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章

  林可安左右為難，回頭看了看門外，月光之下長身而立的青年，沉思良久，衝著她點了點頭。


  太子和陸雲崢行事十分果決，別看太子書生氣重了些，殺伐決斷比之先帝要強上許多，幾日的功夫便將朝堂重新整肅了一番，慢慢就走上了正軌。


  太子登基為新帝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好生安葬了楚長寧，那日全城縞素，新帝和太後渾身素白，太後更是親自將楚長寧送進了皇陵之中。


  陸雲崢陪著林可安閉門不出，晚上，第二日的上午，林可安就被太後一道懿旨宣進了皇宮。


  由於時間倉促，太後還未搬進慈安宮，離得老遠，林可安就聽見坤寧宮一陣嘈雜，宮女太監進進出出，像是在搬東西。


  林可安走過去，太後仍然渾身素白，獨自一人立在自己的小花圃前，直到林可安走近，才回過神來。


  “可安來了，我這裏現下吵鬧的緊，正好你來了，陪我四處走走吧。”


  林可安稱是，上前扶住太後的胳膊，緩緩外出。


  太後帶著林可安來到了皇宮中最高的閣樓上，站在上麵，大半個皇宮都盡收眼底。


  林可安為太後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溫柔道：“此處風大，娘娘鳳體還未完全恢複，不宜久待，這便下去吧。”


  太後抓住她的手，“無妨，我的身體，自己知道，不妨事的。”


  “這偌大的皇宮，我最喜歡的就是這裏了，隻有在這裏，我才能看到皇宮外的一片地方。”


  太後摸了摸林可安的頭發，愛憐道：“我的女兒就是漂亮，說句狂語，我年輕時雖然比不得你，可在京都中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加上那時鄭家如日中天，還是京都第一大家，上門求親的人也是快將門檻給踏破了。


  我母親說，鄭家的門楣以後自有我兩個哥哥撐著，還不用要犧牲我一輩子的幸福去同其他世家聯姻，讓我不必有顧慮，隻管選心中歡喜的，隻有人品佳，德行好，真心待我，便是門第差些也無妨。


  可是我偏偏選了當時甚至可以說落魄的六皇子，也就是先帝。母親勸了我多少次，皇家無情，可我偏偏就是迷了心竅，死活要嫁給他，也將鄭家和他牢牢拴在了一起。


  為了助他上位，我父親戰死，我隻當刀劍無眼，天意使然。


  他登基後，不曾薄待於我，該給我的榮寵一樣不少，包括這尊貴的一國後位，可是我想要的又豈是這國母的位置，後來他對我越來越冷淡，他的後宮美人也越來越多。我一年之中，甚至見不到他的多少麵。


  多少個黑夜裏，我都不住的想，若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會不會走這樣一條路。


  說實話，可安，我後悔了，我心中的良人，是我真心待他，他也真心待我，相溶以沫，相互扶持，這對於皇室來說，太奢侈了。我母親說得對，天家，哪有什麽真情可言，我不僅讓自己遺憾了半生，還連累了我的女兒。”


  太後說著，忍不住潸然淚下，“陸雲崢說，你們自小相依為命，吃不飽穿不暖，多少次從狼嘴裏，撿回了一條命來。是母親對不起你，沒有看好你，讓你自小吃了那麽多苦。”


  林可安小心翼翼為太後擦幹淚痕，溫聲安慰道：“娘娘不必自責，若非這一番陰錯陽差，我怎麽能遇到二哥，與他心意相通呢，年幼的時光有他相伴，便是辛苦些，我心中更多的也是歡喜。”


  “陸雲崢已經向皇帝稟告，半個月後，要娶你為妻，皇帝已經準了，你若是願意，就從這皇宮中出嫁。”


  還不待林可安回答，太後身邊的大太監來稟告。


  “太後娘娘，已經全部收拾妥當，可以出發了，路途遙遠，為了在天黑前趕到，現在就得出發了。”


  林可安微微皺眉，“太後娘娘要去哪裏。”


  “這皇宮我呆了大半輩子了，也待膩了，我準備去鎮國寺，長伴青燈古佛，日夜誦經祈福，祈求佛祖保佑我的女兒，餘生幸福安樂。”太後說完拍了拍林可安的手，“行了，雖有半月之久，可成親的事宜到底繁多，你也回去著手準備吧。”


  林可安微微拂身告辭，向外走去，總感覺，背後的目光灼的後背火辣辣的疼。


  “您能不走嗎，我自出生起，便不知道有母親疼愛是什麽感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我想您親手，送我出嫁，留下來吧。”


  “母親。”


  皇後聞言，霎時淚如泉湧，幾步跑過來，將林可安抱在胸前。


  哭著道：“我的女兒，我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