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寧玉碎
馮老太太有咳嗽的老毛病,太醫院的醫正建議她常用金銀花加甘草泡水喝。
這一喝她已喝了許多年。
今日似乎甘草放得格外多了些,茶水的味道偏甜。
不過甜點也沒什麽,今日如此高興,喝甜一點心裏也甜。
馮老太太笑眯眯地看著堂下眾人。
身後那名紫衣侍女手執茶壺站在她的身邊,每當馮老太太麵前的茶杯空了,這侍女便給她續上。
依然一副煙視媚行的模樣,很惹得一些夫人竊竊私語。
就在堂上的夫人們說到好天氣好茶食時,馮老太太忽然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眾人大驚,紛紛叫下人去喚府上的大夫來,也有些高級官員的內眷派人去前院尋自己的夫君,讓拿帖子去太醫院請人過來。
下人們匆匆趕到門口,卻被一幫武人攔住。
隻見為首的馮芝帶著一隊馮家的府兵,將整個會客大堂團團包圍了起來。
“馮少爺,這是何意?你祖母可暈倒了。”幾位夫人麵麵相覷,十分不解地問那殺氣洶洶的馮芝。
馮芝一抱拳:“各位夫人請放心,我已讓人去請了太醫院的人來,這一來一去還要費點時間,正好我也有事要稟告各位夫人,今日是我馮家大喜之日,有賊子趁亂害人性命,現在人還在裏麵。我現在就要將其揪出,還請各位做個見證。”
一聽人還在裏麵,瞬間會客廳內如同炸開了鍋。
沉穩如唐氏者,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儀態端莊。
其他人裏,有驚慌失措者,有滿腹怨氣者,更有些按捺不住要看熱鬧者。
馮家的老祖宗都已經暈倒在床榻上了,她的孫子竟然還有心玩官兵捉賊的遊戲。
隻是馮家的府兵與別處不同,都是真正上場殺敵打過仗的,真拿著兵器往那門口一站,堂上眾人又驚又怕又似乎安心了幾分。
馮芝帶了幾人大步走進來,立刻有侍女在老太太下首為他放了一把椅子。
馮芝大馬金刀地坐下:“老太太今天吃了什麽用了什麽?”
馮老夫人的一個一等大丫鬟,叫月梅的侍女站過來稟報,什麽時間用了什麽,分量多少,說得極為詳細。
馮芝點點頭:“吃食都是小廚房專供的,各位夫人也是吃的這些,想來沒有問題。喝的呢?”
月梅道:“喝的是老太太慣愛的金銀花茶,不過今日並不是我貼身伺候茶水,而是前幾日剛進府的……”她忽然有些遲疑:“她。”
她伸手指向馮老太太身後那位紫衣女子。
馮芝伸手:“茶壺。”
紫衣女子挑挑眉,走過來將茶壺放在他的手上。
馮芝掀開蓋子,拿在手中示意月梅去看:“這裏麵有問題嗎?”
月梅隻看了一眼,便忽然臉色大變,慘白著一張臉驚呼:“這不是金銀花,這,這分明是斷腸草!”
她眼淚滾滾而下,撲過來就要撕扯紫衣女子:“賤人,你這賤人,你竟敢毒害老夫人……”
未想那紫衣女子伸手便是十分幹脆響亮的一個耳光,將月梅扇倒在地,兩行鼻血從她的臉上流下。
始料未及的一個畫麵驚呆了眾人。
紫衣女子頗有些抱歉:“呃……我這是下意識的反應……控製不住……”
馮芝道:“這就是金銀花,你將金銀花換成鉤吻,媚兒又悄悄將金銀花換了回來。泡成茶水後若不細細分辨絕區分不出二物的不同。月梅,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告訴我,為什麽你要這麽做?”
月梅驚恐萬分,隻拚命搖頭:“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會有人發現……不會的。”
馮芝上前一腳踹在她心口上,直把她踢的翻了幾滾,吐出一大口血來。
他捏住月梅的下巴:“你若把指使你的人交代清楚,我或可饒你一命,不然,連你的老子娘都保不住你!”
月梅忽然嗬嗬笑了起來:“我的老子娘?我的老子娘連他們自己都保不住,嘿嘿嘿他們說了,事情辦不成全家都得死!事情辦成了,全家都有賞!都有賞哈哈哈。”竟有幾分瘋癲起來。
馮芝一揮手叫一個府兵長去尋月梅的老子娘,如果還活著就把人看起來。
月梅仿佛看到了希望,收起笑容,臉上的血也不去擦,眼巴巴地盯著馮芝。
在場的所有人忽然都沉默了,有的人甚至忍不住在心裏偷偷想,若是有人拿自己的親爹娘的命來威脅自己做壞事,做還是不做?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府兵長回來了,站在遠處朝馮芝悄悄搖了搖頭,又伸出一個手指晃了晃。
別人看不明白,月梅看明白了。府兵長是不忍心當眾來報。
她的父母已經死了,一個時辰前就死了。
無論她今日事成與否,她和她的父母都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