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我還想見他呢。”
“你有很多機會都可以逃走,卻不逃,是在我身邊當沐陽汐的眼線,還是當蕭碧辰的眼線?”
“我當他們眼線做什麽,”言無純累了一天,早鑽進了厚厚的被窩裏,說,“之前你自己不也說了嗎,要是你突然跟誰動起手來,沒壓住我師父的真氣就會濫殺無辜——”
“你當真是隻因這般,怕我濫殺無辜?”
“當然了,雖然我不明白其中緣由,但在你回天坑或找到別的辦法前,我必然會跟著你。”
“你是不是認為我是一頭怪物,而你不小心將我給放了出,所以出於責任心,你決定負責到底。”
她幾乎是說對了,但言無純很機警地搖搖頭:“從沒這麽想過。”
“縱是如此,這裏的江湖人你都認識?”
“初來乍到,並不認識,就算歐陽盟主也不盡都認識天下之人,不也是在盡力保護天下人嗎?”
言無純這話讓段紅迤瞬間愣過神去,之後帶著從未有過地眼神,盯著已經窩在被褥裏的言無純。
“我可說的是實話,就算有什麽地方沒說對,卻也都是心裏話。”
“我沒說你在說假話,”段紅迤深吸一口氣開始調息,“起來,打坐運功。”
“我今天已經……哦,明白了。”言無純沒再說下去,從被窩裏鑽出來,披上衣服盤腿運起功來。
果不其然,運功那一刻,段紅迤已經在“那頭”等著他了。
“段前輩,為何非要讓我來這裏?”
言無純對突然變化的環境已經見怪不怪了。
段紅迤先是困惑地注視了他片刻,才似慢慢從記憶中抽絲剝繭回憶起來。
“是你——我怕受真氣影響,說的話讓你誤會,在這裏,我能讓你清楚知道我最真實的意思,”段紅迤坐在院內石凳上,言無純認得這裏,跟「自在觀」裏許多庭院的布置如出一轍,“我要見沐陽汐,必須見到他,也許我表現出來更多是要殺他,但實際上,我是要他幫我化去他的真氣。”
言無純並不能確定現在的她是不是真實的,但關於師父的事,他自己倒真是愛莫能助。
“我是真的真的真的不知道師父在哪,也不知道怎麽才能見到他。”言無純再一次強調。
“那如果你身處險境呢?”
這句話讓人不寒而栗,但段紅迤說話的口吻卻很平淡,不像威脅,僅像單純地詢問,就如問得是今晚吃什麽一般。
“肯定沒用呐,”不管對方出於什麽目的,言無純都想趕緊打消她這個念頭,他才不想用自己的生命安全來幫這人找到師父,“之前好幾次我都身犯險境,不也沒見到他出來嗎,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哪,今天前輩說的那人身體內的傷,或許真是看錯了,這江湖上能把人骨頭震碎的不還有那「千流穀」的「分骨手」嗎?”
言無純已經是第一時間在腦子裏抓到了自覺可用的信息。
“你見過「分骨手」這門功夫?”
“沒,隻是聽人說過,力道之巧,可以將對方骨頭盡數折斷。”
“那具屍體的骨頭不是被折斷,而是被震碎的,”段紅迤依舊做著每一次言無純都看到她在做的事,“所以,沐陽汐知道你在哪,並且一直跟著你。”
一看狀況並不如自己所想,言無純還想再反駁:“可是……”
“想一想,你說你之前遇到不少險境,但結果呢,卻都不是險境,你仍舊活得好好的,”段紅迤說,“也許他早是暗中出手幫了你,你不知,抑或他知曉你能應付過來,無論是什麽,結果就是你還活著。”
言無純這下是真找不到反駁了,隻皺了皺眉頭,試探性地問道:“段前輩你的意思就是確信師父就在我身邊?”
“差不多,但這不是我讓你進此的主要原因,”段紅迤說著吹起手中的落葉,“我讓你到此,也是想帶給你真正的險境,一個我無法控製,而他若不出手,你必死的險境。”
言無純剛想追問,就見被吹落得樹葉飄起來,還帶著另一些已經印著字的花瓣樹葉一並,飛向了自己。
轉瞬之間,它們聚於一處,化為人形。不待言無純搞清楚,人形之物已至其身前。
段紅迤還坐在原處,但周圍變得很奇怪,一半仍舊是「自在觀」的庭院,而一半卻是山林,樹木一半繁茂一半枯萎,天空一半明媚一半陰沉。
言無純不敢貿然去碰這裏的任何東西,隻能躲開,但仍舊有幾片樹葉貼在了他的身上。
雖然無風,然那人形之物卻憑空飄轉了回來。
言無純再次躲開,仍舊粘上了不少花瓣、樹葉。
這些樹葉與花瓣不僅僅是貼在他的身上,而且甚是沉重。
手臂上雖僅三片,卻已是讓言無純覺得是掛有百斤重物一般。
當那堆花葉再次轉回時,言無純索性是拚了,將雙掌聚滿內力,試圖一口氣將它們直接拍散。
然而這掌打出去,什麽反響都沒有,反倒與它們撞了個滿懷。
一瞬間,言無純全身都被附滿,動彈不得。
他本以為她是想讓自己窒息,卻發現自己好似根本不用呼吸。
然而他卻沒能高興太久,很快他就覺察到自己身體裏的某些東西,正不斷地流向這些附在身上的花葉,這種感覺很不妙。
緊接著他體內的真氣開始亂竄,他不用呼吸,卻有了窒息之感——張嘴說不出任何話來。
也不知怎麽回事,那些流出的東西突然又逆向溯回體內,不僅僅如此,還帶回了另一些新的東西。
然就此時,所有的感覺瞬間消失,附在言無純身上花葉全部散落在了地上。
言無純看到段紅迤站了起來,目不轉睛地看著言無純這方,但卻不是在看他,而是在注視著站在他們當中的一個人。
“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