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十七

  沈知寒睜開雙眼的刹那, 險些覺得自己是失明了。


  從前隻在電視中見過在極深的海底, 是沒有一絲光亮的。如今來到墮神天淵之下, 才知道伸手不見五指是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平躺著,身上所有與地麵接觸的部位皆隱隱作痛, 身上好似趴伏著一個重量極輕的“物體”,沈知寒又發了會呆,終於想起事情的前因後果來。


  ——是了,先前想將懷中少年推出去, 誰知這深淵之中的魔氣如此邪性,自己一名分神修者,竟毫無反抗之力地便被拽了下來,還順帶著連累了風憫之。


  他護著懷中瘦弱少年輕手輕腳地支起身子,隨即手一抬, 幾點靈光螢火般從他指尖溢出, 映亮了二人周身不足一尺範圍的黑暗。


  即便被他小心護在了懷中,少年收到的驚嚇大概也不算少,此時不知是昏過去還是太過疲累睡著了,正雙眸緊閉,安靜地趴在他的懷中, 呼吸平緩淺淡。


  沈知寒心中歎息, 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隻是抬手輕輕撫摸著對方的後背。


  這兩個月來, 風憫之也不知才睡了幾個好覺, 連抱在懷中的重量都比初遇時又輕了許多。


  似是察覺到了他的動作, 少年細密的眼睫輕顫了一瞬,隨即緩緩睜開了雙目。


  幽微靈光在他暗金色的眸底似乎碎成了細小的碎片,神秘璀璨,帶著瑰麗的鎏金。


  “你醒了?”


  沈知寒仍舊是左臂攬著他,溫柔地拍著他的後背:“沒事,我們會出去的。”


  風憫之聞言,卻垂了眸,直直望向沈知寒右胸那柄在微暗靈輝下兀自閃著冷光的匕首柄。


  沈知寒笑著捂住他的後腦,將少年的小臉按入自己懷中,輕聲安撫道:“……是不是嚇到你了?別怕,我將它拔|出來。”


  墨書成這把匕首製作時便存了將人一擊斃命的心思,刻了血槽與倒刺,既不會被緊緊壓在人體內又能在強行拔出時加重被刺之人的痛苦,一舉兩得。


  沈知寒深呼吸了幾次,隨即單手握上冰冷的刀柄,猛地一拔!

  風憫之將頭埋在他的懷中,雙眼卻懵懂地大睜著,沒有絲毫反應。


  驀地,一聲壓抑到極點的悶哼從耳邊胸膛中穿出,他眨眨眼,卻在同時感到摟住自己的左臂瞬間收緊又放鬆,緊接著便是幾乎傳遍了沈知寒全身上下的細密顫抖。


  風憫之下意識抬起手去摸他的臉,卻隻摸到了沈知寒身著道袍時絕不會露出的喉結,還有頸上涔涔的冷汗。


  “哥……哥?”


  有些沙啞虛弱的少年嗓音在空曠的黑暗之中響起,竟是風憫之再度開了口。


  沈知寒心中驚喜,還未來得及對少年突如其來的呼喚加以回應,二人卻倏然被一道怒吼聲打斷了所有談話。


  感受到從遠處逐漸逼近的獸吼聲,沈知寒麵色一肅,手中握緊了那柄被他親手從胸膛中拔出的匕首。


  神識放出,他手指一動,猶掛著血肉的匕首便霎時化作一道流光,眨眼間射入黑暗深處。


  一聲極為疼痛的嘶吼幾乎令地麵都震動起來,沈知寒凝神戒備,便見一簇幽綠火焰“噗”地一聲從黑暗中竄起。


  見到火芒的瞬間,沈知寒心頭一顫,瓊華立即現於掌心。


  受了靈力激發,剔透長劍光輝熠熠,立時將周圍五十尺的黑暗驅散。


  他鬆開一直緊摟著風憫之的手,以劍拄地,終於緩緩起了身。


  刺入胸膛的匕首帶著血槽,鮮血早已濕透了沈知寒的整片前襟。看著逐漸從黑暗中現出身形的獨目怪物,沈知寒從袖中摸了摸,隨即掏出一片靈草葉子,眉也不皺地直接塞進了右胸的傷口之中。


  常年極致的黑暗中突然出現了光亮,整個天淵頓時躁動起來。


  沈知寒隨手為風憫之落下數重保護罩,瓊華一抬,整個人立即化作一道流光,劍氣轟然而至,直接將高逾十數尺的魔獸掀翻!

