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
“嘖嘖嘖, 你看你。”
君無心好整以暇地轉回身:“真是沒學到一點我家寒寒的溫柔可愛。”
風不憫睨了一眼不遠處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墨書明, 不悅道:“說吧, 怎麽救他?”
君無心眉梢微揚:“咦,你如何知道要救的是誰?”
風不憫唇角又向下壓了壓:“別人不值得我出手。”
一雙金眸淩厲之色盡顯:“少廢話, 要怎麽做?”
君無心見他眸帶焦色,自己反而一點都不急了,愈發不緊不慢道:“先前在天淵一岸,你不是已經發現時空重疊了麽?怎麽做還要我教你?說起來啊, 還是你那些小崽子們惹得禍,將本尊的寶貝疙瘩拉入了時空亂流,讓他在三千年前受那樣的委屈——”
“別把我和那些畜生聯係起來!”風不憫越聽臉越黑,身後再度凝起了魔氣飛劍,目標直指君無心。
“哎哎哎, 粗魯。”
前者眨了眨眼, 身後懸浮的如冰飛劍卻也同時齊齊揚起了劍尖。
二人之間氣氛劍拔弩張,可他麵上卻仍是一派輕鬆,仿佛此時隻是在無為宗後山悠閑散步一般:“方才若不是本尊及時趕到,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在這完好無損地與我亮爪子麽?”
風不憫一口氣從胸中衝了上來,連嘴唇都泛上了淺淡的潮紅。知道自己說不過對方, 他幹脆就閉了嘴, 身後魔劍立時調轉方向,向著君無心飛射而去。
原本被飛劍追得四處奔逃的黃金台眾人在見到魔域主轉而向漱月仙尊出手時, 卻是紛紛鬆了口氣。
那些魔氣凝成的黑劍看起來輕飄飄的, 可隻有在其臨身之時才會讓人感受到被施加其上的如山重壓, 此時調轉了目標,這些被追逐的人們自然樂見其成。
然而,如釋重負的笑意還未從他們臉上浮現,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
原本盼望著仙道頂峰能為他們扛上一段時間,可對方卻顯然不願與其鏖戰。隻見那道身著金繡鶴氅的身影一幻,非但將飛襲而來的魔劍盡數避了開,反而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間便出現在重傷倒地的家主身側。
山水高閣之中,玄衣青年負著手,墨玉般的眼眸中在倒映出君無心所化流光的瞬間陡然漾起一絲笑意。
就在那抹輕快笑意出現的瞬間,一道流光霎時從他背後衝天而起。
高閣之下,鎮守的金衣弟子卻眼前一花。
一柄式樣極為簡單的木劍靈光滿溢,裹挾著磅礴劍氣從天而降,力度之大,竟使其入地一尺有餘,露在外麵的部分還在不斷震顫著。
守衛弟子心中一驚,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道飄逸如鶴的身影卻緊接著落下,單腳一點,便飛鴻般在劍柄之上輕巧立定。
他生得實在淩厲俊美,眉宇間絲毫沒有墨家人浸淫宅鬥多年的陰鬱與戾氣,取而代之的是意氣風發與澹澹劍意,像是一道從天而降的光,專為打破黑暗而來。
就在他立定的瞬間,元嬰巔峰的威壓立時彌散而開,瞬間將兩名侍從壓得動彈不得。
“怎、怎會?!”侍衛甲最先反應過來,驚聲道,“家主明明說他隻有金丹修為!!!”
他們之所以敢來看守,便是因為墨書明特意交代過這少年修為隻有金丹,他們兩個元嬰初期足以應付!
青年聞言,卻挑了挑眉,麵上卻勾出了一絲諷意:“你們為何覺得,他說得就是正確的?”
他這一問,卻著實將滿目驚慌的二人問住了。見他們麵色煞白,怎麽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青年卻低笑一聲,連人帶劍頃刻間化光離去,徒留二人麵麵相覷,不敢動彈。
侍衛甲:“這……這位是當初那位少家主吧?”
侍衛乙:“是啊!可他不是被如今的家主大人以謀害前家主的罪名逐出黃金台了嗎……”
侍衛甲:“噓!當心人家回來一劍劈了你!!!這都看不出來?肯定是回來找場子來了唄!我們這些小嘍囉還是別摻和了,保命最要緊!”
