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進薛府
蟬鳴正歡時，周家嫁女，薛家納妾。
因著周薇是個貴妾，薛氏又素來不好大操大辦，所以隻是闔府掛了紅綢披了彩緞，薛夫人做主給所有下人派發了賞錢，製發了新衣。
於理，貴妾與主母絕對不同。
但蕉蘭苑裏一片喜氣洋洋，婢女們完全是按迎接主母的規製在廊下靜靜候著。
所有人都盼望著，這位貴妾或許真能為薛勁英衝一衝喜，讓薛勁英的身體好起來一些。
“瑞珠，你去前頭看看到了沒有……咳咳。”
一個身著大紅常服的年輕男子坐在窗下不斷向外望著。
他的五官肖似薛勁莛，隻是下巴尖瘦，眼窩深陷，皮膚病態的蒼白，說上兩句便要喘息一會兒。
一個俊俏伶俐的婢女聽見問話急急從內室裏掀了簾子出來：“少爺，我早已讓秋泓去門口等著了，一有消息就傳回來，左右不過是半天的事。您快喝點水吧。”
說完倒下一杯在爐上一直溫著的薑芪紅棗茶，遞到他的手邊。
一邊又十分麻利地抖開一件薄披肩披在他的肩頭。
“不用這個……咳，我不冷。”薛勁英卻伸手將披肩拿了下來。
瑞珠明白他是不希望新娘子見他如此病弱，故意強撐著，臉上浮現幾分憂色，捧著披肩靜靜站在一邊。
“瑞珠，你說她長得漂亮嗎？”薛勁英悄聲問道。
“這個……奴婢可說不好，反正是比奴婢漂亮的。”瑞珠眼珠一轉，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撅著嘴道：“不過奴婢自知長得醜，比奴婢漂亮的女子也算不得多好看。”
薛勁英哭笑不得：“不過是句漂亮不漂亮，哪來這麽大一句酸話？”
瑞珠噗嗤一聲笑了，跺了跺腳：“哪裏酸了？奴婢這是極有自知之明。”
“能比瑞珠姐姐還漂亮，”窗外忽然想起一道和悅的女聲，帶著一絲戲謔：“想必二哥的如夫人是位頂頂漂亮的大美人。”
一個著了一身緋紅點金煙霞羅的少女推門進來，年輕的臉上充滿了青春朝氣，她的後麵還跟著兩個女娃娃，一個十一二歲，一個七八歲的樣子。正是薛家的三個女兒。
“竟不知二哥哥原來也是愛美人的。”薛艾捂嘴一笑，將薛勁英羞了個大紅臉。
瑞珠忙給姐妹三個行禮，笑眯眯道：“少爺喝的茶最是補氣血的，不如小姐們一人來一杯？”
薛艾點點頭，又帶著兩個妹妹給薛勁英行禮：“今日是二哥哥的好日子，我和小四小五一道祝二哥哥福壽綿長，幸福安康。”
薛勁英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快樂笑意，忙招呼著三個妹妹坐下來：“又不是什麽大事，怎麽你們都來了。”
說完喉頭一陣麻癢，急急咳嗽了兩聲，便忽然眼前一黑差點栽倒。被手快的薛艾一把扶住：“二哥哥！想必是你今日坐的時間太長了，我扶你到榻上休息。”
薛勁英掙紮了一下：“沒關係……我還可以。”
哪裏還敢由得他，瑞珠聞聲從小廚房裏趕來，和薛艾兩人七手八腳地將薛勁英扶上了床。
薛勁英喘了片刻，眼前才漸漸清明。再一看薛家三姐妹伏在床頭，薛葒薛莎的眼睛裏已經含上了淚水又不敢掉落。
他眼裏的神采慢慢暗淡了下來。輕聲道：“我這是害了人家姑娘啊。”
薛艾未及開口，外麵一串腳步聲，婢女秋泓行至門口稟報道：“少爺，新娘子已經落轎了。這會兒正被喜婆子引著往大堂去，待拜見過老爺夫人後，就可直接過來了。”待看見室內這副樣子，不由一驚，衝過來仔仔細細看了幾眼，才放下心來，又笑著給三姐妹行了禮：“新娘子馬上就到，夫人說一會由她親自送過來。”
薛艾臉上一喜：“母親親自送過來？那真正是極好的。”這是給了周氏女極大的臉麵。
若不是薛勁英身體不好，像周家這樣的是連門都進不來。既然如此看重，想必也是對新嫁娘寄予了極高的期望。
所有的母親都相信奇跡一定會降臨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薛艾猶豫了一下，望著薛勁英：“我聽說那周氏女，也是個可憐的人。自小喪母，繼母又刻薄寡恩。聽聞她生母的陪嫁本因跟著她一道過來的，卻被那繼母克扣下來大半。”
薛勁英笑著搖搖頭：“身外之物不值一提，難道我薛家還指著一個妾的嫁妝過日子不成。”
薛艾點頭：“正是這話，她若想要個平安順遂，我們總給得起的。”
薛家兒女骨子裏有著與生俱來的自信和堅定。
……
周家給周薇備的嫁妝確實太單薄了些。
周薇母親的陪嫁如房產地契、首飾珠寶全被沈燕扣到了自己手裏，不值錢的倒是裝箱帶了來。幸好周老太太拿出自己陪嫁裏的一個莊子給她，才稍稍好看一些。
侍女陪嫁了兩名，素素和石榴。叫素素的那個看著年紀偏大了一些，薛府裏像她這般年紀的，早已放出去嫁人了；還有個叫石榴的，留著厚重的劉海，低垂著頭，一副縮手縮腳的樣子讓人完全不想再看第二眼。
若嫡女的陪嫁就是這副樣子，周家能有什麽底蘊。
一些下人心裏有些瞧不起，麵上絲毫不敢顯露，一路極為恭謹。
薛勁莛所住的青白堂地勢較高，坐落在薛府裏一個山坡之上，青竹掩映，山花爛漫。
站在青白堂門口可以一覽焦蘭苑。
作為家中子輩之首，薛勁英最敬愛的大哥哥，這一日，薛勁莛沒有親自去為弟弟道賀。
他站在山坡上許久，看著他的母親親自將周氏女送進蕉蘭苑。
前幾日，李覓已經傳了道信息回來，說未曾見到大國師本人，卻收到她弟子傳來的口信，隻說她本人不問俗世已久，人各有命，莫要強求。
這世上，若大國師不肯出手相救，恐怕薛勁英……
薛勁莛閉了閉眼，忽感幾分無力。
何衛上前一步，雙手捧著一張帖子，麵色凝重：“攝政王的帖子，說三日後到府拜訪，約小公爺手談一局。”
小公爺……隻有官場上的人才會如此稱呼他。
他的祖父授爵護國公，世襲三代。祖父早已去世，如今是他的父親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