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背後人
不知不覺,盛夏來臨。
知了滿耳叫,小荷綻新苞。
盛京薛府正上上下下收拾灑掃,為一個月後的盛大喜事做準備。
薛家很多年沒有喜事了。
薛勁莛方從薛勁英的“蕉蘭苑”裏出來,麵上的表情並不好。沉著一張臉,眼中有幾分擔憂。
“我上月還見老二下地行走,怎麽現在竟連坐也坐不起來了?”他側身問著身後的薛家大總管薛芳。
薛芳恭敬地立於半步之後,道:“請了太醫院的趙醫正,趙醫正沒有開方子,隻讓盡快把好事辦了。”
這話說完,薛芳也是不由心酸。
盡快把好事辦了,是怕再拖就趕不上了。
薛家家風嚴謹,自薛家太祖起,幾任家主都不曾納過妾,守著夫人從一而終。
到了薛父這裏,夫人唐氏共生下連薛勁莛在內二子三女,薛|勁英行二,其下還有薛艾
薛葒、薛莎三個妹妹。
薛勁英自娘胎裏出來便是帶有弱症,早有醫生斷言活不至成年,但在闔府小心翼翼嗬護之下,拿藥當飯吃,活到了十八歲。
有媒人說合,讓為薛五納一貴妾,喜事衝一衝,或能再延壽幾年。
盡管家中男人還沒有一個納妾的,隻是長兄未娶,弟弟已不能再等。為了薛勁英,薛家想破個例。
但麵對母親日日垂淚,薛勁莛保持了沉默。
他在廊下立了片刻,抬手將何衛招來:“李覓可有傳信回來?”
何衛道:“李覓已經尋到那大國師蹤跡,仿佛在雲領山一帶。他信上請主公再給他半個月的時間。”
“半個月,隻怕也難有好消息。”薛勁莛淡淡道,大國師已近十年未曾現世了。
要知道這世上忍受病痛的人不知凡幾,薛家如何就比別人特殊些呢?
一時間三人站在廊下都陷入了沉默。
熱意十足的夏風吹動三人的衣擺,卻不能減輕半分憂慮。
何衛打破了這份寧靜,上前一步拱手道:“主公,我們離開平州城後,平州城出了一件事,頗有些意思,仆想說給主公聽聽。”
薛勁莛頷首,何衛道:“平州城的縣令蘇大山三子,被城內一個混混兒殺死在城外的娘娘廟裏,此事有些怪異。”
何衛雖然不覺得這件事跟自家有什麽關係,但是身為武人的直覺,他看此事的角度和常人有許多不同。
“此事奇就奇在,那混混兒也死在當場,仵作稱是自戕。仆認為,一個混混兒就算殺了縣令之子,也不至於自戕。何況這混混兒有個親兄弟在太守府裏謀差事,很得重用。無論如何都不至於自戕才是。”
薛勁莛道:“在你看來這混混兒是他殺的?”
何衛垂頭道:“是的,仆以為,他一定是被別人所殺。殺他的人極聰明,讓縣令和太守互相掣肘,確保此事無法被繼續追究,縣令隻怕要吃個啞巴虧。”
“此二人素日可有嫌隙?”
“稟主公,聽聞是為了一個酒坊裏的婦人爭風吃醋。當日,那婦人先約了縣令之子在廟裏相見,那混混兒聞訊趕來,想來是撞破好事,便與縣令之子大打出手。”
薛勁莛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這種風流豔事並不少見,市井之間比比皆是。
“如此,那婦人想必也受了教訓,縣令不敢找太守府的麻煩,難道還找不了她的麻煩?”
何衛默了一會,道:“這也正是仆覺得最怪異之處。仆聽聞這婦人的丈夫纏綿病榻多年,城裏的大夫都讓準備後事。但此事一出,夫婦二人竟全部消失了,酒坊也關了門。”
“消失?”這個詞讓薛勁莛敏感起來。小小的平州城竟如此不簡單。
他想起那個贈送燒雞後便“消失”的王家下仆。
“是的,街坊鄰居無人見此二人外出,縣令掘地三尺也毫無線索,又不好光明正大地命人搜捕,看起來這個啞巴虧縣令是吃定了。”
“有意思。”薛勁莛眼中閃過一絲淩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如何在毫無動靜的情況下將丈夫帶走?此婦人定是知道此事不能善了,明知一人遁逃更容易,卻還是想方設法帶走病夫,可見夫妻二人感情極好……感情既然不錯,為何又要私下會見外男?”
何衛更想不通,低頭不語。
薛勁莛又道:“要知道重病之人病體嬌貴,一不小心就會死在路上。這婦人若沒有萬全之策絕不會勞動她的丈夫,其實這件事也不難理解,不過是背後有高人相助罷了。”
何衛大為佩服:“主公分析的極是。”
薛勁莛一揮長袖:“查。”
他不關心這場人命官司裏孰是孰非,但他很想知道,這婦人背後的人,是有什麽把握保她的相公周全?這樣的人,能不能請來薛府,為薛五看一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