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章 最親的人
趙明月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複位,后夕晝此事抽起枕頭給她靠著。明月還有些分不清這又是哪一出,就見他轉手給她倒水。
之前染滿鮮血,指甲鋒利的手又恢復了往常的溫潤。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脖子上,不過,他向來衣著規矩,幾層衣領整整齊齊交疊,看不到脖子以下的地方,但臉上的鬼紋已經消失。
「我有那麼好看?」他握著水杯轉過頭。
趙明月別開視線,后夕晝坐回床邊的椅子,發現這樣伸手給她喂水不方便,於是起身坐到了床邊。
這人要幹嘛?
趙明月斜睨他。
后夕晝只道:「先喝些溫水。」
明月的目光落在冒著熱氣的茶杯,又掀起眼皮看他,兩人對望了須臾,明月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水杯。
后夕晝卻微微將被子抬高,讓她抓了空。
「我喂你。」
「……」
明月瞪著這人不說話。
后夕晝只能將水杯放入她的手中,明月喝了兩口,但一直在尋思,這傢伙到底想怎樣。
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跟他說話。
后夕晝忽而擰眉仔細瞧她的臉,明月被他看得彷彿臉上長出第三隻眼睛似的,終於忍不住問道:「瞅啥呢?」
瞅啥呢……
后夕晝心裡想笑,但卻看得更仔細:「神君的臉……」
她的臉怎麼了?
明月抬起手順著他目光抹了一下臉,他搖了搖頭。明月將水杯遞給他,自己再擦了擦,他再搖頭,言下之意沒擦乾淨。
然後冰涼的手指順勢就幫她擦了一下,挑眉,又伸手擦了下。
「擦不掉。」他說,「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看見的不知道,她自己能知道啊?
后夕晝湊近些看。
明月垂眸看著這人近得可以看見長長睫毛的臉,剛要開口,后夕晝貼過去就在她嘴角舔了一下。
明月捂著臉瞪著他:「喂!」
后夕晝已經退回去,看著她嘴角捲起很安靜笑意:「乾淨了。」
是,乾淨了,手擦不幹凈,非得舔才幹凈。
「鬼王屬狗的嗎?」
「沒,屬明月的。」
誰信啊?前幾天還一副冷冰冰,十四不跟她往來那種,如今突然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膈應人。
趙明月涼涼道:「不是屬犀嵐的嗎?」
后夕晝就靜靜地盯著這人,臉上沒有笑容,但目光很柔軟。
真是被看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且,明月心中當真不大好受。
「怎麼?萬年不散的鬼王對我這神格初定的上神很失望?也對,如今這個上神連景天都打不過,也沒什麼資格讓你信賴……」
話音未落,人已經被撈入懷中。
明月的下巴挨著這人的肩膀,愣了半晌,剛要說話:「你……」
「在你跟我說鸞凰就是犀嵐之前,我就覺得犀照可能不是我原來認識的那個人,或許很久之前,在雀凜以桃花妖的樣子回來時,就該想到是犀照的,只是我一直不願意相信。」
就如同他跟明月,其實都猜到對方的心思,但在被對方冷漠相對的時候,還是會心裡難受。
「我知道明月與我冷眼相對時心裡一定比我還難受,我知道天帝派了人監視你,我都知道……」
都知道?
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只是在知道的時候,也難免會有情緒罷了,她也一樣。
「既然都知道,為什麼那天我都說了沒人,你還是不願意抱我?」話語里忍不住還是有了幾分撒氣與嬌嗔。
后夕晝喜歡她這樣跟他發脾氣,因為這樣他會覺得莫名心安。
一直想要成為被她依賴的人,而不是一味的讓她為他擋風遮雨。不覺就把她抱得更緊了一些,分明纖細得讓人能緊緊擁在胸口的人兒啊。
「你可認得衛齒?」
明月想了想:「羽靈衛的統領?」
「嗯,他前任鬼王殷廣禹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他很願意為一切與我做對的人效力,尤其是犀照,他的人以守衛酆宮之名其實都在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明月驟然明白:「所以,你將計就計就演給犀照看?」
她被斬斷情絲,所做的一些不近人情的事情很正常,如果后夕晝可以與她保持距離,反而不符合常理。
明月忽而將他推開:「那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還說他呢?「神君連斬斷情絲這樣的大事不也沒跟我說?」
說得……也對,她是沒告訴他:「但你應該相信我!」
「噢?」
這個噢字帶著無奈的笑意,也像是在反問她,反過來她難道就不該相信他?看著挺溫和的丫頭,其實是真有些強勢,不過,連這樣的強勢他也很喜歡。
明月自知自己犯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忌諱,光想著讓后夕晝理解她相信她,但位置一換,她自己就忍不住生氣。
可……這又這樣?