  “吼——!!!”


  魔獸有些狼狽地一個打滾翻起來,隨即再度一聲怒吼。


  沈知寒飛身避開對方拍來的一副巨爪,腳尖在身後岩壁之上輕點,隨即又是一劍劈下!

  這巨獸實力大約隻有元嬰期,吃了沈知寒一飛刀加上兩劍,立即敗下陣來,被他斬下頭顱,身軀轟然落地。


  不知是否是交戰的原因,深淵之中的獸吼之聲愈發密集焦躁起來。沈知寒飄然落回風憫之身側,卻抓起了少年的手:“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走。”


  風憫之罕見地對他的話做出了反應,雖未出聲,卻還是點了點頭。


  沈知寒見狀,也顧不上細細思索,立即彎身將他一把抱起。


  少年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個字也因營養不良的緣故格外瘦小。沈知寒抱著他,卻覺得好像抱了一片羽毛,唯一的感知竟是左臂被他身上嶙峋的瘦骨硌得有些疼。


  他心頭揪起,腳下卻絲毫不敢停留,挑了一個方向便飛掠而出。


  墮神天淵之內,魔氣縱橫。即便是分神修為的沈知寒,也能感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受了影響,流動得極為緩慢,仿佛凝固在經脈之中一般。


  魔物群比他想象之中來得要快,沈知寒停下腳步,戒備地環視著將二人包裹起來的數十隻魔物,秀麗的眉頭緊緊蹙起。


  淵底呆得越久,他心中的迷霧卻漸漸被一隻手撥開,變得愈發清明冷靜。


  這墮神天淵底部,盡是與那些虛空之魔身上同出一源的魔氣。而這些圍攻而來的魔物,也並非是普通的魔獸,而是被虛空之魔的魔氣侵蝕了神智,又異變而生的。


  ——可從未來過墮神天淵的少年風憫之,體內又為何會有那麽純正濃鬱的虛空魔氣?

  沈知寒又想起無極宮後山所見的魔氣,不由眼帶擔憂地望了一眼一直將小臉埋在自己頸間的風憫之,隨即沉下心來,舉起了瓊華。


  不管這孩子身上究竟有什麽秘密,既然他沈知寒在這裏,就一定要扭轉他的命運,再也不會讓他在這種不見天日的恐怖深淵苦苦掙紮一千年!


  他怒喝一聲,持劍而上。


  懷中少年緊緊摟著他的脖頸,沈知寒長劍揮舞,轉瞬間便將離自己最近的一隻魔爪砍下。


  神識放出,察覺到仍有源源不斷的魔物向著這邊包圍而來,他調動起全部靈力,隨即心中咒文默念,瓊華劍尖立即光芒一盛,竟燃起了細密的赤紅色火苗。


  對於紅蓮業火的使用,已經因為接連一月日日為謝長留清理經脈而極為熟練。


  有了業火加持,劍光立即變得銳不可當,沈知寒每揮出一劍,皆會有一隻魔物被劈做兩半,或被沾染到身上的業火焚燒而亡。


  他堅定地向著一個方向攻去,因此不出片刻,魔物堆中便被開出一條路來。


  失去自主意識隻知殺戮的魔物自然不會產生恐懼心理,盡管前排的同伴已被毫不留情地斬了不少,這些天淵魔物仍舊前赴後繼,怒吼著撲來,等級也越來越高。


  沈知寒一劍蕩開一隻實力與自己差不多的魔物巨爪後,心知必須要找到一處安全的地方稍作休息,不然遲早會被這種車輪戰擊垮。


  正當他轉過這種念頭的瞬間,一直將頭埋在他頸間的風憫之卻突然抬起頭,望向了二人的左前方。


  “哥……哥,”少年講話還不甚利索,可小手卻緊緊揪著沈知寒的衣領,另一隻手向外一指,“那邊,有……”


  沈知寒旋身揮劍,立即將抓向少年手臂的魔爪砍斷:“有什麽?”


  風憫之再度摟回了他的脖頸,不再說話了。


  沈知寒心中疑惑,少年體內沒有絲毫修為,能讓他產生感應的,要麽是與他體內魔氣有關的某種東西,要麽便是與他的本體——玄光劍仙慕逸塵有關的東西。


  幾率一半一半,沈知寒還在猶豫,神識卻感應到了幾道強大氣息的靠近。


  ——渡劫期???


  這墮神天淵中,怎會有渡劫期的魔物出現?!


