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十三

  “他不會跟你走的。”


  方棄羽落在觀戰台之上,上前兩步,卻不著痕跡及地將沈知寒護在了身後,直接對上了謝長留:“不知沉心魔尊前來經緯學宮,是來請戰,還是閑聊?”


  “嗬,”謝長留笑容轉冷,卻不回答他,眸光卻越過青衣人落在了沈知寒身上,“心肝……不要讓本尊說第二次。”


  “方某說了,”方棄羽直接將沈知寒完全擋在了自己背後,“清昀是不會跟你走的!”


  兩人劍拔弩張,方棄羽的氣質本溫和如水,此刻卻因情緒的波動變得如同波濤洶湧的大海,水浪澎湃中卻不著痕跡地將對方無差別釋放的威壓戾氣一一化解。


  同樣是時刻掛著笑顏,一個妖豔詭譎可比罌粟,另一個卻清潤儒雅,可比畫中仙。對比強烈的二人與暗中對峙的威壓終於令觀戰台沉寂下來,沈知寒望著方棄羽的背影,卻突然想起什麽,扭頭向台下看去。


  ——那道似乎要站成一顆玉樹的頎長背影不見了!

  沈知寒心頭一跳,立即轉眸尋找,便見極為迅捷的黑影飛鳥般撲向高台,目標赫然是懸浮於半空之中的定魂珠!


  他立時不假思索地扯了一下方棄羽的衣袖,高聲道:“棄羽!定魂珠!!!”


  他這一喊,引得眾人齊齊扭頭,連方棄羽都是一怔——他根本沒注意到那名飛向高台之人從何而來!


  謝長留卻在見到黑影的瞬間眉梢一挑,“嘖”了一聲,言語中頗有些煩躁不耐:“怎麽是他?”


  盡管留守高台之上的桂仙留香第一反應便是出招將人逼退,可奈何她這萬年來肚子裏裝得都是墨水,與人對戰的水平還不如才至金丹期的墨寧。


  因此對方一揮手,靈壓便被輕而易舉地撥了回去,反而將黃衣女子逼退了數步。


  沈知寒這一聲音量不小,顯然也被那人收入耳內,沈知寒緊盯著他的身影,便見對方站定後微微偏頭,露出瘦削淩厲的薄唇與下頜,而他的上半張臉,卻被一副玄黑麵具遮了個嚴嚴實實。


  光似乎在他瞳孔中脆弱得如同極薄的金箔,還未來得及將眼底黑暗照亮,便破碎殆盡。


  與其視線交接的一瞬間,竟令人產生一種身處無盡深淵的錯覺。


  在場眾人心頭俱是一沉。


  盡管留香不會打架,可憑她的修為單單放出威壓般能使一般人行動受限,可來者卻絲毫未受其影響,反而還一揮手將人打退了!

  修真界中,金丹元嬰期的修士較多,厲害些的出竅期已然寥寥可數,而像沈知寒這般的分神期修士,根本不過五十之數!

  分神期往上的修為頂尖者更是少之又少,十根手指都數的清!四門掌教、三宮魔尊、桂仙留香,這些都是露過臉的,迄今為止,在世人的理解範疇中,便隻剩一個修為成謎之人了——魔域主,風不憫!


  不知為何,沈知寒立刻回想起經樓地下那張劍仙畫像來。


  同樣是隻露出下半張臉,同樣瞳仁燦金,盡管二人輪廓不太相似,可在沈知寒眼中卻幾乎重合到了一起。


  ——終於見到了,設定中集合了男主慕逸塵身上所有陰暗麵的最後一個化身!!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對敵招數,留香這一身仙界第二高深的修為在魔域主麵前根本沒什麽卵用,沈知寒心思電轉,伸手一拍方棄羽手臂:“快,棄羽!”


  他未多說,方棄羽卻立刻會意,右手一抬,玉骨折扇現於手中。沈知寒召出瓊華,二人立即催發靈力飛身而起,想要一同迎敵。


  一直抱臂看好戲的謝長留此時卻眯起了眼,低笑一聲:“心肝,這是要去哪?”


  方棄羽與他實力差不多,皆是合體中後期,可沈知寒卻差的多了!


  因此謝長留隻是簡單地伸手一抓,雙腳才離地的沈知寒便陡然感到一股重力壓身,整個人向下一墜,險些跌坐到地上。


  與此同時,人群中那抹火紅身影卻忽地一閃,沈知寒還未站定,左手腕便被一股大力攥住了。


  “心肝,”謝長留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本尊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麵對危險的本能反應令沈知寒不假思索便一劍揮了過去,謝長留卻抬起另一隻手,輕而易舉地捏住了瓊華剔透的劍尖!