「我是女孩子,你得讓我。」
這句話莫名讓后夕晝覺得感動,也有些心疼她:「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姑娘家?」
「……廢話。」
后夕晝拉住她的胳膊重新將人帶入懷裡:「所以,不管你是趙明月還是陵光神君,都聽好了,你不是一個人,不要什麼事情都自己扛,你還有我,就算你還適應不了我是你夫君這樣的身份,但在這三千世界,我是你的親人,最親的人。」
這話說得趙明月鼻子酸酸的。
這會兒不再抗拒這個懷抱,依偎在他的懷中。
「所以我不想你有事,一點事都不許有,我會很捨不得。」
「那明月覺得我就很捨得你?」后夕晝話語一沉,竟然帶著一些埋怨。
他當然也捨不得的:「可這一切都是我……」
「那你可有想過,你一個人承擔下來我又是怎樣的感受?」
「……你這是在凶我?」
橫眉的后夕晝被她故技重施的無賴樣,還是弄得沒了脾氣,他以前脾氣多大啊,鬼見愁人見怕的,可在她面前一點脾氣都沒有。
「不是在凶你……」說完,是在受不了她一沒理就來這一句,又愛又恨地說了一句,「我還不能凶你了?」
「就不能。」
「能不能?」
「不能唔……」
明月說著就被人一口吻了過去,她身子驟然起了一層顫意,對方卻用力結束這一口就很深的吻,離開時兩人嘴唇發出很大的響吻聲。
后夕晝就那麼看著眼前這人,方才那還帶著霸道的無賴勁兒變得有些獃獃的,在她回過神紅著臉又要頂嘴。
他嘴角一彎,捧過她細緻的臉又吻了上去。
兩人嘴唇再次相碰,都是熱的,微燙。
后夕晝掛在嘴角的笑容慢慢掩去,變得神情而迷醉,垂著的眼睫下掩映之下,迷離雙眸里都是明月,都是趙明月的模樣。
近得交纏的呼吸,讓他好看的唇一張,將趙明月誘人的唇瓣罩住,然後一遍一遍輾轉吞噬。
渾身壓抑的溫度氣息彷彿全部匯聚到唇上,舌尖。
慢慢也得到趙明月的回應。
他的明月抬手環住了他的脖子,帶著劇烈喘息與他追逐纏綿。
她的回應,顯然讓后夕晝更是欲罷不能,將她柔軟的腰肢抱向自己,深吻長驅直入,分量壓得明月脖頸子向後踒了一下。
「嗯」了一聲,她下意識張開嘴。
舌尖迅速抵上。
濕潤的,黏膩的,帶著熱度,心跳的頻率,瘋狂地糾纏,互相吸吮。
當真等得太久,壓抑得太殘忍。
如何能對一往情深的人說,情絲已斷?
如何對愛入骨髓的人說,放下?
放不下啊。
經歷了太多,想法更成熟透徹,回頭一望,三生三生,哪怕是她封住了他的記憶,他還是喜歡上趙明月。
哪怕她作為陵光神君,以天道束縛自己千年萬年,但一旦沒了陵光神君這個束縛,作為趙明月,她還是喜歡上了楚子晏,喜歡上了后夕晝。
幾世幾生,他們最愛的終究還是這個人。
感情如酒,時光越久越醇,越久越厚,越令人沉醉不可自拔。
或許,在成為趙明月之前,陵光神君都不會承認,他喜歡著一個叫后的人類。
因為有悖天道,有悖他上神的使命,替天行道,神鬼殊途。
可如今回想起來……
后夕晝說,他永遠記得他在桃樹下見到的仙人,陵光神君又何嘗不曾銘記,那個桃花下的小僧衣?
這個吻,如同喚醒了埋藏了一萬年的感情。
當年,那個在他手心裡勃發的少年。
那個在熱水中緊緊環抱他的后。
那個用帶著鮮血的手給她送上一朵火焰般的桃花。
那個傾城的少年熱淚盈眶對他說,請跟我在一起。
那個留著眼淚拋棄世俗深深吻他的,后夕晝啊。
原來這一萬年說沒有的思念,都化作了後來寥寥相遇時,那冰彬有禮的呼喚「后卿。」
忽而委屈得,讓思念倒流成萬年長河。
趙明月忽而起身,把后夕晝推倒壓在了床上,雙臂摁壓著后夕晝兩隻手,手掌緊扣,十指緊攥。
「明月……」
在他迷醉的視線與聲音里,趙明月反客為主,親吻對方。
如今她已經不生澀,已經染滿了人間的情慾,再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她的吻,因為他的多次調教,頗有成就。
因為喜歡,因為了解對方喜歡的方式。
所以即便是她主動,也能迅速找到節奏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