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六章
果如其所預料,劍身隨其拳的軌跡,由手臂外側轉了出來。
好在言無純有提前閃躲,那把後發而動的劍,在他麵前空畫了個圈,又隱入男子手臂後。
劍鋒盡入言無純眼底,離自己尚有至少兩尺之遠,分明是空劃而過,但在那把劍隱入男子臂後的同時,言無純發覺胸口衣服出現了長約一指的切口。不深不淺,僅恰好穿透幾層衣服,未傷其膚。
要不是灌風進來涼嗖嗖,言無純絲毫不知道。他猜測並不是對方失手,而是沒打算傷他,但這不表示對方會讓他贏。
就在言無純關注自己衣服的同時,男子踮步往前俯身攻來。
那把劍在其手中忽隱忽現,它在出招途中收放自如。雖每一招言無純都有看清軌跡,並提前規避,然而無論遠近、弛緩,皆不多不少,劍氣恰好將其皮肉以外的幾層衣服給劃破。
這讓言無純想起「穿影派」的「無影劍法」,雖然此人的劍法更為靈活,招數更重於細末,長短無法拿捏,但兩者明顯異曲同工。
抱著這樣的想法,言無純竟真在男子的劍法中,瞥出了「穿影派」劍法的痕跡。他恰好略懂作為「穿影派」根基的「尋影劍法」,他循著那個模板邊躲邊套,十招內,即找到了這人劍法套路中大部分的規律。
借著快要退到邊緣的機會,言無純是沉肩後仰,踩著石台邊緣向著旁側避去。
男子絲毫不受慣性影響,完全踩著言無純的軌跡跟著轉了向。
言無純擺正身體突然回頭,本是想出其不意,攻其一個措手不及。然對方反應迅速,順水推舟將劍撥出。
見其劍現形,方向朝著自己腰下而來,言無純並不躲閃,他依著對「尋影劍法」的記憶,料定此事虛招,此一劍變招至少三處。
於是他往前半步,一手防去腰部,同時身體右傾。
男子沒有漏掉他‘送’出的破綻,立是手腕上提,劍路猛變,朝著言無純左肩刺來。
幾乎同時,言無純另一手迅速升起,‘啪’的一聲,正好打到男子小臂,男子整隻手被抬起,不僅劍路偏斜,連手中之劍都直接被震脫飛走。言無純又是一鼓作氣連打一拳一掌於其胸口。
他自然想不到這一番是言無純故意為之——與其猜測他會選哪一路變招,不如引他來攻——他更想不到自己的內力竟然會被一瞬打散,甚至連劍都穩不住。
因之前緊隨,現本就換位於石台邊緣,被言無純後來的這拳掌打中,男子是直接落了下去。
他於空中轉了個圈,迅速調正身形,緩緩在落葉上站定。
旁側的人似乎並未顯露多少驚訝,因在他們看來,至此之人無論是出於何種原因,能耐必定非凡——就如他們一般。
“果真是個奇才。”男子此時心緒已經平複,並未因先掉下台來而羞惱,臉上反是掛著略微興奮的神情。
言無純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和沾滿泥土的鞋,整是個破履爛衫的乞丐樣。尤其是衣服上劃開的無數切口,好幾處都是對應著要害:“還得多謝你手下留情,要不然我肯定早死了。”
“開始幾劍我確有收斂,但發現傷不了你後,就加注了內力,然而依舊傷不了你,”男子實話說道,“是你本就鋼筋鐵骨,還是有奇功護體?”
言無純不必去想該如何回答,已經有另一人跳了上來:“有意思,此處好久都沒來新人,這一來還是個不得了的,我也看看,現在「主穀」的師弟師妹武功到底可以練到什麽地步。”
此人發長如瀑,卻不似剛才那人不修邊幅,頭發整整齊齊被捆在腦後,從麵上看已不再年輕,但整個人的精神氣卻與言無純無異。
“哎,不是說好我可以問問題了嗎。”言無純心裏倒不排斥跟他們這些人挨個比試,但眼下想趕緊先把正事給辦了。
“問題有的是時間問,但靈光卻隻能乍現這一瞬。”
言無純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明白他意思。
畢竟對方兩隻手都已經一前一後在身前擺出了架勢。
“規矩還是落台為敗,我在「清流門」時主練拳腳,現專研「探流手」,剛看你拳掌交替,卻看不出是「主穀」的什麽武功,你之前是在哪一門學武?”
言無純肯定不能實話實說,方司思沒跟來,自己更不敢胡編亂造:“就像你剛才說的,問題有的是時間——”
“好!”
對方甚是激動,身體半蹲下,言無純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姿勢。
那人像是隻兔子般左騰右跳,身形矯捷,要不是石台有邊有角,言無純覺得他騰挪範圍會更大。
言無純不敢眨眼,讓視線一直跟著對方移動軌跡,不因其離得遠而放鬆警惕。
事實證明他的謹慎是正確的,在一陣騰挪暖身後,對方鉚足勁兒僅是一步,憑空躍起近兩丈高,從距言無純至少有三丈的位置徑直飛了過來。
瞬息間已是近至言無純身前,那雙手交替著像是兩條龍,率先朝著言無純飛來。那雙手近乎是劃破了周遭空氣,發出刺耳的尖鳴。
言無純能感覺到對方匯於雙臂中的內力,與先才那人不同——他起手就沒打算讓自己。
言無純亦是抬手迎擊,看準其雙手打來角度,一高一低,皆擋在了身外。
然而他明明卸下了對方這雙手的內力和勁力,但就在一轉眼,那又陡然出現了一股更猛烈的衝勁兒,言無純瞬間被震開。
他沒有多餘時間搞明白,對方已追身再打。
那兩隻手臂大開大合,兩條‘龍’時而糾纏一路,時而兵分兩道。
這武功言無純沒有見過,不能像之前那般,所以無法盡數避開,但那兩隻手隻要碰到自己,無論力道大小,總會在片刻之後,憑空出現第二股更為強勁的衝擊,由著那雙手灌入自己身體。
不過言無純並不著急,他發覺那股衝勁兒除了讓自己失去重心往後退,對他來講夠不成傷害——至少目前如此——他想看明白對方這路數,便是且擋且退,繞著石台轉圈。
在外人看來,越發像是言無純在故意戲耍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