  即便曾皆由紅蓮業火殺死過兩次合體期的魔物,可沈知寒對自己的能力還是有數的,渡劫期的魔物,哪怕隻有一隻出現,他都隻有引頸就戮求個痛快的份,別說是好幾隻了!

  那些魔物來得極快,前有豺狼後有虎,沈知寒猶豫不得,一咬牙,劍上火焰大盛,立即向著風憫之手指的方向埋頭衝去。


  飛馳了少說百丈距離,沈知寒心中一喜。


  眼前是一片將黑暗映亮的清光,他認得,那是劍修獨有的劍氣!

  不管是在視野之中,還是神識所感應到的,前方都是一片沒有任何魔物的開闊地帶。


  身後渡劫期魔物的利爪已然快要襲身,沈知寒立即強提一口氣,飛撲入劍氣清光之中!


  周身魔氣壓製驟然一鬆,沈知寒收勢不及,立即將風憫之牢牢護入懷裏。


  二人在堅硬冰冷的地麵上滾了好幾圈方才停下,沈知寒扶起少年,便見對方金眸泛著光,卻是好似受了什麽感召,有些怔愣地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他順著風憫之行進的方向望去,便見一柄長劍直直立在數十丈外的地麵之上。


  一個巨大的陣法,自劍身沒入地麵的位置向外延伸,正巧在清光消失處停止,形成了一個半徑五十丈的保護圈。


  沈知寒不懂陣法,卻能感受到陣法之中蘊含的莊嚴清正之氣,他下意識向身後望去,便見魔獸群皆在圈外怒吼徘徊,沒有絲毫入陣的意思,立即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賭對了。


  這道陣法,想必是能對魔氣產生鎮壓作用的大陣。


  不知是哪位大能曾在此處停留,不過這用意不明的大陣卻當真是救了他們一命。


  他收回紅蓮業火,隨即劍尖向下撐起身體,便跟著風憫之的腳步,一點點向著長劍挪去。


  周身圍繞的盡是清靜寧澈的劍氣,沈知寒在其中行走著,卻覺得好似被誰極盡溫柔地擁抱著一般,幾乎令他有些鼻尖發酸。


  沈知寒心中疑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因由,而隨著距離的靠近,長劍的輪廓便也逐漸清晰起來——這柄劍與君無心的臥雪極像,材質卻完全不同。


  臥雪的劍柄與劍格部分皆是白水晶所製,唯有劍尖為秘銀所製,而這柄劍卻通體皆為澄明透徹的白水晶。


  劍柄、劍格、劍身皆為一體,沒有絲毫拚接的縫隙,一條銀龍從頭至尾貫連全劍,尾部為劍身,上半身則盤踞在雕滿雲紋的劍柄之上,龍頭銜著一顆明珠點綴在劍柄尾端,似乎下一刻便會乘風而去。


  不論是材質,還是造型,這柄劍皆沒有給人任何有攻擊力的印象,反而更像是一件藝術品。


  沈知寒走到長劍三尺之外,便見“澄霜”兩個篆體小字被雕刻在劍格下方。若不細看,根本無法與雲紋區分開。


  “澄霜……?”


  他口中低聲重複著這兩個字,心中卻有種沒來由的熟悉感。他確信這個名字自己從哪聽說過,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是從何處了。


  風憫之也走了過來,卻好似被什麽東西阻隔了,前者眼看著他像是頭撞牆了似的頓了一下,隨即被反作用力彈得向後一仰。


  沈知寒立即伸手將少年扶住,後者眉頭略微蹙起,想必是吃了痛。沈知寒失笑,纖長手指為他揉起額頭來。


  “我們先在這裏休息,”他力道放得極輕,溫聲道,“哥哥會想辦法帶你出去的。”


  風憫之小臉蒼白,被清光映亮的瑰麗金眸動了動,落在了沈知寒柔光瀲灩的眼中。


  先前一直沒來得及仔細為他處理傷口,沈知寒將他額前碎發掖至耳後,定定回望:“有我在,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他蹲下身,輕輕為風不憫揭開了一直套在身上的單衣。


  少年身上的各式疤痕再度映入眼簾,有挖了肉後用了生肌散又長出的粉嫩新肉,還有取血時被割的刀口,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處好地方。


  可風憫之卻極為安靜,金眸純粹,沒有感情,也沒有雜質。


  沈知寒心中再度揪痛起來,他從袖中掏出裝著療傷藥的玉瓶,為少年上藥的手指卻有些顫抖。


  “……對不起。”


