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相逢不相識
護衛們見到一個少年護住乞丐,都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
郭不通見是郭牧,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趕緊對護衛們說道:“聽到了吧,要打就打他。”
此話一出,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麵色一變,一個大男人居然讓一個不大的少年出來頂罪,這怎麽也說不過去。
郭不通可管不了這麽多,他就躲在郭牧的身後,露出膽怯的樣子。
護衛們再蠻橫,麵對一個才十歲的少年,終究是下不了手。
其中一人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護著這乞丐幹什麽,你看他並不領情嗎?”
郭牧恭敬地回道:“沒辦法,他是我爹呀,我不管他就沒人管他了。不妨告訴各位大爺,其實他腦子有些問題。”
說著,郭牧指著他的腦袋,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護衛們被郭牧忽悠,將信將疑。
郭不通就不滿了,直接一把將郭牧推開,“誰腦子有問題?你這混小子,居然敢罵你老子!”
郭牧假裝哭泣,使勁將郭不通抱住不肯放手,並將嘴巴貼到對方的耳朵旁,小聲說道:“你如果不想挨打的話,就聽我的。”
這話頗有效果,立時讓郭不通老實起來,畢竟挨罵總好過挨打,這個賬郭不通還是會算的。
此時,郭牧大哭起來,嘴裏喊道:“爹呀,你又發病了是不是,我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呀,您怎麽能這麽對我呢?”
郭牧的哭喊聲很有感染力,立時讓大家產生了同情心,並逐漸取得了大家的信任。
天下間就沒有父親會這般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所以說他腦子有問題,倒也說得過去。
護衛們見狀,隻得互視一眼,更加不知道如何是好。
趁著這個機會,郭牧繼續對郭不通小聲說道:“若要所有人相信,你還得配合我演戲。”
郭不通瞬間明白過來,便再次將郭牧推開,一臉憤怒地指著郭牧嗬道:“胡說,你居然敢騙你老子,我哪有什麽親生兒子,我明明就隻有一個女兒,來,乖女兒,讓爹抱抱!”
此話一出,郭牧差點沒忍住把吃的東西全吐出來,郭不通這反將一軍用的漂亮。
郭牧裝出一副順從的樣子,先安撫好郭不通的情緒,隨後看向一眾護衛。
“各位大爺,您們都看到了吧,我爹的腦子病得不輕,再加上又喝了不少酒,所以才衝撞了各位,還望您們大人有大量,饒了我爹爹吧!”
因為這一出表演,大家已經堅信不疑,人群中開始陸續有人站出來為郭牧發聲,令一眾護衛更加下不去手,就連狠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護衛們的目光都轉向轎子,此時,簾子被緩緩拉開,嚴正厄緩步從轎子裏走了出來。
見到氣勢淩人的嚴正厄,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場麵一時安靜下來。
嚴正厄目光鎖定在郭牧的身上,緩步向前,直到來到郭牧的身邊。
隨後,他從自己的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遞到郭牧的麵前,淡淡地說道:“這錠銀子拿去給你爹看病去吧!”
郭牧看著嚴正厄,心裏產生了異樣的感覺,令他一時愣住了。
郭不通見錢眼開,趕緊在郭牧之前把銀子奪了過來。
他這個舉動惹來了大家的質疑,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還知道搶銀子?
郭不通察覺到了大家異樣的目光,趕緊將銀子放在自己的嘴裏,使勁咬了一口,一邊說道:“騙人,這個不好吃呀!”
大家見狀,都不禁發出了一聲感慨,看來這郭不通果然病得不輕啊。
嚴正厄轉過身去,打算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了郭牧的聲音。
“請恩人留下名諱,日後有機會,我定當相報!”
小小年紀,卻能說出這番豪言壯語,令嚴正厄有些動容。
這時,一名護衛代為回道:“我家老爺乃城北嚴家的家主!”
此話一出,郭不通麵露驚駭之色,趕緊低下頭去,不敢正眼瞧上對方一眼。
稍作停頓後,嚴正厄繼續邁開步子,回到轎中,並離開了這裏。
“城北嚴家”,郭牧的心中牢牢地記下了這幾個字。
嚴正厄今日的作為,令所有人都頗感意外,因為這不像他平時的行事作風。
對峙的雙方,已有一方離開,圍觀的人群也沒有留下來的需求,逐漸散了去。
經過剛才的事兒,郭不通的酒已經醒了七八分,臉上恢複出凶神惡煞的樣子,指著郭牧嗬道:“臭小子,你剛才是不是故意借機罵我的?”