墨書明躺在地上,幾乎從未受過傷的嬌貴身子一下子斷了不少骨頭,疼得他不停地倒吸著冷氣。
驀地,一道流雲般清新縹緲的梅香飄入鼻尖,緊接著便是一道令人身心舒暢的清風拂麵。墨書明隻覺得全身上下都熨帖了,竟絲毫不再感到疼痛。
他迷迷糊糊地張開雙眼,便望進一雙月明如水的墨眸中。被這樣一雙溫和包容的眼睛望著,墨書明神思一陣恍惚,隻覺得仿若神魂都要被吸走似的。
“敢問墨家主,可知前任家主墨書成的下落?”
君無心含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卻沒令人感到任何壓力。他輕聲開口,聲線輕而縹緲,卻令墨書明想要忍不住將心中所有秘密全數抖出來。
墨書明愣愣地盯著他的眸子,眼中神光卻逐漸混沌下來,渾渾噩噩道:“我做家主五年,才發現墨書成的病弱之症非是身體上的毛病,而是他在當年繼任家主時便用秘法將神魂分割成了兩個部分,一部分留在體內,另一部分被他藏了起來……”
“哦?”君無心揚了揚眉梢,“那墨家主可知墨書成如今是什麽狀況?”
墨書明眼皮越來越沉,卻還是忍不住盯著君無心那雙太過吸引人的眼眸:“五年前墨書成被墨寧手刃……另一半神魂在……在……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原來如此。”
君無心眸中笑意更甚,卻在此時移開了雙眼,抬起眸來。
失去了一直注視著自己的那雙目光,墨書明瞬間悵然若失,他動了動嘴唇,幾乎要將心中所有秘密全都吐出來似的,隻要那雙眼睛能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一瞬,墨書明覺得自己什麽都願意告訴他!
似乎感應到了他心中的嘶吼,君無心終於再度將眸光移了回來,又笑了笑:“墨家主,不知您究竟為何將墨寧逐出黃金台呢?”
重得眷顧的墨書明心中狂喜,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將所有的心裏話都說了出來:“我借他的手殺了墨書成!自然不能讓他留下來與我搶!家主的位子三千年前就該是我的!我的!!!”
君無心“哦”了一聲,隨即視線再度一轉,卻是越過了他,揚聲道:“都聽見了?”
墨書明下意識想要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誰知頭還未轉,身體卻突然被一股力道架了起來。
與此同時,耳邊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聲音響起:“聽見了。”
這聲音太過熟悉,墨書明終於緩慢回神,還來不及為堂堂道門仙尊竟懂得控製人心的幻術而感到震驚,心裏便一寸寸冷了下來:“是你?!”
架在腋間的手臂又緊了緊,似乎有什麽東西刺入了肋間的傷口之中,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可將他架住之人卻好似故意的,手下力度又重了幾分,隨即低低笑了一聲,答道:“二叔,又見麵了。”
墨書明幾乎要慘叫出聲,卻被猛然一擲,突如其來的一摔立即將他未出口的嚎叫頂了回去。
墨寧先是向著君無心行了弟子禮,隨即轉向了地麵上不住蠕動的人形:“墨書明,報應不爽啊。”
他一伸手,直接拉著墨書明的頭發將人提了起來:“自己的散功藥,用起來感覺好不好?”
墨書明眸中瞬間燃起怒火,想要反抗,卻驚覺體內靈力正以難以估量的速度潰散,不過呼吸之間,辛辛苦苦修了幾千年的靈力便蕩然無存。
“啊啊啊啊啊!!!你竟敢,你竟敢這樣對我!!!”
功體散盡的打擊太過巨大,一直是天之驕子的墨書明如何能接受?立即手腳並用的掙紮起來:“你放開我!放開我!!我是家主!我是黃金台的主人!!!”
墨寧麵上有些嫌棄,卻還是一手揪著他,不屑道:“家主?你不妨問問這些一直豎著耳朵偷聽的,哪個心裏認你是家主?”
“那我也是家主!!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墨書明擠著眼睛,淚水便混著臉上的塵土撲簌簌流了下來,“賢侄,你不能殺我!求求你了,別殺我,別殺我……別殺我!!!”
墨寧嗤笑一聲:“現在知道怕了?那我問你,淩弟當年哭著向你求饒了嗎?那些被你奸殺的無辜孩子與女子向你求饒了嗎?!你怎麽不給他們一條生路???”
“誰叫他們生得美!”墨書明癲狂道,“我是未來的家主!死在我手裏是他們的榮幸!!”
“不知悔改,令人發指!!!”
墨寧氣急,出手如電,左手直接帶著劍氣刺入他的後心,眨眼間便將被綁定在墨書明心髒之上的家主令剔下!