  他抿了抿唇,秀麗的眉緊鎖:“若我能早些來,你也不會……”


  話未講完,沈知寒便覺得有什麽冰冷的東西按在了唇瓣之上。


  下意識抬眸望去,卻見風憫之的小手不知何時伸了出來,先是止住了他滿含自責的話,又在沈知寒抬眸時撫上了他眉心火紋。


  少年指尖冰冷,卻格外柔軟,緩慢又堅定地將他打結的眉心揉得平整如初,又在沈知寒來不及反應時捧住了雙頰,隨即湊過來吻上了他的眉心。


  少年身體寒涼,唇瓣卻柔軟溫熱,甚至有些灼燙,使得沈知寒直接愣在了原地。


  抬手無意識地摸了摸眉心,卻完全忘了手指上還留著藥膏,直到被冰冷觸感激醒,他才勉強回過神來。


  再望過去,便見少年已經別開了視線,繼續專注地盯起了澄霜劍。


  沈知寒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將他身上的傷疤處理完,隨即又在廣袖之中摸了起來。


  他記得,自從收了墨寧為徒後,自己就會常在儲物空間備兩套無為宗弟子服,此刻倒是真的派上了用場,可麵前的少年卻不是小徒弟,而是風憫之。


  沈知寒又想起了被墨書成一刀刺入體內時的痛感,還有對方滿含得逞與算計的眼眸。


  希望師弟或師尊可以代替他將徒兒從黃金台接回吧……墨書成這個人,即便身為人父,也不見得會是個好父親。


  搖了搖頭,他將手中雪白中衣抖開,隨即為風憫之穿上,係好:“我這裏正巧有幾件你能穿的衣服,待出去再為你置辦新的。”


  不知他哪句話又激起了風憫之的反應,少年聞言,竟再度轉了視線,落在了沈知寒的眉眼處。


  線條有些涼薄的唇瓣微啟,沈知寒正為他穿著玄黑外袍,便聞少年有些沙啞的嗓音響起:“出,去?”


  “對,”沈知寒抬眸,對他笑了起來,再度堅定重複起已經不知說了幾次的話,“我一定會帶你出去,護你一世平安。”


  風憫之眸中終於泛起淺淡的波瀾,這種感覺很陌生,卻令他覺得身心都輕飄飄的,似乎被春季的柔風從頭到腳拂過,通體舒暢。


  一直繃得筆直的唇線,便在此時沈知寒驚詫的目光中微微上揚——風憫之笑了。


  驚喜已經不足以形容沈知寒此刻的心情,他知道風憫之有些自閉,還在想著該如何減輕他的症狀,卻不曾想少年的轉變竟來得如此之快,快到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出去以後,”沈知寒立即趁熱打鐵,“哥哥就帶你去凡間轉轉,那裏很美,好吃的好玩的都很多,你若喜歡我們就全都買來。白日我可以陪你去放舟,遊遍天下山水,夜晚時……”


  他突然想到什麽似的,笑道:“夜晚時,我們就去看燈火,我們可以去萬象城,那是人界最大的城池,花燈可好看了。”


  他又頓了頓:“我還知道一個地方,那是魔域最高的山峰,拂開雲海後,便能見到萬裏人間,看燈火最合適不過了——對了,那山峰還有個名字,叫‘風回’,好不好聽?”


  少年靜靜聽著,眸中盡是溫暖光芒,似乎真的借著沈知寒的描述想象出來那是何等景致,聽到沈知寒發問,他下意識便點了點頭,一字一頓道:“好,聽。”


  沈知寒摸著他的頭發,接著道:“所謂‘風回’,便是遊風回歸之所,正適合憫之。以後在外麵遊玩夠了,我們便去峰頂建一座小竹樓,賞盡萬裏人間,好不好?”


  風憫之又點了點頭,清淺的笑容再度現於少年消瘦的小臉上:“……好。”


  他握住沈知寒的衣袖,低聲道:“名字,寫……”


  “什麽?”沈知寒一怔,便見前者做了個好似書寫的動作,“……你想寫名字?”


