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不識之已如陌路
遺恨天與乾元皇上洛長贏對飲了幾杯,至於都說了些什麼,分神又有心事的柳綺琴,卻一句也沒聽進去。
紅衣水袖輕舞,素腰羅裙飛旋,美人妖嬈,絲竹之音繞樑,眾人舉杯共飲談笑風生。
有兩個心懷心事的人,一人無言獨酌,一人垂眸神傷。
笑如Chun風醉暖的洛弄簫,一旁陪著赫連夜白舉杯對飲,一邊有以眼角餘光,似是擔憂的望著那金面具的紅衣女子。唉!二人明明彼此心裡都有對方,為何又偏是鬧到了如此地步呢?
洛長贏雖然體態顯老,可是卻還沒到了老眼昏花的地步。他見自己兩個兒子一直眸光往遺恨天那邊瞟,他便也舉杯目光投向了遺恨天那桌:「倒是極少見千尋公子攜伴出席宴席,不知你身邊的這位姑娘……是那家的小姐呢?」
遺恨天轉頭望了眼那垂眸未動桌上什麼吃食的柳綺琴,便轉回頭,敷衍溫笑的望著那坐上君王,聲音不溫不淡道:「她是在下的一個小妹,叫仇兒。此次因好奇宮廷夜宴,便說要與我一起來瞧瞧。所以,在下便帶她一同前來了。」
「小妹?」洛長贏望著那名神秘且透著妖嬈的女子,大手捋著美須,點頭笑得意味深長道:「千尋公子確定自己沒介紹錯?這位姑娘只是你的小妹,而不是……你的紅顏知己?」
「哈哈哈!早就聽聞千尋公子身邊有位仇姑娘,聽人說啊!還是千尋公子即將迎娶的夫人呢!」一位與魯親王有幾分相似的王爺,笑呵呵一臉和善的望向遺恨天那桌,似真似假玩笑道。
柳綺琴放在膝上的雙手微收攏,低頭站起身來,雙手交叉置於腰腹,微彎腰頷首行了一禮,便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下,轉身身姿極其優美,步子極其輕盈的離開了宴席。
赫連寒雲望著她走路的步伐,竟然覺得是那麼的眼熟。記得以前柳兒練習瑜伽之時,走路的步伐也是很輕盈優美。
可是,柳兒平日里走路卻很平穩。身姿總是端正,步伐輕緩舒而慢,不疾不徐,永遠都像閑庭信步一般。
可這個女子雖然身姿端正,步伐卻輕盈如一名天生的舞者,每一步都透著神秘與妖嬈。
遺恨天對於這樣Xing情越來越奇怪的柳綺琴,只是勾唇無奈一笑,轉首望著那微怔的君王,淺笑賠禮道:「皇上莫見怪!仇兒因為之前被大火嗆壞了嗓子,而今有口難言,才會只行了一禮,便離開了席位。」
「哦!原來仇姑娘是傷了嗓子了啊!」洛長贏見到遺恨天難得與人解釋,他也便順著台階點了點頭,笑了笑,舉杯又敬了赫連夜白他們兄弟二人一杯:「來!朕與眾愛卿,再敬二位來使一杯!」
「多謝乾元帝君,請!」赫連夜白雙手端著金樽,笑容溫和回敬道。
遺恨天似乎有些擔心柳綺琴,在宴席上,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付著那些與他套近乎的官員。
洛弄簫與洛冷染顯然也有些心不在焉,就算沒有怠慢赫連夜白他們,可也略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麗綺絲今日換了一件金色的波斯服飾,金光閃閃的黃金額飾,更把她襯得嫵媚妖嬈,紅唇烈焰,仿若一朵帶刺的薔薇了。
她戴著金色手鏈,塗著艷紅蔻丹的纖指端著一個小金杯,抿了口杯中的艷紅葡萄美酒,舉杯嫣然一笑,敬了洛長贏左邊的皇后一杯:「皇后姐姐,小妹敬你一杯!」
一身端莊雍容華服的皇后,微轉頭望向她,端起金杯抿了一口酒水,不冷不熱道了聲:「多謝麗妃妹妹了。」
麗綺絲無所謂的笑了笑,便端著金杯,賞著那歌舞,自飲自樂了起來。她知道皇后最近這三個月來,一直心中有氣出不來。可那又怎樣?是芙蓉郡主縱火在先,人家千尋公子登門問罪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兒。
至於芙蓉郡主而今的燒傷……嗯!這也和人家千尋公子無關,畢竟那火摺子是芙蓉郡主她自己的,而掉落在地燃起她裙子的火摺子,也是她自己打掉的。
別說是燒傷了,就是燒死了,那也是她芙蓉郡主自己玩火自焚。
而這皇後娘娘就因為芙蓉郡主是她的外甥女,便一直借著什麼遺恨天侮辱皇族,謀害皇親國戚之類的理由,常去皇上哪裡說叨。
似乎是想逼著皇上把遺恨天給辦了,給治罪斬了。
可她也不想想,遺恨天是什麼人?那是每年都貢獻國庫十分之二金錢的人。
這樣的國家好子民,莫說是他去向一個親王興師問罪了,就算真把那親王給誤殺了……估計皇上也未必捨得去治他的罪,去得罪他。