圍觀了全程的君無心仍舊掛著笑,麵色自始至終竟未曾有絲毫變化。明明身處紛亂之中,他卻好似獨立於世外,沒有沾染上任何凡俗塵埃。
見墨寧丟垃圾似的將墨書明撇到地麵之上,他終於點了點頭,笑道:“看來小阿寧是要在黃金台留下了。”
墨寧將家主令收回手中,隨即向著君無心微微頷首:“多謝師祖今日前來。”
“誒——”
君無心擺擺手:“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他頓了頓,又笑吟吟道:“不過等寒寒回來,你可要自己跟他講明白。”
墨寧一怔,眼眸垂下:“是。”
纖長睫毛擋了光,在墨玉深處投下斑駁陰影,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麽。
*
見到君無心出現的瞬間,沈知寒的心情幾乎可以用悲喜交加來形容了。
他勉力用瓊華撐起滿是傷痕的身體,正要開口,便見臥雪陡然劍氣爆發,周圍十幾丈好似爆了一枚□□,連沈知寒都覺得眼前一花。
等到回過神來,便是被滿是濃鬱魔氣的冷風吹醒。
君無心懷中有極為清淺縹緲的梅香,沈知寒記得,在師尊成為無為宗掌教之前便是一直住在坐忘峰的。坐忘峰的白梅清香四溢,君無心坐忘峰待了太久,才會染得滿身都是。
沈知寒下意識深吸一口氣,隨即望向了君無心的側顏。
白瓷般素淨精致的麵頰之上不知何時濺上了血汙,還帶著數道細微的血痕。那一頭比雪還要聖潔三分的白發因不停打鬥的關係發冠歪斜,銀絲淩亂,看得他一陣心疼。
在沈知寒的記憶中,君無心合該是一片幹淨縹緲的柔雲、一抹清冷澄明的月光,是一個出離塵世的仙人,不該墮入這種連光都沒有的深淵之中。
他這樣想著,嘴上便小聲忍不住問了出來:“師……漱月道友,你也被人打下來了麽?”
君無心聞言,卻是一怔,隨即搖頭失笑:“……在下可沒有清昀你這麽倒黴。”
沈知寒一噎,明明對方嗓音中含著笑意,可他不知怎的,竟下意識覺得君無心不大高興。當即一陣沒來由的心虛,下意識小聲問道:“漱月道友……你怎麽了?”
君無心腳步一頓,卻抿唇搖了搖頭,低聲道:“無事。”
他望了一眼身後仍在不懈追擊的幾隻魔物,隨即回頭道:“隻是見清昀總是這麽倒黴,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心中有些著急。”
沈知寒捏了捏耳垂:“其實也沒有很倒黴……”
君無心攬著他腰部的手臂緊了緊,前者便聽到了一聲無奈的歎息:“下天淵前,在下給師尊傳了信,想必他也快要趕到了,屆時師尊會帶我們出去……”
君無心說得很快,卻字正腔圓,沈知寒聽得清楚,卻當機立斷地搖了搖頭:“不行,我還不能出去。”
君無心終於蹙起了眉:“為何?”
沈知寒有些猶疑:“我掉下來時,還連累了一名少年,他……他身體不太好,我不能留他一人在這種地方,所以必須要找到他。”
他認真道:“這是清昀自己的事情,我不能拉著漱月道友與我一同犯險,還請道友稍後與玄玉仙尊先行離開……”
君無心的手臂又緊了緊,直接將沈知寒勒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後者疑惑地望過去,便見他似笑非笑道:“說起連累嘛……細細算來,其實漱月也算是被清昀連累,才會下了這深淵的。以防在下遇險,還要勞煩清昀你多多照拂呢。”
沈知寒:“……”
他唇瓣動了動,還未來得及開口,君無心卻眼眸一亮:“有辦法了!”
借著瓊華與臥雪的靈光,二人很輕易就發現了前方的岔路。一條寬闊易行,一條極為狹窄,僅能容一人勉強通過。
君無心腳步不停,隨即毫不猶豫地帶著沈知寒鑽入了小路之中。
小路逼仄至極,他不得已隻好鬆了攬著沈知寒的手臂,拉著人又向裏麵走了極長的一段,這才停下了腳步。
身後的小路洞口傳來巨獸撞擊山壁的巨響,二人終於得以稍作歇息。沈知寒微微喘著氣,身上的傷口終於開始疼了起來。
一直細致地觀察他的君無心卻伸手入袖中,掏了枚藥丸出來:“吃了這個,會舒服些。”
沈知寒也不矯情,伸手接過便直接服下。直到微涼的靈流從體內暈開,他才仿佛想起來什麽似的,轉向君無心:“墮神天淵如此之大,不知漱月道友是如何找到我的?”
