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宋元宣的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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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到這坐吧。”宋嫣笑著朝宋稚招了招手，一副毫無芥蒂的樣子，她身旁有一個空位，似乎就是給宋稚留著的。在眾人眼中，大概覺得二人仍舊是一對和睦姐妹。
張惠蘭隔著那個空位立在宋嫣邊上，有些害怕的睇了她一眼，仿佛下了什麽決定一樣，輕輕的朝張欣蘭搖了搖頭。
張欣蘭也看見了自己庶妹的這個表情，她在宋嫣和宋稚身上飛快的掠了一眼，拈著帕子的手揚了揚，笑道：“稚兒妹妹的舅母在那一桌呢。妹妹快招呼一下吧。就不必理會我了，我同惠兒幾句話去。”
罷，便當宋嫣方才是在喚自己一般，徑直坐到張惠蘭與宋嫣中間那個位置去了。
若張欣蘭不這麽做，宋稚也是不會理會宋嫣的，隻是她這麽做了，將這不識趣兒的錯處落在了自己身上，成全了宋稚。雖她這麽做也有自己的私心考量，但宋稚到底是承了她這個人情的。
“她怎麽出來了？不是住到西山別苑去了嗎？怎麽還變得如此癡肥？想來在北苑過得十分暢意。”陳氏親熱的挽過宋稚，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陳氏麵上依舊掛著熱絡的笑，旁人隻當宋稚與外祖家關係親厚，倒也不會多想這兩人在耳語些什麽。
“父親心裏到底舍不下，這才讓她去了別苑。這又是她的嫡親侄子生辰，麵子上不好不讓她來。”宋稚挨著陳氏坐了下來，頗有些無奈的。聽到陳氏的後半句話，宋稚忍不住勾了勾唇。
眾人送上自己的賀禮之後，張惠蘭又是個不會周全話的，略了幾句吉祥話，便開席了。
丫鬟們去廚房傳熱菜了，陳氏便先給宋稚夾了一塊白玉蔥絲酥，“不過你父親到底更看重你和弟妹，送到別苑也好，總歸是眼不見心不煩。”
陳氏不太安心的又問了一句，“不會久留吧？”
“別苑的馬車就在外邊候著，她留不過今晚。”宋稚的咬了半口，滑彈的蝦肉外裹著一股淡淡蔥香，待咽下了，才：“味道不錯，舅母你也嚐嚐。”
罷，便用公筷給陳氏也夾了一個。陳氏也嚐了嚐，可卻是心不在焉，口中乏味。
宋稚瞧出了陳氏這欲言又止的模樣，但此時此刻並不是話的好事，正好丫鬟們布了一道竹蓀老鴨湯，宋稚便親自盛了一碗，遞給陳氏。“舅母，是不是胃口不大好，先用一盞湯潤潤腸胃。”
她們這一桌上還有坐著的幾位女眷，宋稚都不大認識，借著丫鬟們布菜的功夫，眾人都趁著這個空檔隨意閑話攀談了幾句。
其他的人宋稚倒是不大在意，張家有一位表親倒是讓陳氏和宋稚有了點興趣。
這位夫人姓辛，叫做辛香繞。相貌倒是不難看出，隻是麵皮發黃，敷了厚厚的一層粉都還透出一股子黃氣來。“我相公跟林夫人的兒子倒是同僚呢？隻不過他沒林公子那麽有本事，不過是個編修罷了。”
辛氏的嫡母是張欣蘭母親許氏的庶妹，嫁的人家自然沒有張府那般矜貴。
而辛氏出閣前又是府中最不受寵的一個庶女，加上相貌和才情並不出眾，所以隻嫁了一個七品芝麻官的嫡子，公公的一點子俸祿還要養烏央烏央的一大家子，跟這滿京城的權貴之家相比，實在是窮酸的不行。
但辛香繞心氣很高，日日逼著自己的夫君苦讀，好在喬樂原先就用功慣了，被她逼著頭懸梁錐刺股倒是也沒覺著日子太難過。可是愁壞了她的婆母，心疼日漸消瘦的喬樂，時常爭執，鬧得一家子人都不得安生。
幸好喬樂最終還是考取了功名，不過這微末官隻是七品而已，還比不上他爹爹的六品。辛香繞自恃身份，覺得自己的娘家再次也是正四品，自然瞧不上喬樂現在的官職，依舊還是整日在喬樂耳邊讓他多去結交一些翰林院裏有前途的同僚。
喬樂雖很滿意現在編修的職位，但他也是個懼內的性子，不敢不聽從辛氏的話，可是他生性木訥，做起這種阿諛奉承的事兒來總是十分突兀，惹出許多笑話來。喬樂愈發難為情，終日守著自己的一方書桌，再不敢與人多攀談。
