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章
林可安立在坤寧宮的寢殿外，看著宮女太監進進出出，神色很平靜。
陸雲崢握了握她的手，溫聲安慰道：“別擔心，皇後娘娘鳳體尊貴，自有天神庇佑，定然會安然無恙的。”
林可安回望過去，也握緊了他的手，“我知道的，等一會兒太醫出來，我們就回家。”
還沒等到太醫出來，卻等到了滿身威儀的太子緩步踱出。
“不進去看看母後嗎？”
林可安想鬆開陸雲崢的手，卻被他牢牢握住，半點也抽不動，隻得作罷。
“太子殿下出來了，想必皇後娘娘已經沒有大礙了，臣女這便告辭了。”
太子注意到了兩人的小動作，並沒有什麽表示，隻是神色暗沉，微微頷首。
等兩人快要出坤寧宮宮門時，才朗聲道：“孤決定封長寧為神寧公主，厚葬於皇陵。”
話音一落，不遠處得兩人雙雙停住了腳步，卻並未回頭。
“長寧生前的確做了許多錯事，終歸是用生命償還了。”最後一句，應當是心虛，說的十分小聲，可還是結結實實落在了兩人的耳中。
“畢竟，她也做了我二十年的妹妹，如今她已然身死，你便忘了她，也放了自己吧。”
林可安微微偏頭，回道：“謹遵太子殿下聖意。”
陸雲崢將林可安送回驛館後，又馬不停蹄回到了皇宮，協助太子殿下收拾殘局。
此時，坤寧宮內，一直昏迷不醒的皇後緩緩睜開了雙眼，如同嗜血的猛獸一般，雙眸猩紅，獨自一人，直奔天牢的最深處。
不過大半日的功夫，左貴妃原本華貴端莊的姿態已經全然不見，發絲淩亂，衣服殘破肮髒，如同一個市井瘋婦，隨意坐在草床上。
直到看見外麵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麵上才恢複了從前那樣高傲的神色，坐直了身子，理一理衣服，還整了整頭發，雖然形容狼狽，但是看向皇後的表情依然得意從容。
“皇後娘娘來了，我就知道，在我死前，能再見娘娘一麵。”左貴妃慢悠悠起身，走到皇後身前。
“娘娘明明心裏已經有了答案，為何還要屈尊來這天牢向臣妾確認一回呢。寧兒的確是臣妾的孩子，而娘娘您的孩子，是臣妾親自安排籌謀，自她落地便將她遺棄自生自滅，五年前，她隨陸雲崢進京，長寧帶她入宮玩耍，也是本宮發現了她的身份，除掉了她，以絕後患。”
皇後聞言，氣的胸口血氣翻湧，在她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可是麵對左貴妃的咄咄逼人，自小養成的良好修養，讓她說不出什麽不得體的話，你了半天，才說了句，“你，你這個毒婦。”
“那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麽忍心將她換給他人，更何況你明明已經有岐王了，何必多此一舉。”
左覃本就體力不支，被皇後打的踉蹌著倒在草床上，她卻不怒反笑。
“皇後娘娘生氣了，終於失態了，這麽些年，你活的像個布娃娃一樣，舉止得體的不像話，萬事都按著規矩來，臣妾看的都替你累，難怪皇上不喜歡你。也就你這樣懦弱的性子，若不是出身好些，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有一個兒子怎麽了，遠遠不夠，多一個兒子多一重保障，誰會嫌依靠多了呢。”
“你是皇後，你含著金湯匙出生，哪裏知道我們這些奴才出身的人，向上爬有多艱辛，我哥哥也是滿腹才華，功名卻被那個人頭豬腦的草包官少爺給頂替，還將我搶回去服侍那個惡心的老頭子，若不是我使了手段，頂替了府裏的舞姬獻舞，別皇上看中，我和哥哥便要落在那個地獄裏，不得超生了。”
“這便是上天給我的機會，我當然要牢牢抓住，一步一步向上爬。我當時身份低微，一個出身卑微的妃嬪的女兒，長大以後，要麽和親要麽被當做禮物安撫底下的大臣們。被人踐踏的滋味，我絕對不允許我的孩子也嚐到，可若是做了皇後娘娘的女兒，那可就不一樣了，一國嫡公主，以後的路可就要順暢許多了。”
“所以，隻好麻煩皇後娘娘的女兒，給我的女兒讓路了。”
皇後氣的呼吸不暢，話都說不清了，“你，你混賬。”
左覃看著皇後這副氣憤的模樣，笑的越發放肆，“皇後娘娘，還有一件事，你被滿了幾十年了，臣妾實在是不忍心，還是告訴你吧，其實先帝根本沒有喜歡過你，一點都沒有，你自以為的年少深情，不過是一場騙局罷了，先帝一直珍藏著一副畫卷，畫上的女子美若天仙，先帝那麽寵愛我，不過是因為，我眉眼間，同那畫上女子，有半分相似罷了。我無意中發現了那幅畫，多年來一直小心翼翼模仿她的神態妝容，才一直恩寵不減，先帝愛屋及烏都對我這般好，可見對那畫上女子有多麽歡喜，皇後娘娘你為了一個利用你的男子，付出了所有，真是不值得，還被我玩弄於鼓掌之中，你這一生，真是一個笑話，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你住口。”
皇後被狠狠刺激到，拔下頭上的金簪，向左覃的脖子上狠狠刺去，一下，兩下，三下……直到一雙細白的手抱住了她。
“娘娘，沒事了沒事了，你冷靜下。”
皇後這才反應過來，如夢初醒一般，看著自己沾滿獻血的雙手，驚慌地扔掉手中的凶器。抬頭看見是林可安抱住她，才哭著抱住這個單薄的女孩。
林可安小心地掏出手帕，為皇後擦了擦臉上和手上的血跡，吩咐了一個太監來，將皇後背了回去。
皇後如同一個受驚的小獸，驚慌失措，拉住林可安的手，不許她離開半步。終於在夜幕時分，沉沉地睡去了。
天色已晚，林可安原本打算今夜就歇在皇宮中，陸雲崢踏著月色趕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林可安神色大變，慌慌張張便隨他出了宮。
陸府的廂房燭光幽幽，一道嬌小的身影一動不動。
林可安破門而入，果然看見了多日來毫無音訊的薄靈初。
“姐姐！”林可安快步跑過去，將她上下檢查了一圈，確認她沒受什麽傷才鬆了口氣。
“姐姐沒事便好。”
薄靈初淚光閃閃，作勢便要跪下，卻被林可安一把拉住，並且截住她的話。
“姐姐隻管安心養好自己的身子，我向姐姐保證，薄府上下無虞，別的，姐姐還是莫要開口了。”
聞言，薄靈初麵上的悲切更甚，她一把推開林可安的手，重重跪了下去。
“可安，我知道，讓你饒了他的性命，實在太過為難，可是他是我的丈夫，是我鍾愛之人，我沒辦法幫他什麽，隻能這樣為他求情。你若是實在放心不下，弄瞎他的眼睛也好，斷了他的手腳也好，就算是隻剩一口氣也沒關係，可安，我隻要他活著。”
說著又摸了摸小腹，低聲道：“我腹中的孩子，不能沒有父親。
我，也不能沒有他。”
林可安的嘴唇抿成一條縫，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
薄靈初又道：“若是他不在了，我和孩子就在這世上，也沒了意思，便一起去陪他好了，還請可安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將我們一家三口葬在一處，死後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