君無心卻輕咳了一聲:“我自是有我的辦法……”
他頓了頓,隨即再度拉起沈知寒的手向前走去:“我們如今無法回頭,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沈知寒的手上沒什麽繭子,好似隻需添香作畫的富家公子,看著根本不像舞劍的手。
可君無心的手卻不同,二人這樣交握,沈知寒能明顯從破裂的手套間感覺到他掌心的薄繭,是因為常年握劍導致。
不愧是男主化體,各個都是劍術超群,連修煉都如此刻苦……
沈知寒盯著對方的背影,腦海中卻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
“我知道,清昀沒說實話。”
君無心驟然響起的聲音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回,沈知寒心頭一跳,反駁的話脫口而出:“不可能。”
君無心沒有回身,卻低笑了一聲:“我還沒說是什麽事情,清昀怎麽就那麽肯定?”
他頓了頓,未待沈知寒回答,便又道:“天淵之中雖然暗了些,卻不妨礙我看清清昀身上的道袍。”
“無為宗校服本就極為少見,且材質特殊,根本不存在仿造一說。且清昀身上道元可與我體內道元產生呼應,定是無為宗心法無疑。可據我所知,無為宗曆代弟子之中根本沒有號清昀的沈姓弟子。”
沈知寒聽得一陣心虛,與君無心交握的手心已然開始泛出汗珠,可對方的手卻緊了緊:“ 不在過去,亦不在當下——清昀,其實是來自未來的,對吧?”
他終於折服於君無心的腦洞與智商之下,卻還是沒有爽快承認,隻低聲含糊道:“遊園驚夢罷了,別問了。”
君無心默了默:“其實……”
話未出口,小路的出口已到。見對方話未出口便沒了聲音,沈知寒心中奇怪,立即上前兩步緊跟著君無心出了小路。
卻見臥雪靈光中,一名身著玄衣的瘦削少年正背對著二人,趴伏在一團黑漆漆的魔物屍體旁,不知在撕咬著什麽。
沈知寒認得,他身上穿的是自己給他的無為宗弟子服。顯然君無心也認出來了,卻隻是看了他一眼,反倒什麽都沒說了。
“憫之……”
沈知寒眼中什麽都沒有了,隻剩下了那名瘦骨嶙峋的少年。
顯然他還未恢複神智,不然絕不可能吃這些魔獸屍體,沈知寒看著他,隻覺得整顆心髒都揪成了一團。
——這都是因為我……
他不可抑製地這樣想著,腳步卻盡量放輕,向著風憫之一步步靠了過去。
——不管怎樣,都要救他,要帶他離開!
沈知寒壓下心頭的酸楚,輕輕開了口:“憫之?”
少年身軀頓了頓,卻沒有回頭。
見對方對自己的呼喚有反應,沈知寒心中一喜,腳步立時加快了不少:“憫之!”
“小心!!!”
君無心的驚呼驟然響起,沈知寒隻覺身後一股巨力傳來,整個人立即被拉回了十數尺外。而他方才站立的所在,卻落下了一隻巨大的魔爪。
沈知寒腳下不穩,直接跌坐在冷硬的地麵之上。
耳邊一聲劍鳴,臥雪的劍光便從眼前劃過,為他擋住了魔物緊接著拍來的另一隻爪子。
君無心將他向後一拉,隨即整個人擋在了他的麵前。
又是一聲巨吼響起,沈知寒放出神識,心卻涼了下來。
二人出來的地方相當於一個陷阱,埋伏了少說五隻渡劫期的虛空之魔,沈知寒舉起手中瓊華,與君無心背靠背警惕著周圍動靜。
驀地,最開始發動攻擊的那一隻魔獸又是一聲厲吼,另外四隻立即一攻而上!
兩個強弩之末的人,該如何應對死局?
君無心不知道,可他心中隻知道不能讓沈知寒死。
他抬起左手,極快地在臥雪劍身之上抹了一把。
以血開鋒,長劍立時嗡鳴起來,君無心卻似乎進入了一種玄妙狀態,而沈知寒接過一招後已然口溢鮮血,氣息萎靡。
泠泠明月般的眸中陡然泛起金色波瀾,他立時轉身將沈知寒向自己懷中一護,單手持劍,直接將襲來的五隻巨爪齊齊砍斷!
