一聲長嘯,頓時將這隻黑網掙得七零八落。於此同時,他飛身躍上小毛驢,直奔江陽鎮。
“開門!開門!……”三公子耶無害已在奮力敲打著石金發的府門。
過了好大一會,那扇朱紅大門終於“吱呀呀”地開出一條裂縫。隻見門縫裏露出一位五十來歲的肥胖員外,衝耶無害喝道:“耶無害!你還來這幹什麽?告訴你,我女婿是當今新科狀元陳劍南,乃是當朝丞相陳田中之子。你憑什麽做我的女婿?根本不配!快滾!”
“石鎮主!石鎮主!你聽我說,小梅已被陳劍南掠走。……”
“快滾!”未等耶無害說完,石鎮主已“咣”地一聲巨響,合上“雙獅含環”的赤色大門。
“啊!……”耶無害頓覺麵紅耳赤,羞愧難當。對石金發的這一舉動,讓他碰了一鼻子冷灰,簡直已刺透他那顆已經受傷的心。他隻好牽著小毛驢,失魂落魄地望東行去。
這也許是三公子耶無害一種本能的反應。在受到這接二連三的刺激之後,他迷迷揚揚、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不知過了多久,他竟來到昔日門庭若市、車水馬龍的仇王府。但是,如今的仇王府內外,已無昔日的光彩奪目與金碧輝煌,四處卻是冷冷清清,空寂一片。然而,昏昏沉沉的耶無害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他隻是照舊推門走進仇王府。
猛然間,耶無害如覺當頭一棒。他隻見眼前一座若大的墓碑和墳墓擋住他前進的道路。他頓時瞪大雙睛,隻見墓碑之上書寫著一行森然入目的漆黑字跡——大將軍仇天亭之墓!
“啊!……仇將軍!姐夫!這是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啊——”耶無害狂喊之下,猛地撲到墓碑之前。他那憤怒的一拳已深深擊入地麵,他的腦海,刹時電閃雷鳴,似如火山爆發,又似如雷霆萬鈞致使山洪爆發,一泄千裏!
“姐夫!你不是南槍王嗎?你不是號稱天下第一麽?你是天下第一,可怎麽又會葬身於此?……”耶無害俯跪在地,痛心疾首。他的哭喊,已被西風吹得遙遙遠遠,可又有誰能夠聽得見?也許,仇將軍在天有靈,他能夠在黃泉之下聽到陽世的哭喊,看到世間的淒慘之狀。
慢慢地,三公子耶無害沙啞著嗓子,再也叫不出聲來。他隻覺得耳目轟鳴,淚水久已溢流滿麵。麵對著眼前的種種事實,他還能再說些什麽?他是神情呆滯地起身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了仇王府,也不知道自己又要走向何方,更不知道他似乎已將它忘記的小毛驢卻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
不知走了多久,他來到門前有棵大柳樹的院落,推門走了進去。雖然他懷著極度悲哀的心情和眼神,但他還朦朧記得這熟悉的院落。因為這正是他昔日在此誦讀四書五經的學堂。在他朦朧的記憶裏,他那儒學名師曹呂莊早該回到此地。於是,耶無害依舊邁著沉重而又傷痛的腳步,向院落之中的正堂走去。
正堂大門並沒有上鎖。他仿佛沒有注意到這些,好象它們全都是無關緊要、可有可無之物。他隻是推門而入——
“啊!……”耶無害再次舉目驚得瞠目結舌!他隻望見,隻望見在那屋梁之下,懸吊著一位青衣老者!正是他的恩師曹呂莊!
“師傅!師傅!曹師傅!”耶無害衝上前去,抱著曹呂莊的雙腿拚命地搖晃著。但是,曹呂莊懸梁“自盡”,久已無聲無息。
然而,就在耶無害悲痛欲絕之時,在這江陽鎮鎮主石金發的府堂之內,卻是燈紅酒綠、熱鬧非凡。那披紅掛彩的新科狀元陳劍南正與滿堂的貴賓高客推杯換盞,自是一般人間良辰美景,風韻無窮。所謂“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一代“金扇公子”陳劍南真可謂是一領風騷攬盡,“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我心裏亮堂堂!”“人逢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春風得意馬蹄疾,他日去看宮庭花呀!宮庭花啊!”又恰似一個“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席間,隻見陳劍南放下酒盞,向身邊的石金發說道:“嶽父大人,小婿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噯!但講無妨!但講無妨嘛!”石金發連聲笑著應道。
於是,陳劍南看了看四周的賓客,然後微笑道:“如今在座的各位親朋好友都已知道我與小梅的婚事。這場酒宴就算是我與小梅的第一婚宴。下一步我就決定帶著小梅到京城舉行更大的婚宴。不知嶽父大人意下如何?”