  “這樣可就不乖了——”


  謝長留雙眼微眯,麵上笑意反而更甚,沈知寒下意識抬首望去,正好撞入對方冰冷淩厲的雙眸:“心肝,是不是本尊太寵你了?”


  這廂沈知寒在謝長留手中掙紮著思索脫身之策,方棄羽那廂卻遙遙對著高台一揮扇,留香立刻與其合力將禁錮搭起,風不憫向著定魂珠伸出的手立時被阻隔在外。


  冰冷金眸宛如獸瞳一般,風不憫再度轉頭冷冷瞥來,卻在掠過人群中玄衣道子的身上時頓了頓。


  方棄羽見他收了手,正心頭一鬆,準備回身去搭救沈知寒,誰知高台之上的人影卻是一幻。


  不過眨眼之間,沈知寒便發覺自己持劍的右臂也被一隻手攥住了,隔著重重衣料都能感受到那隻手的冰冷。


  他有些懵圈地轉頭,便見到了一張玄黑麵具。


  麵具之下那雙鎏金鳳眸卻專注地盯著他的臉,內中是顯而易見的渴望與執著。


  “風不憫?”謝長留終於不笑了,“你做什麽?”


  來人八風不動,唯有線條有些涼薄的薄唇微啟,聲音卻冷淡平靜,不帶一絲感情:“他。”


  話音未落,方棄羽便落在觀戰台之上,手中折扇一幻,卻是化作一柄白玉長劍,劍尖直指風不憫:“妄想!”


  沈知寒被三個大佬的氣息同時鎖定,隻覺得胸間霎時湧上一口淩霄血。


  ——鬧哪樣?平日裏見都見不著幾麵的男主化身今日怎麽還紮起堆了???

  三個男主化體搶個大男人可還行?!


  若說謝長留和方棄羽為自己而爭執,沈知寒還能理解,可這風不憫又是看中了自己身上哪一點的?


  三人氣勢互相傾軋,卻苦了觀戰台上其他人,從頭到尾都被壓製地動彈不得。


  靈壓交錯之間產生的狂風將四人衣袍吹襲得獵獵作響,謝長留眸光一轉,便瞥見沈知寒雪白後頸上被青絲與玄色衣領遮了一大半的紅痕,手上力道頓時大得幾乎要將對方的手腕捏碎。


  這時他反倒笑了,且極為張揚肆意,令人膽寒:“好啊——心肝這樣做,可就真傷了本尊的心了。”


  沈知寒:“???”


  他做什麽了?他動都沒動啊!!!

  “既如此,你的心本尊也不要了!”話音未落,謝長留卻突然伸手如電,徑直向著沈知寒胸口襲來,方棄羽和風不憫見狀,一個出掌、一個揮劍,三人靈氣與魔氣終於在道子胸前交匯,巨大靈壓瞬間將心脈擊傷。


  後者薄唇之上血色霎時褪盡,唇縫中卻溢出一縷刺目的殷紅。


  “知寒!!!”方棄羽一急,立即收了劍,眸中霎時滿是內疚心疼:“你怎樣了?!”


  莫名中槍的沈知寒欲哭無淚,卻還是下意識搖搖頭,想開口說話,卻半晌沒發出一個音節。


  方棄羽急得眼圈都紅了,再顧不得什麽禮儀形象,白玉劍尖直直削向了謝長留仍舊攥著道子腕部的手臂:“混賬!!!”


  對於實力均等之人,謝長留從來不會輕視,因此劍氣還未降臨,他便條件反射地一縮手,隨即反手一掌迎了上去。


  見二人纏鬥起來,沈知寒終於轉向還在堅持不懈盯著自己臉頰的風不憫,無奈道:“不知清昀何處得罪了域主?還請閣下明示,莫再……抓著清昀不放了,可好?”


  風不憫仿若凍結的眸子終於動了動,卻還是沒離開他身上,反而眉頭一簇,指尖一抬,便有水珠擦過沈知寒唇角,將血跡吸附而去。


  “多……”


  水珠的冰冷令沈知寒一激靈,絲毫不敢動彈,可“謝”字還未來得及出口,便見水珠在對方指尖著陸的瞬間水汽蒸發,而風不憫則抬手,將留在指腹的血液送至唇邊舔了舔。


  沈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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