噴濺的魔血濺到他的身上,立時將本就淩亂襤褸的衣袍腐蝕出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小洞。
而被他拉入懷中的沈知寒卻在看清君無心背後的情景時瞳孔緊縮,立時從他懷中掙紮而出。
揮出超出能力的一劍後,君無心已然耗盡了所有力量,竟被沈知寒極為輕易地掙開了。他心中一驚,便見對方將自己向後一撥!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君無心向前一踉蹌,當即轉身,便見沈知寒張開手臂,像護小鳥一樣將自己護在了身後。
而他的麵前,則立著一名擁有翠綠獸瞳的瘦削少年。
少年眉眼涼薄,麵容冷淡蒼白,唇邊盡是啃食魔獸時殘留的紅黑血液,看起來極為可怖,可最令君無心驚痛的卻是他的右手正向斜上方伸出,從手腕向外,整隻手都沒入了沈知寒的胸膛!
“清昀!!!”
君無心怔愣一瞬,立即當機立斷向少年刺去,可臥雪劍尖卻被一隻白玉般修長精致的手緊緊攥住了,鮮血立即順著劍刃滴滴落在地麵之上,發出令人心顫的聲響。
“別……別傷害他。”沈知寒疼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右手卻仍不知道痛似的緊緊攥著臥雪劍的劍尖。
君無心一下子慌了,忙道:“好!你先鬆手!快鬆手!!!”
沈知寒的手終於緩緩鬆開,君無心正要將他從少年手下救出,身後卻再度傳來虛空之魔的怒吼。
危機意識令他立即回身格擋,可此時他也是已是重傷狀態,拚盡全力接下五隻魔獸充滿憤怒與力道的攻擊的最直接結果便是一口鮮血,與一道清脆的斷裂之聲。
君無心知道自己身後就是沈知寒,他不能退一步!
因此即便是被打成這樣,他的雙腳也好似釘在了地麵之上一般,沒有挪動一寸。
而臥雪卻攔腰斷裂,閃著銀光的劍尖被打飛,在空中慢動作似的轉了數圈,隨即“鋥”地一聲沒入冷硬地麵之中。
就在同時,風不憫眸中翠綠之中卻驟然泛起了一絲金紋。
少年蒼白的小臉上先是泛起一絲茫然,緊接著便是掙紮、痛苦、與不可置信,他看著沈知寒的臉,立即抽出了自己埋入他體內的右手!
鮮血飛濺而出,濺到他蒼白的小臉與線條薄涼的唇瓣之上,又瞬間被橫流的淚水卷著從頰邊流下。
沈知寒疼得額角青筋抽搐個不停,可他還是盡力對風憫之露出了最和善的笑容,極慢極輕道:“憫之……我們……走……”
“啊!!!”
風憫之痛哭著抱住頭,沈知寒卻再也站立不住,倒在了君無心的背上。
就在二人後心相貼的瞬間,一道淺白色的煙霧瞬間離開沈知寒的身體,沒入了君無心體內。
後者體力不支,險些被他壓趴下,卻還是當機立斷地一轉身將人攬入懷中。
胸口突然卷起潮水般的痛苦與酸澀,君無心卻顧不上多想,焦急道:“清昀!師尊快來了,師尊就要來了!一定堅持住!!!”
沈知寒劇烈地咳了起來,聲音卻好似破舊的風箱,帶著濃厚的雜音:“別……傷害……他……”
“好,我答應你!”君無心麵色也白得嚇人,“你先別說話了!等師尊過來,他一定有法子救你的!!!”
然而,就在二人說話的當下,五隻魔獸卻再度圍了過來。
君無心緊緊將沈知寒護在懷中,正準備用身體為他抗下攻擊,一直痛哭的少年卻驟然一聲嘶吼,隨即轉身跑入了黑暗之中。
奇怪的是,就在風憫之吼出聲音的一瞬間,五隻魔獸竟立即停了動作,隨著少年齊齊跑走!
君無心根本來不及思索許多,立即從袖中掏出能想到的所有靈藥,想要喂沈知寒服下,卻被對方一把抓住了手腕:“替我……護……好……長留……”
前者心痛地看著對方用力的發白的指尖,立即點頭:“好!你說什麽都行!”
沈知寒胸口越來越疼,幾乎發不出聲音。身體傳來一陣輕飄飄的剝離感,像是正在被什麽拉扯一般。
眼前越來越黑,他的手卻愈發沒有力氣,君無心已經將一瓶靈藥一股腦倒在了他胸口血洞之上,急得雙手都在發抖,沈知寒卻突然笑了出來,抬手摸上了君無心的臉頰。
“師……尊,麗水……城……再……”
最後一個字,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
沈知寒隻覺得眼前一黑,便被卷入了一股極為凶猛的風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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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本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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