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這位小妹妹也是來百樂坊拜師的？”慕卓抱著琵琶，不怒不喜地看向江魚瑤。
“嗯。”
她指了指旁側的桌子：“那便可切磋切磋。”
見江魚瑤沒動，她又補充道：“小妹妹放心，我來這兒隻是想趁此機會見識見識五湖四海的樂師，並不是代百樂坊收人考試。”
言無純側過頭來，在江魚瑤耳邊低於道：“小瑤子，她是安馨露女俠的徒弟，你是辛悅嵐女俠的徒弟，沒什麽好怕她的。”
江魚瑤不怕，她反倒希望能和這位姑娘比試一番，畢竟對方已經是百樂坊的弟子，且還是「琴月五音」中安馨露的弟子。
就算輸了，她也能知道自己是什麽個水平。
“但，我沒帶琴來。”江魚瑤舔舔嘴唇。
來此湊熱鬧的一大半都是準備去百樂坊拜師的，自是什麽樂器都有。
言無純和江魚瑤對視一眼，明白她是真想比試，便站起身衝周圍問道：“可有哪位願意借一張琴？”
“要什麽琴？”
“五弦還是七弦？”
“杉木還是桐木？”
周圍人是比他們還熱烈。
“七弦琴，什麽木的都行。”
“我的借給姑娘一用。”
“小瑤子，你好生坐好，調整心態，我來幫你弄好，”言無純接過從人群外遞來的琴，放到桌上，一並搬到了江魚瑤跟前，“我們就彈剛才那首《臨淵》可以嗎？”
慕卓點點頭：“當然可以。”
言無純還以為江魚瑤說錯了：“小瑤子，你才聽第一次，怎麽跟別人彈啊？”
“沒關係，我已經記住了。”
周圍人一片嘩然。
“小妹妹是在開玩笑？”
“沒有啊，我是認真想跟你彈一首的。”
“我是說你先才第一次聽《臨淵》這事。”
“對啊，也不是開玩笑。”江魚瑤一邊試著弦音，一邊認真地回道。
慕卓一愣，爾後頷首說：“那便開始吧，由我領頭還是你領？”
江魚瑤在心裏默了默，將手搭在了弦上：“我吧。”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江魚瑤僅是第一小段就已經是叫人驚歎不已。
而對言無純這種門外漢來說，先前聽著那兩人彈奏此曲，隻覺音律悅耳，身心舒適，而現在江魚瑤所彈奏的，卻是讓人心情跌宕起伏。
那弦音像是緊緊抓住了人的耳朵，提著它們在空中忽上忽下。以至於後半段慕卓已經沒在彈奏琵琶，周圍人竟都沒有發現。
慕卓沒有說任何話，安靜的聽著江魚瑤將整首《臨淵》彈完。
周圍人爆發出一陣陣掌聲：“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正是這種感覺！這姑娘好厲害！”
“小妹妹對這首曲子好似極其熟悉，怎說笑是第一次聽？”慕卓放下琵琶，對她抱拳鞠了一躬，“是我輸了。”
連言無純都覺著是不是小瑤子背地裏練過這首曲子。
“嘿嘿嘿，”江魚瑤剛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樂裏，並沒注意到對方早是放棄，彈完後對方竟然就認輸了，自是高興，“我真是第一次，剛才有好幾個地方都彈錯了。”
“那小妹妹可說是天賦異稟，”慕卓主修的是琵琶曲，《臨淵曲》對她來說實則也非多熟悉，但她並未因此而尋什麽借口：“敢問什麽時候去百樂坊拜師？”
“後日。”
“那到時再會。”
慕卓收起琵琶，對眾人拜了拜，爾後離開了茶樓。
“這慕卓姑娘感覺不怎樣啊。”旁邊有人議論起來。
“你是沒聽過慕卓姑娘彈琵琶，那感覺，真是宛如天音，剛才她們所彈的是笛曲，本就不是她擅長的領域。”
“這位姑娘也還不是用七弦琴彈的，而且是剛聽過一次……”
周圍人都在七嘴八舌議論，江魚瑤皆沒在意。
她望向言無純，笑道：“哈哈，小純子我是不是很厲害？”
“嗯，百樂坊的弟子都輸給你了，這次沒差，鐵定能進。”
一些同是來百樂坊拜師的人都簇擁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圍著江魚瑤。
她以前都隻是看爹身邊這樣，自己哪曾有過這種待遇，高興得不得了。
然現在時間不早，已經過了晌午，他們二人也該回竹廬。
言無純撥開她的那些‘迷弟迷妹’：“走了，小瑤子，咱們該回去了。”
“好吧，”江魚瑤高高興興地起身，同他們抱拳道別，“大家也各自加油吧。”
“江姑娘小心點，別把腳崴著了，”那些人見她一瘸一拐的樣子，都提醒道，“免得到時候被誤會，說不清。”
“誤會什麽，說不清什麽？”言無純扶著江魚瑤問道。
“不就是怕百樂坊以為江姑娘是殘疾嘛。”
說者無心，聽者卻有意。
言無純很快意識到不能再追問，敷衍著想要帶江魚瑤離開。
可江魚瑤卻不走了，轉而問向他們：“我不明白，為什麽不能讓百樂坊知道？”
“姑娘難道不知道百樂坊的門規嗎，其中有一項就是絕不收任何身體有殘缺之人。”他們還是以為江魚瑤隻是坐久了，所以說話也沒多少顧忌。
“所以啊，千萬不要在這幾日受傷嘍，不然一年的努力都白費。”
言無純看了看江魚瑤，她埋著頭沒有說話，可以感覺到情緒十分低落。
“狗屁規矩，”言無純一把將江魚瑤抱了起來，“不過還是多謝你們。”
這一路言無純都在說著諸如‘狗屁規矩’‘他們是胡說的’之類的話，江魚瑤是半字沒說。
回到竹廬，她就從言無純身上掙脫下來，一瘸一拐地悶頭跑回了房間，反鎖住了門。
“小純子，你把別人惹著了？”
“不是，是我們在城裏聽到有人說百樂坊有個規矩是不收……”
他無需說完，蕭碧辰也知道是什麽規矩。
先前還在準備看笑話的她，一眨眼臉色就嚴肅了下來。
“你跟我出來一趟。”
剛走出竹廬，言無純就忍不住問道：“他們根本是瞎說的吧，彈琴關身體殘疾什麽事，再說小瑤子是用手彈，又不是用腳彈。”
“確實是有這個規矩。”
“不可能啊，辛大姐也是百樂坊的人，若是有這個規矩，她為何還介紹小瑤子千裏迢迢來此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