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莫說言無純毫無防備，就算是早有準備，對方這一掌也是難以抵抗。
言無純胸口被碰觸的一瞬，隻覺一股外氣躥入體內。
他即刻運足內力以抗之，卻還是連退數步撞到桌子才停下。
那隻手的主人隨之踏進了房間——竟是位已年過半百的婦人，雖滿臉皺紋，五官卻是依稀可見端正，且穿著白素幹淨，不似惡人。
“老婆婆，你幹什麽！”言無純躲到桌後，揉著自己胸口。
然而那人卻沒有回他話，腳向前邁了半步，突似鷹隼般直撲而來。
言無純不及躲避，隻能是抬手去擋。
縱使以手臂擋住了對方的拳頭，卻仍舊被震得往後連連退步。
對方緊至其身前，掌風呼嘯，宛如虎撲，速度之快、勢之重，言無純亦是雙腳微開運足內力一掌迎上。
兩掌相對，這一次他沒被震開，反倒是被吸住。
兩股內力遊走於彼此掌間回轉。
雖然對方麵無表情，但言無純能感受到她沒有收手之意，且還在暗自加勁。
他的後背已經抵住了竹牆，現正慢慢在往內陷，他能很清晰地聽到竹子正在一點點崩裂的聲音。
言無純想要撤手，然而手掌卻是與對方牢牢吸附，他亦隻能是驟聚內力以抗之。
然而，對方所持內力總是會更強於他，逼使言無純不斷地被動提運起更多的內力，卻絲毫未改變自己的劣勢。
不過這一看來，對方也沒有一口氣要至他於死地的意思，每一次僅僅是壓製他，讓他有足夠時間來提運內力來抵抗。
隨著雙方較力，言無純已經逐漸現出了疲態。
體力上他沒問題，但在內力上明顯感覺到了力不從心，已經開始跟不上對方逐步加深的內力。
言無純的內力直降而下，對方的內力已成摧枯拉朽之勢沿著他的手臂躥入。
就在言無純自己都已是放棄時，對方卻是突然化去內力，收回了手。
言無純也終是可以移動腳步。
他趕緊遠離牆壁，正欲問話就聽得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江魚瑤和一個女子站在房間門口，詫異地看著他們。
“小純子，你終於是醒酒了？”
江魚瑤不知道他們剛才發生了什麽，還略帶責備地看著言無純。
“醒了，”言無純很詫異江魚瑤似乎信任這兩個陌生女子，“這是怎麽回事？”
“你們自己聊，”老婦終於是開了口，聲音清脆響亮，“悅嵐，你跟我出來。”
老婦又看了眼言無純，頜首笑道：“不必緊張，剛才隻是切磋一下。”
雖然她這麽說了，神色也和藹了許多，但言無純還是十幾分警惕。
直到目送她們離開房間，江魚瑤走到自己麵前，他才鬆下一口氣：“小瑤子，你身旁的女子是辛悅嵐？”
“是啊。”
言無純兩手摁著太陽穴：“什麽情況啊！我昨日就喝了點酒，怎麽現在一睜眼就發生了這麽多奇怪的事？”
“你喝得可不是隻有一點，今早就像頭死豬一樣，是我一人牽著馬將你給拉到城裏去的，”江魚瑤說，“索性遇上了辛姐姐，引我們來了這兒。”
“這裏就是「百樂坊」了？”
“不是，這裏是那位大嬸兒的小竹廬，離「百樂坊」隻有十多裏路，”江魚瑤說，“辛姐姐說你要在此等你師父，而我也可在此等到「百樂坊」收徒之日。”
“等什麽時候？”
“你師父我不知道得等多久，但收徒就在下月初，”江魚瑤滿心歡喜，剛才辛姐姐已經帶我去參觀了那兒，簡直像是畫筆畫出來的一般，而且比寒江堡都還要大好幾倍，人丁也興旺好幾倍.……”
言無純等她自顧自地歡喜完，才又問說：“你說的大嬸就是剛才在這兒的老太婆？”
