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局中局
馮芝一看外麵圍了這許多人,麵上一紅:“真是慚愧,竟勞動了各位姑母嬸娘親自看望。實在是我這妹妹……”他搖頭晃腦歎了一口氣:“方才風知兄陪著我們兄妹在此處賞荷,祖母非要我過去,我剛一走,我那妹妹就有意考考風知兄,叫他使上功夫去摘那湖中心的白荷。”
馮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大人模樣,惹得幾位夫人捂嘴笑了起來,他又道:“風知兄想來是長久不練功夫退步了,就是不肯,還特地找了個理由遁逃了。結果我那妹妹就想自己試試,可不,鐵鴨子劃水……白瞎了今天才穿的一套新衣服。”
“原來如此。”唐氏微微一笑:“女兒家麵子薄,我們也不便真的去看‘鐵鴨子’什麽模樣,你做哥哥的可得照顧好了,還要請府裏的大夫熬碗驅寒湯才好,夏天的水也涼著呢。”
立刻有夫人點頭道:“說的是,可要注意了,女兒家可嬌貴著呢。”
剛說完,還璞汀裏便有女子打了個噴嚏。
眾人莞爾,和馮芝一一告辭後,便三三兩兩離開了。
馮芝笑嘻嘻地恭送眾人離開,便轉身往還璞汀走去,甫一轉身,麵上的表情便換成了十足的陰沉,一雙拳頭捏的咯吱作響。
亭中一名侍女雙手扶抱著馮青青,馮青青渾身已經被一床被褥緊緊裹住,從頭發絲裏還在不斷向下滴水,臉色慘白,一雙眼睛緊閉,還未蘇醒過來。
旁邊站著薛勁莛。
薛勁莛道:“我已為她把過脈,她是受驚過度導致的暈厥,性命無憂。”
作為將門女兒,固然失戀是有些傷心的事情,但馮青青絕不可能投河。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把她救上來的是馮芝,現在抱著她的是服侍馮芝的侍女。
幸而他們兩個是交心的朋友,又早有準備,才不至於著了道。
馮芝跟著那小廝走了不遠,便將小廝打暈藏進了樹叢裏,悄悄折返至附近藏了起來。而薛勁莛走未多遠,便有侍女來追他,說馮青青想不開投河自盡了,讓他快去救人。
薛勁莛便跟著她走回來,實際上馮青青已經被躲在近處的馮芝救了上來。
馮芝發現馮青青掉下河時,完全沒有看見什麽人推的她。
馮青青的兩名侍女都不在身邊。若是薛勁莛救的,那麽唐氏帶人來時,便能親眼目睹自己的兒子與馮青青孤男寡女獨處一室,而且女的還渾身濕透。
沒有哪個做婆婆的喜歡與未來兒媳婦以這種方式初次相見,更何況薛勁莛一直是薛家引以為傲的傑出後輩。
每個人都會說馮家為了嫁女設計了薛家。
馮家又是極具傲骨的武將之家,怎會容許家裏的女子以這種方式結親。
兩家固然結成親家,也必然隔閡深重。連坐之,反間之,皆好施展。
“此局還是有漏洞,若她的侍女並未追上我,或我正和某位夫人站在一處,都不可能演變成我親自去救她。”薛勁莛擰起眉頭。
馮芝默了一會兒,向他伸出手,握得緊緊的拳頭緩緩打開。
裏麵是一隻錦袋,靛青的織錦布上繡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壁虎,布袋角紋了一個薛字。
“這……”薛勁莛略有些吃驚的接過來,仔細看去,那壁虎還有一段尾巴沒有繡上去,算半成品。
“這確實是我娘親繡的……隻是……”
“這東西就綁在青青身上,想必是從薛夫人身上得來的,但是每一個看到的人,都會認為是你丟的。”
馮芝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睛裏頭一片猩紅。他冷冷道:“這出局可謂算無遺策。他們要的並不僅僅毀了青青的名節,還想要青青的命。青青的首飾和鞋底都被灌了鉛,若救的人沒按計劃到來,那麽她就會溺死在湖裏。帶著你的錦囊去死,你如何能說的清楚?”
薛勁莛麵上一片冰寒。
用手指摸索著這個錦袋,忽然感覺裏麵有些異物。
薛勁莛解開係帶,從裏麵倒出一把黃色的小碎花,已變得十分破碎。
“這,這是金銀花?”馮芝訝然。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目的。你祖母日常愛用金銀花泡茶喝,想必今日也是如此。”
薛勁莛勾起唇角:“看清楚,這不是金銀花,這是鉤吻,又名斷腸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