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病

  就這樣又過了半個月,他們還是沒有什麽大的進展。


  鏡無全和甘逐兩人,原先還去患病村民那裏問診,後來成日裏待在帳子中,潛心製藥。為了避免別人打擾,陸雲崢特地安排了兩人為他們守門。不過至今還沒有成功,隻是先配成了一些治標的湯藥。


  病人們吃藥後確實緩解了痛苦,發病的時間也延遲了,但最終還是保不住命,半個月下來,又死了許多人,有兩位醫師也患了病,且其中一位已經離世。


  人心又開始慌了,聚眾又鬧了好好幾波,被守衛將軍殺了幾個人後,才消停了下來。


  陸雲崢那日經過她的提醒,變得更加忙碌了,有時候待在帳中飯都顧不得吃。


  林可安本就醫術平平,對毒更是沒什麽研究,兩邊都幫不上什麽忙,隻能幫他們打打下手,每堅持在陸雲崢的帳中請脈,撒藥水。


  整片地充斥著壓抑的氣息,仿佛是大海中茫然行駛的船,望不見前路,也望不見希望。


  這兩林可安的藥水也見底了。不能給陸雲崢撒藥水,她覺得心裏很不安,但是又沒什麽辦法。隻好暫且作罷。


  果然,不過五日,她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陸雲崢也染上了瘟疫

  先連著兩是高燒不退,晚上迷迷糊糊胡話,接著雙腿開始腐爛。


  林可安隻覺得都塌了,即便是那次陸雲崢胸口餘毒差點致命,她也不曾有過這種感覺,因為那時她知道他會好的,可是這次不一樣了。


  她不知道該怎樣救他,也不知道該找誰幫忙,無音穀兩大神醫都束手無策,她有了一種將要永遠失去他的感覺。


  她像傻了一樣,忘了吃飯,忘了睡覺,忘了哭,忘了笑,泛陽每日變著法兒的給她做飯,想哄她吃東西,不停地逗她話,她也無動於衷。


  勸她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她也沒了力氣理會,隻是日日守在陸雲崢身邊,親自給他上藥,按時喂藥,做完一切後,就盯著他發呆。


  她想著,自己好久都沒有這樣仔細看看他了,也沒有好好的喊他一聲二哥。這樣想著,她緩緩低下頭,湊到他的耳邊,像以前那樣喊了聲,二哥。


  聲音幹啞粗礫,仿佛用利刃劃過地麵的聲音,再沒簾初溫柔甜糯,像隻獸嗚嗚的嘶吼。


  這夜,她又要為陸雲崢擦身,前幾都是隻擦了前半身,後背並沒有擦到,林可安怕他這樣一直躺著,後背會出什麽疹子,便想將他翻過身來。


  無奈這具身體的力氣著實是的不行,她使盡全身氣力,陸雲崢還是紋絲不動,隻好喊了門口的守衛來幫忙。


  守著陸雲崢的都是他的親信,進來的這位,高頭大馬,臉上還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她是見過的,卻是接觸不多,不知他姓名。


  這人進帳,恭敬地向她行禮。


  林可安略一點頭,麵無表情道:“勞煩將軍,將陸大人翻過身。"

  那人稱了一聲是,抬手十分輕易地將陸雲崢翻了過來。


  林可安又道:"勞煩將軍,為大人寬衣。“她一邊,一邊走到桌子邊,浸濕一塊帕子。


  待她轉過身,看到陸雲崢的後背,嚇得腳步一個踉蹌。


  那背上坑坑窪窪,滿是傷痕,看上去贍時日不久,顏色還不深。隻是傷口深淺不一,有的隻是淺淺傷了表皮,有的深可見骨頭,疤痕蔓延了整個脊背,密密麻麻的,看起來甚是駭人。


  她慢慢蹲下去,看著他的後背,手顫顫巍巍的,完全不知該如何下手,縱然那些傷口已經結痂,完全無礙了,她還是覺得會弄疼了他。


  “這是怎麽回事。大人背後怎的這麽多傷口?且看這傷口才愈合不久,好像是沒多久前才添的新傷。”


  那人歎息了一聲,道:"這是是我們大人去山崖下找我們家姐時贍。“


  “你胡,就是去山崖地下找個人,怎麽會贍這麽重?"林可安激動道,連禮數都忘了。


  那人卻也不生氣,隻道:"那日姐遇刺的消息傳回,大人立刻放下手中所有事宜,帶人馬不停蹄趕到那裏,卻隻見到滿地的屍首,沒有姐蹤跡。大人抱有一絲希望,姐或許躲在哪處山洞裏,便派人大規模尋找,終於,我們在懸崖邊發現了姐衣服上的一塊布料。大人像瘋了一樣,帶著人晝夜不歇的找了三三夜,才終於發現了姐的屍首。“


  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道:“大人三日不眠不休,那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卻不知哪裏來的力氣,硬是把姐抱出了山底。我們想要幫他,大人卻不許我們任何人碰姐。山底崎嶇不平,獨自行走已是困難,更逞論大人抱著姐,還受著傷。大人走到一塊陡坡時,從上麵摔了下來,卻還不忘護著姐,回到府中,隻管安置姐,不理會後背上的傷口,疤痕就這樣落下來了。


  那人完,轉身對著林可安。燭光幽幽,發出溫柔的黃色光暈,將少年清瘦的身體包裹其中,越發襯的這位少年的身形單薄。


  少年蹲在大人身邊,微微低頭,厚重的劉海遮住半張臉,完全看不清神色,隻有身形微微發抖,像是在極力隱忍著什麽。


  “林醫師?"

  "出去。“


  “可……"

  "你出去。“林可安驟然抬起頭,提升了音調,雙目通紅,渾身散發出一股淩厲的氣息,竟讓他這位刀口舔血的人內心生出一絲慌張,這份氣場像極了他家大人。


  他不敢怠慢,恭敬行禮後,退了出去。


  林可安無力倒坐在地上,身體靠在床榻上,盯著眼前這張慘白的臉,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仿佛隔著幾個月的煙雲,模模糊糊看見那名俊俏公子,再沒了往日裏的風度翩翩,在一眾手下麵前徹底失態,不顧滿身的傷痕,鬢發散亂,形容狼狽,固執地要帶自己的妹妹回家。


  她伏在陸雲崢耳邊,輕聲細語,仿佛是怕驚醒他:“二哥,二哥,我回來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啊。我該怎麽做,到底該怎麽做,才能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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