辛氏怒其不爭，隻好自己出馬，可她一個婦道人家總不能出門交際應酬吧？知道今日宋府辦宴，原不過是張惠蘭通過張府隨意發得帖子，你一個外嫁的表姐自然是可來可不來，但辛氏又怎麽會放過這個結交權貴的好機會呢？
“我聽我家夫君，林公子相貌堂堂，文采又好，真乃人中龍鳳也！”辛氏話又急又快，這若是放在有規矩的人身上，倒是可以得一個爽利的印象。可辛氏話時搖頭晃腦，又能聽出她那滿口的唾沫像是舍不得咽下一樣。
可見她身為庶女，並沒有得到很好的教導，連儀態都如此不雅，更別提什麽才情了。
陳氏和宋稚聽得這滿嘴的誇讚，隻覺得十分尷尬。
張府的另一位表親忍不住在桌下拽了拽辛氏的衣袖，辛氏此時正在興頭上，竟是一點也不曾覺察，依舊在滔滔不絕，“等來日跟十公主成了婚，那可真是滔富貴了！”
這話正好踩在陳氏的痛處，她臉上那無懈可擊的微笑出現了瞬間的破裂。她盛了一勺蟹粉獅子頭，送入口中，並不想接這話。
“喬夫人了這會子話，可該口渴了吧。”宋稚輕拍了拍陳氏的膝頭，又睇了流星一眼。
流星立刻上前為辛氏盛了滿滿一碗的銀絲豆腐羹，放在辛氏跟前，像是怕她不喝，還特特推了推碗盞。
“怎好勞煩姐身邊的大丫鬟給我盛湯。”辛氏臉上的欣喜太過明顯，仿佛這是什麽恩賜一般，弄得宋稚頗為尷尬。
不過她畢竟隻有一張嘴忙著喝湯，到底是不能話了，在場眾人都覺得耳畔一靜。
宋稚瞧出陳氏心緒不好，便問到：“舅母是不是薄醉了？我扶你去休息一下。”
陳氏借坡下驢的點了點頭，對眾人道：“大家慢用，我先告辭了。”
宋稚和陳氏一起身，宋嫣便注意到了，她今夜隻抿了半杯酒，什麽也沒有吃。
張欣蘭見她目光頻頻落在宋稚身上，心中頗覺奇怪。待宋稚走後，宋嫣吮掉了杯中的半杯殘酒，露出一抹有些詭異的笑容來，隨後便起身對張惠蘭張欣蘭道：“嫂嫂，我去看看宣兒。”
張惠蘭自然不會阻止，點了點頭，“妹妹去吧。”宋嫣比張惠蘭還大了一歲，張惠蘭卻還要叫她妹妹。張欣蘭聽了總覺得別扭，她與現在的夫君琴瑟和諧，對張惠蘭難免生出一絲愧疚來。
這次她來，除了是要拜會一下宋稚之外，也是真心想來看看張惠蘭。她備了兩份禮，一分是賀禮，一份卻一隻足稱的金豬，準備私下交給張惠蘭，給她做私房。
這頭宴會才過了一半，宋稚和陳氏就離開了，她們兩人身份矜貴，自然沒有人敢她們失禮。
“舅母可是的擔心郎表哥的婚事？”宋稚挽著陳氏打算去樂香齋看望一下林氏。
“擔心有什麽用，訂都訂下了。”四下無旁人，在宋稚麵前，陳氏才敢歎這一聲，“我可不敢想受這兒媳婦的孝敬了，隻盼望著公主的性子能好些，對郎兒體貼些便好。”
宋稚上回替宋嫣收拾殘局，救了十公主之後，十公主派人給宋稚送了很多賞賜，並不全是金銀珠寶之類的俗物，還有一些進貢來的新奇玩意，看來是用心挑過的。
後來還曾請宋稚進宮過幾次話，宋稚幾番相處下來，覺得十公主性子的確是嬌慣些，但本質不壞。
不過這些話出來並沒有什麽服力，十公主和林朗訂了親之後他們自會相處，到時候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性子，自然會水落石出，也不用宋稚再多什麽。
宋稚這樣想著，便沉默不語了。
“起來，”陳氏拍了拍宋稚的手，“你和嫣兒到底是怎麽了？”
宋稚低頭默了默，道：“晴姐姐執念太重，將那虛無感情也看得太重了。”
陳氏沒聽懂，一臉不解的看向宋稚，可宋稚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隻是抬首望了望掛在樹梢的月亮，月光照得她膚色瑩白如珠，仿佛馬上就要融化了。
兩人邁進樂香齋，林氏正一手抱著宋恬，一手拿著個破浪鼓逗宋恬玩。
“快來快來，給我抱抱。”宋恬一見陳氏，眼睛就滴溜溜的轉了過來，像是池子裏的黑石子，沁著一股子水靈。
“恬恬怎麽這麽精神呀。”宋恬不認生，由陳氏抱著也不苦鬧，陳氏喜歡的不行，在她臉上香了好幾個。
“午間睡得足了，晚上就精神的跟隻老虎似的。”林氏笑道。
看到這樣一番其樂融融的景象，柔翠懷裏揣著剛從那個傳話丫頭哪裏聽到的消息，躊躇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罷了！事關緊急！’柔翠心一橫，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