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何駱繼續說道:“她琴技和武功一樣不行,曾經還想過拜入「百樂坊」,他爹給付凝寫過幾次信,但沒收到回複,也就是被拒了,話說回來,「百樂坊」收徒標準是很嚴苛的,她自己心裏應該也有數——老言,現在池兒不在,我可以像你保證,方司思雖然很任性,但完全她不會害我們。”
“你對她還真不是一般的了解啊,”經由何駱的話,言無純對方司思有了個更具體些的輪廓,“對了,歐陽俞舟盟主有沒有子女呢?”
“他哪來什麽子女,你今天好些問題都讓人摸不著頭腦。”
“隻是想到什麽問什麽。”方司思到底是不是歐陽俞舟的女兒,對言無純來說其實都不重要,他是不願腦子再被那些莫名其妙的諸多問題給塞滿,所以找些相對輕鬆的話題。
不過這些事,何駱提不起半點興趣,沒過多久就直接是呼嚕連天。
沒了聽眾,言無純也說不下去了,吹滅了屋裏的蠟燭,便又重新倒回了床上。
這間房並不是很隔音,光線現在暗下來,言無純一邊聽著雨水衝刷瓦片的聲音,一邊聽著透過天花板滲下的細微琴聲,很快也就睡了過去。
直到一陣匆忙沉悶的腳步聲——準確來說是兩陣——將言無純驚醒。
外邊暴雨依舊,屋內何駱呼聲依然,要不是樓上沒了琴聲,言無純甚至都不相信自己睡著過。
“駱……”他還想問何駱是否有聽到腳步聲,但對方的呼嚕聲遠比他的言語響亮。
言無純隻能獨自來到房門外,樓裏現在是安安靜靜,燈火也被掩滅了一半,雖然看不到天色,但言無純猜想已經是入夜較深了。
剛才聽到腳步聲是從他們門前跑過,方向正好是往盤旋於樓外的木梯。
言無純本想找個人問問,然而整層樓都沒見到半個人影,呼嚕聲倒是不少。
他輕輕掩上門,朝著木梯那方走去。
其實他就隻是想去看看,若是見不到人他就倒轉回去,結果剛一站在樓梯口,就見一黑影一動不動的立在離自己大概二十級台階遠的地方。
言無純心裏發怵,不敢吱聲,然而對方也發現了他站在身後不遠。
黑影不慌不忙地轉回頭,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這麽把他看著。
言無純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雨珠打在木梯扶手後破碎後又彈到他的臉上,而言無純絲毫沒有感覺,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爺爺以前講的那些妖魔鬼怪之事。
“你到底是要下去還是幹什麽,杵在那兒把口子擋著幹嘛,你那兒淋不到雨,我這兒可會。”
“方司思姑娘!”言無純如釋重負,就差笑出聲來。
“對,是我,”方司思被他的語氣弄得糊裏糊塗,“你有必要這麽大聲嗎?”
言無純鬆了口氣,轉而道:“方姑娘,剛才是你跑得那麽著急嗎?”
方司思稍微停頓了片刻,直到一聲悶雷在空中轟鳴而過:“竟然開始打雷,這場雨看來真會是近幾年最大的一次,反正你也醒了,我們下去喝一盅?”
“酒嗎?”言無純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
“難不成是茶。”
說完,方司思回過頭,繼續沿著木梯朝下走去。
被冷風這麽一吹和剛才的自己嚇自己,言無純基本是清醒了過來,他隻稍微猶豫了片刻,就地跟她一起下了樓。
大堂裏隻有幾盞油燈還亮著,留了一個值夜的店小二,他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方司思沒有叫醒他,領著言無純徑直進到了後廚。
後廚比較大,唯有窗外透進來的一點點天光將灶台周圍照亮,方司思走了過去,駕輕就熟地翻起灶台旁的幾匹磚,從裏邊提出一個酒壇子。
“這是壇好酒,本來我沒打算喝的,”方司思把它給取出來,“不過正好你也沒睡,江姑娘說你晚上喜歡亂跑,果然沒說錯,你們認識多久了,她如此了解你。”
“從小就認識,她現在在幹嘛?”
“已經睡了——無憂無慮可真好,醒了就彈彈琴,困了倒頭就睡,沒那麽多煩心事,喜歡的人還一直陪著自己——我也願意折一隻腿來換這樣的生活,更別說有那麽高的音律天賦。”
言無純雖然看不清方司思臉上的表情,但光聽語氣就能感覺出她並不是在諷刺江魚瑤。
方司思找出兩個白瓷碗,揭開封泥後,那股酒香瞬間鋪滿了整間廚房。
言無純咽了口唾沫,接過其中一碗,如饑似渴地一飲而盡。
“如何,”方司思也不讓,同樣是一口喝幹,“是不是沒喝過這麽好的酒。”
“還行,”言無純實話實說,“很香,但在嘴裏有些澀,我嚐過最好喝的,要數是歐陽盟主帶來的兩壇,又香又醇。”
“當然,肯定是比不上歐陽師叔的酒,不知道往後我是否有幸也能喝到,”方司思兀自給自己倒了一碗,喝了一口後才想起給言無純倒上,“我不明白,你們既說是有重要事情告知穀主,為何不是某派的掌門或那‘金鼎五俠’前來,反找你們幾個無名無號之輩?”
“事情很複雜,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說清的,反正你可以信任我們。”
“我沒懷疑你們,隻是想知道為什麽,你們究竟是什麽人,為何他們都這麽信任你們。”
言無純認為她所指的‘他們’,是把「穿影派」那些都算上了,這種誤會,他自覺不解釋要好過解釋。
“你知道有一種情況,是這件事很嚴重,嚴重到不能讓過多的人知曉——”
方司思突然插嘴道:“比如讓你們來殺了蒼日翎穀主。”
還不等言無純反應過來她這話的意思,後者將酒往喉嚨裏一倒,抹了抹嘴,笑說:“開個玩笑,我知道你們不會是來殺他的。”
“當然不是,我們怎可能會是來殺蒼日翎穀主,”言無純覺得方司思開始有些胡言亂語,便沒讓她繼續說下去,“方姑娘,你不是本沒打算下來喝酒的,所以剛才那麽著急跑下來是做什麽?”
“為什麽——我以為你看到了,原來並沒有,”方司思看了眼窗外,緩緩說道,“那你不必知道,來,幹一碗,給我講講你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