“可不能這麽叫她，人家可才五、六十多歲，”江魚瑤拍了言無純一下，提醒說，“那位大嬸是辛姐姐的朋友，也同意我們暫時住在此，我的房間就在隔壁，我待會兒引你去看。”
“你不知道，那老太婆.……那大嬸，剛才進來就打我，什麽都不說……”
“辛姐姐說她什麽都好，就是脾氣稍稍有些怪，不過我看她也沒傷著你什麽嘛。”江魚瑤退了一步歪頭打量言無純。
“是沒傷著，但就是莫名其妙的，咱們能不能不住這兒，去其他地方住？”
“那可不行！進百樂坊是要考核的，我可什麽都不會，而待在這裏的話，辛姐姐答應可先教我音律什麽的！”江魚瑤斬釘截鐵地否決了，“而且這是山裏麵，外麵竹林說是什麽陣，尋常人很容易就迷路了，辛姐姐帶我進出了幾個來回，我都還記不清方向。”
言無純一直揉著自己的頭：“小瑤子，你是真打算在百樂坊拜師學藝啊？”
“當然了，不然我大老遠跑這兒來幹什麽。”
“可是，我若是見了師父的麵，然後就要離開這裏，怎麽辦？”
“你等著我唄，或者跟我一齊去百樂坊拜師，反正你又不必非回南隅去，對不對。”江魚瑤拉著他的手，一臉期許地說道。
“哎，先等我見了師父，再說吧。”言無純腦仁又是一陣陣脹痛。
“那可不行，你必須要答應我，要陪著我。”江魚瑤拉著言無純的手又搖又晃。
“得得得。”
……
辛悅嵐跟著老婦在竹林中走有一會兒才停下：“大姐，那小鬼是什麽情況？”
“真氣渾厚，的確是沒有打通任脈，對內力的掌控還是有限，”女子說，“但我剛才試過他，幾乎算是耗幹了他的內力，卻也沒見他有失心症狀，應該跟沐陽汐不一樣。”
“沐陽汐將自己的「縛龍決」也教給了這個小鬼，你也知道，他的這套心法很多地方有駁常理、倒行逆施，很容易損人心智，沐陽汐自己本來就有毛病，他習練倒無所謂，”辛悅嵐憂道，“但……”
老婦揚手打斷她：“我會留意，不過，你為何會把他帶到我這兒來？”
“本是想讓他們去「百樂坊」，但後來想著，二姐若知道了言無純和江魚瑤的身份，肯定會將二人軟禁起來，這樣反倒不好。”
“那倒是，不過言無純的情況若真跟沐陽汐一樣，該如何？”
“我就是不想讓他跟沐陽汐一樣，才會將他帶回來交給你，若真如此，那麽便廢掉他的功夫，讓他一輩子不能習武練功。”
“悅嵐，這話我在十多年前聽你講過一次，那一次的對象是你妹妹，”老婦兩隻眼睛專注地看著她，“所以，這個小子，你是當成悅鈴在管了？”
辛悅嵐也沒有移開視線：“不是，隻不過這十多年去南隅，一點點見著這小鬼長大，倒是發現他秉性純良，悟性也高，一心念著行俠仗義，且沐陽汐也沒把他往壞了交，著實是可雕琢之才。”
“那位瘸腿的小姑娘呢？”
“我騙小鬼來這兒等他師父，不是長久之計，若是那小姑娘也跟來此處，方可讓他安心待住。”
老女人不溫不火地說：“她天生殘疾，就注定她是進不了百樂坊的。”
“那也是一個月之後的事了，”辛悅嵐對此實是有些愧疚，“至少這一個月，我會教她些她想學的東西。”
“沐陽汐那邊呢，你不去了？”
辛悅嵐搖搖頭：“還沒找到，隻是我發現南隅許多門派都在趕往天合台.……”
“這些事不要跟我講，”老婦立即將手放到辛悅嵐嘴邊，道，“有什麽事，回去跟百樂坊的掌門說。”
“好，那他倆就麻煩大姐你了。”
“不麻煩，我倒歡喜能有兩個未經世事的小家夥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