“這!……”石金發不由想了想,歎道:“太好了!簡直妙極了。就照你的想法去辦好了。”
石金發說完,其他的貴賓酒客也紛紛誇讚新科狀元的主意簡直是貫徹南北、雙喜盈門,美不勝收。
“哈哈哈……”新科狀元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又舉杯痛飲起來。
“曹師傅!曹師傅!”就在新科狀元陳劍南花天酒地之時,悲痛欲絕的三公子耶無害還是俯跪在曹呂莊的屍體邊喃喃地哭訴著。
“師傅怎麽會尋死呢?不!這絕不可能!……”耶無害的腦海裏不時地閃爍著種種念頭,他覺得曹師傅的死太突然太離奇。他斷定,這一定是謀殺,是人謀害恩師所設置的自殺假象。因為他深信,一向樂觀大度的曹呂莊,好端端的決不會自尋短見。即使是荊州城陷、家鄉遭難,曹呂莊也不至於悲傷尋死。更何況,曹呂莊還要等待他一舉中狀的捷報。如今他才剛剛回來,卻再也見不到恩師的音容笑貌。發生這麽一個不同尋常的詭異之事,必定暗含著不尋常的隱情。
然而,耶無害此次從京城返回,一無榮登龍榜的消息,更無一舉奪魁的捷報;他帶來的隻是名落孫山的身子骨。而他如今所看到的,卻是數倍悲哀於他的事情——石小梅的被搶,石金發的惡語傷人,仇將軍的墓碑,曹呂莊之死。這足以讓他的心受到嚴重傷害!所謂的“無害”,殘酷的現實卻是恰恰相反!
這一連串令人撕心裂肺的事件,個個猶如晴天霹靂,讓人簡直難以承受這不同尋常的打擊。而對於此時此地的耶無害來說,這些能夠向內外散發毒素刺激致人瘋顛的事件,卻猶如一個災難輪回的險惡漩渦,直在他的腦海裏飛漩而轉,久久難以消失。
就在不知不覺之中,三公子耶無害反複回想著這一樁樁悲痛人心的事件,已從天亮坐到了天黑,從黑夜坐到了天明;又從天明坐到了天黑,從天黑坐到了天亮。
一晃三天已過,七月二十一日。耶無害已不知自己用了多長的時間,才將曹呂莊的屍體就地安葬在院落之中。
此時此景,他依然呆坐在曹呂莊的墳墓之前。連日來的過度憂傷與勞累,已使這位昔日英姿卓卓的少年公子變得蒼老憔悴。而且他的臉堂和身軀已削瘦得似如皮包骨柴,就為這接二連三的災禍,他已沒有什麽飲食之欲。
慢慢地,耶無害起身站立,他隻覺得腦內空空如野如川如黑洞,不知自己將去何方。但是,他的腦海裏卻回蕩起一種空靈沉寂而又憂傷的悲歎曲調——“萬事已成空,天空我已空。春去春會來,我去何時歸?……春去春會來,我去何時歸?……”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山前燈火欲黃昏,山頭來去雲。鷓鴣(zhègū)聲裏數家村,瀟湘逢故人。
揮羽扇,整綸巾,少年鞍馬塵。如今憔悴賦招魂,儒冠多誤身。”
三公子耶無害又終於獨自踏上征程。眼前的風風雨雨不時吹打著他的臉麵和幹瘦的身軀。但是,他艱難地頂著風冒著雨,踩著腳下的泥濘和雨水,依舊無所畏懼地向前挪動著腳步……
雨水已完全浸透他的衣襟,久已看不到他眼裏的淚水。也許,它已完全溶浸在雨水之中。他已經得知,令他可惡至極的陳劍南早已將石小梅帶往京城,準備在京城舉行更盛大的婚禮。他那憤怒的目光逐漸瞄向京城長安——他模模糊糊地記得,在京城大試之前,曹師傅曾向他說過,他在家中給他留下一張紙文,但他並沒有見過這張紙文。會是誰將它拿去了?……猛然,他想起曹呂莊生前所說的一句話,使他頓開茅塞;心中的疑團猶如陰雲而散,心境豁然開朗。
“隻怕這張紙文如果落在陳劍南手裏,那可就壞了我的大事。……隻怕這張紙文如果落在陳劍南手裏,那可就壞了我的大事。”耶無害反複回想著曹師傅曾向他說過的話,他終於想到——曹呂莊之死必與陳劍南有關。他知道陳劍南一向手段毒辣,就連他自己也曾被陳劍南用網吊起了兩次。幸虧他福大命大,陳劍南隻是想折磨折磨他,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裏而當即殺害。然而,陳劍南哪裏知道,他隻是信篤靜眉道長的忠告而在網中一忍再忍。如果不是誓為來日鏟除武林叛逆的豺狼虎穴而自我保護,他早已憤然出擊與陳劍南決一死戰。但是,如今為時尚早,他還決不能這樣冒然行動。看來,他還要等待靜眉道長的再次出現。
“師傅啊!師傅!你究竟在哪裏?……”耶無害仰麵自語著:“我究竟要去哪裏?我究竟要去哪裏?……春去春會來,我去何裏歸?……萬事已成空,天空我已空。……我去何時歸?……我去何時歸?”
風雨之中,耶無害挪動著沉重的腳步,泥濘的地麵,留下他長長的足跡……在他身後不遠,依然跟隨著那隻通曉人心的小毛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