所以啊!她才好同情,同情那天真無知的皇後娘娘。人蠢尚有救,人若是笨到像頭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蠻牛?呵呵!那可就真沒救了。
柳綺琴離開了宴席,便獨自一個人遊走在宮中。悠悠蕩蕩上了一座石拱橋,她雙手扶著橋欄,低頭借著冬夜的月光,望著那投影在湖水中,自己那怪異的模樣。
赫連寒雲一直覺得那名紅衣女子好熟悉,便隨口借了個理由,離開了宴席,一路問了幾個宮女太監,才打聽到那名金面具的紅衣女子,來到了這缺月湖。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赫連寒雲月夜輕吟,緩步走上了那座缺月湖上的石拱橋。
柳綺琴依舊站在那裡沒有動分毫,幽深的眸子,也一直低頭望著湖中的倒影。
赫連寒雲微皺眉,舉步向她走近,舉止有些輕佻的摟上了她的纖腰,將那望水中月的紅衣女子,給緊抱在了懷裡。不是!她身上沒有他熟悉的味道,她不是他的柳兒。
柳綺琴抬頭望著那抱了她,卻又忽然鬆開手,一臉失望向後退了一步的男子,她開口聲音極難聽的陰森道:「陵王與人打招呼,都是這般輕佻的嗎?」
聽了她那難聽的聲音,赫連寒雲臉上的失望之色,便越來越濃重了。他對上她那雙面具后的眸子,似乎比冬夜的冷月還要冰寒,似比無盡的深淵還要陰冷。不!她不是,他的柳兒眸似盈水清柔,那怕是冷漠時,那眸子也是明凈清亮的。
而這個女子,她渾身上下皆透著神秘妖嬈。可是她的眸子卻陰冷的可怕!是一種幽暗的陰冷,哪怕在陽光下,也難以被溫暖的一雙陰冷墨眸。
柳綺琴寬大袖子下的雙手緊握,任那尖銳的指甲嵌入掌心,任那一滴一滴的猩紅血液自指縫間溢出,滴落在那青石橋板上。
赫連寒雲是一個刀口舔血的殺手老大,他自然熟悉那血腥味兒。他的眸光移到她腳邊橋板上那幾滴鮮血,心中莫名的抽疼了下。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牽起她的手,眸中的心疼毫不掩飾的拿出身上的素白帕子,想為她包紮傷口。
可柳綺琴偏不領他的情,抽回了自己染血的手,冷眸陰森的望著他,語氣帶著不加掩飾的濃濃譏諷道:「陵王殿下,你這樣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女子,便是又摟又抱的……恐怕,會有失你天凌禮儀之邦的風範吧?」
赫連寒雲沒理會她的譏諷,只是拉起她的手,低頭將那素白的帕子,為她包在了掌心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著了什麼魔,竟然被人這樣嫌棄,也還是在心疼著對方。
柳綺琴看著那被仔細包紮好的右手,她冷冷一笑,又伸出了那隻同樣鮮血淋淋的左手,望著對方陰冷道:「那這隻手呢?陵王殿下你……又準備拿什麼為我包紮呢?」
赫連寒雲望著她那隻同樣被指甲刺破的縴手,他細挑的劍眉微皺,忽然伸手做出了一個他們二人都驚嚇不已的舉動。他伸手探如她的衣襟里,自她懷裡掏出來了一塊白色粉菊的手帕,面容上有一些尷尬之色,低頭為她包紮好了另一隻手。
「你……無恥!」柳綺琴怒瞪著那低頭為她認真包紮的風華男子,抬腳有些幼稚的向對方腳上就踩。
赫連寒雲一閃,伸手摟上了她的纖腰,低頭對上了她面具后那雙羞惱晶亮的眸子。忽然間,他便覺得有種熟悉感襲上心頭。
柳綺琴望著那伸向她面具指節圓潤的修指,她沒有抬手阻止,身子也沒有動彈分毫。只是冷眸含笑的陰森望著對方,任對方摘下了她的面具。
赫連寒雲顫抖著手移開了那金色面具,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張極其醜陋恐怖的臉:「你的臉……」
到底是怎樣的一場大火,才能把一個人的臉,給燒傷成如此模樣?難怪她戴的面具完全罩住了整張臉,原來她的整張臉……早已被燒得面目全非了。
柳綺琴勾唇冷笑一聲,抬手推開了他,隨手奪回了那金色面具。一襲紅衣烈艷如火的佇立在夜風中,配上她那張恐怖至極的容顏,當真是比山魅女鬼還要可怕。
赫連寒雲有些歉意的低下頭,掩去了眸中的失望之色,啟唇淡冷疏離道:「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認錯人了?呵呵!」柳綺琴笑得凄涼悲戚,望了他一眼,與他擦肩而過的跑下了石拱橋。認錯人了?原來他記得的只有她那張臉,而從沒有真心記得她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