  風憫之點了點頭,指了指沈知寒,又指了指自己:“我們,的……”


  沈知寒笑著將他拉到自己身旁,隨即廣袖輕揮,立即有白紙筆墨憑空出現。


  他將風憫之攬入懷中,隨即捉起他的右手,將毛筆放入其中,調整起姿勢來:“你看,筆要這樣握。”


  白玉似的大手將少年的小手包裹,他帶著風憫之,在宣紙上落筆,寫下了一個“風”字:“這個字,是你的姓氏——風。”


  他大筆一揮,又在後麵緊跟著落下了“憫之”兩個字:“風、憫、之,這三個字就是你的名字。”


  少年乖巧地點點頭,隨即微微偏頭,望向了沈知寒的下頜:“沈,清……昀?”


  沈知寒動作一頓,隨即另起一行,落了個“沈”字:“這是‘沈’,是我的姓。”


  他心思微轉,又落了個“清”字在紙上。


  風憫之極為聰明,立即便道:“清?”


  沈知寒一笑:“沒錯,這是清淨的清。”


  他挪了挪紙,最後莊重地落下一個“昀”字:“這是‘昀’,是日光的意思——師尊說,清昀便是清靜的日光,讓我時刻不要忘記保持內心清靜,光明正直。”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底仿佛蘊著光,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曾經的景象,清澈瀲灩的眸中盡是明媚笑意,風憫之望著,便沉溺在了柔波之中。


  沈知寒說完,卻發現少年不知從何時開始,竟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也不知漏聽了多少。於是好氣又好笑地鬆開手,重新為他鋪了一張紙:“要不要自己試試看?”


  風憫之點點頭,隨即極為認真地悶頭臨摹起來。


  他學得極快,區區六個字,前五個都寫得很順,卻偏偏卡在了最後一個上麵。


  沈知寒看著他寫了又寫,卻不管怎樣都是歪歪扭扭,不成字形,失笑道:“最後一個字這麽難啊?”


  他想了想,再度握住風憫之的右手:“那這樣,哥哥教你一個同音字吧。”


  他扶著少年的小手一筆一劃地寫了一個“雲”字,正巧添在風憫之的“清”字旁邊,隨即緩緩道:“這個字也念雲,是浮雲的雲,你寫不好,就先練這個。”


  風憫之點點頭,卻不跟著寫了,反而將手中毛筆一擱,隨即將麵前宣紙折了幾折,珍而重之地塞入了自己懷中。


  沈知寒無奈地搖搖頭,卻也不再強求他繼續練,又一拂袖收了白紙筆墨。


  見少年揉了揉眼睛,他略一算,才意識到此刻已是午夜時分了,立即關懷道:“困了吧?要不要睡一會?”


  風憫之卻搖搖頭,有些抗拒:“睡覺,會,被抓。”


  沈知寒一怔:“為什麽被抓?”


  少年眉頭蹙了蹙,麵色更加蒼白了:“被抓,很疼。”


  他撩起袖子,將手腕遞給沈知寒,又重複了一遍:“很疼……”


  沈知寒立即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風憫之雖然有些自閉,可沈知寒看得出他其實很聰明。若非無極宮眾人趁著風憫之睡覺時將人抓了起來,又束縛住,他也絕不可能被虐待了兩個月都沒有捏碎自己給他的玉墜!


  “不會的……”


  沈知寒將他攬入懷中,心痛道:“不會被抓,也不會再疼。哥哥永遠守著你……從今日開始,再也沒人能傷害你。”


  他低頭,在風憫之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吻:“聽話,睡一會,好不好?不然你的身體撐不住的。”


  少年抬眸定定望了他好一會,終於點了點頭。


  沈知寒從儲物空間中翻出一張雪白的妖獸皮,隨即學著電視中看到的,抱著少年躺下,又一下一下撫著他的肩膀,低聲哄著。


  大抵是這段時間的折磨與疲倦的雙重疊加威力太大,沈知寒看著才一躺下便在懷中沉沉睡去的少年,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將少年的頭放平,隨即單手托著頭,胡思亂想起來。


  若是現在將風憫之的命運改變了,不知會對幾千年後的修真界有什麽影響?

  今日已是月夕次日了,不知君無心有沒有送謝長留與方棄羽會合?


  好友和小太子沒有自己的消息,不知會做些什麽?

  一個又一個的念頭從腦海中轉過,他越想越煩躁,視線一轉,卻落在了澄霜劍上。


  就在目光停在劍上的瞬間,澄霜乍然靈光閃動起來,不知為何,沈知寒竟從其中看出了幾分喜悅的意味。


  ——喜悅?!


  沈知寒有些驚奇,立即支起了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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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的今天的qwq

  一不小心睡了十幾個小時,我錯了orz……


  /

  祝大家七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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