郭牧趕緊搖頭叫冤,“爹,絕對沒有的事兒,你也看到了,我是在救你呀。”
郭不通顯然不信,“等老子回去再教訓你。”
話罷,他緩緩站起身,慢吞吞地向著自己的家裏走去。
郭牧遠遠地跟在其身後,按照他以往的經驗,此次回去,一定會挨不少的打了。
不過,他早已經習慣,臉上沒有絲毫的懼色。
當二人回到家裏時,已經是黑夜。
他們所謂的家,不過僅僅是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表麵上看去破爛不堪,裏麵更是家徒四壁,屬於典型的貧窮人家。
這也難怪,自從夏言萍死後,郭不通整天用酒精麻痹自己,偶爾在清醒的時候選擇出去做點零工,如此才保證他們沒有被餓死。
待到郭牧年齡稍大些,郭不通外出打工的時間越來越少,為此,郭牧隻好在小小的年紀就出去幹點雜活,掙點小錢貼補家用。
如此懂事的孩子,左鄰右舍都喜歡得不得了,也樂於幫助他。
然作為其父親的郭不通就不一樣了,不僅三天兩頭地打他,還經常將他趕出家裏,讓他受冷挨餓……
總之,在鄰裏看來,這郭不通定是上輩子積了福,這輩子才得到這麽好的一個兒子,然他卻不懂得珍惜,令人十分不解。
這不,郭牧剛回到家裏,郭不通就讓其跪下,並拿出家法狠狠地抽打在他的雙手上。
也不知道打了多少下,郭不通累了才暫停下來,指著郭牧說道:“若不是需要你給老子買酒去,老子非要把你的手打爛不可。”
雖然郭不通留手了,但是現在的郭牧,雙手腫得跟豬蹄一般,手上有著數十道交叉的紅印,顯得十分顯眼。
即便如此,郭牧依然強忍著劇痛,沒有流下半滴眼淚。
稍後,郭不通將酒壺硬塞到了郭牧的懷裏,並拉著他往門外走,一邊說道:“今晚若是買不回酒,你就別想進屋。”
很快,郭牧被趕出了門外,耳邊響起了重重地關門聲,還有上鎖的聲音。
郭牧始終保持沉默,因為他需要花費力氣來忍受這種劇痛。
剛到門外,老天似乎也在跟他作對,突然一陣寒風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一聲寒顫。
雙手在冷風的刺激下,更是疼痛難忍,讓他的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懷裏的酒壺受到了顛簸,也在這時掉落在地,響起了清脆的落地聲。
郭牧彎下身,原想伸出手將酒壺拾起來。
可是,他的手剛碰到冰冷的酒壺,劇痛就從指尖傳來,使得他趕緊縮了回去。
不知怎麽地,今晚特別的冷,如同他的心一般。
好在他的心裏始終保持著一絲溫暖,以致沒有讓他對這個世界放棄最後一絲希望。
這份溫暖源自於他對未來的期盼,他無時無刻都在期盼著自己快快長大,隻有長大了,才有機會通過奮鬥改變一切。
一想到美好的未來,郭牧的嘴角浮現出一絲淺淺的笑容。
他將自己的身體蹲得更低,雙臂同時放在地上,利用雙臂的夾擊力將酒壺夾了起來,重新放在了自己的懷裏。
做好這些,他開始邁開沉重地步子,向著前方走去。
重陽城本是中原最繁華的城鎮,但是再繁華的的地方,也是有窮人與富人之分。
像郭家這般窮人比比皆是,他們通常聚居在一起,形成了重陽城特有的貧民窟。
此時,夜色正濃,貧民窟寂靜昏暗的麵貌與外麵的燈火輝煌、繁華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到晚上,貧民窟的酒家沒有生意做,早就關門打烊了。
所以郭牧隻能去貧民窟以外的繁華之地,才能買到酒。
一想到買酒,他掏了掏自己的口袋,這才發現他近日掙來的零錢早就用完了,哪有什麽閑錢去買酒。
他也想過回去找郭不通要錢,但很快就被他否決了,以他對自己父親的了解,想要從他的身上撈到錢,簡直比登天還難。
想來想去,郭牧隻好繼續向前,希望能夠臨時找到一個掙錢的地方。
就這樣,他孤零零地走在大街上,不時有寒風侵擾,把他冷得瑟瑟發抖。
更要命的是,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今年的第一場雪不早不晚地在這一刻下了起來。
很快,雪越下越大,房頂上被覆蓋了一片白,就連地麵上的積雪也開始多了起來。
由於雪花的加入,天氣更是冷了幾分,郭牧的小臉已經凍得通紅。
再加上他衣著單薄,很快就抵禦不了這種寒冷。
他隻覺得自己的整個身體僵住了,已經感覺不到雙手傳來的劇痛,或者說那種劇痛早已經被這種痛徹心扉的冷所取代。
即便如此,郭牧依然堅挺著,使勁全身的力氣想要邁開步子。
但他的身體終究不是鐵做的,完全到了常人所能忍受的極限。
漸漸地,他的身體開始顫抖起來,呼吸也變得急促,一口口濁氣從他嘴巴裏呼出。
隨後,他的全身竟莫名出現了一層薄薄的冰塊,將他整個身體包裹在內。
這絕對不是正常人所能出現的現象,唯一的解釋便是他的寒疾又發作了。
寒疾是他天生帶下來的毛病,容易受到寒冷的誘發,發作起來的樣子就如同他現在一般。
而且,這種寒氣來自於他的體內,對他身體的影響遠遠強過外界,使他整個身體如同要破碎了一般。
這種情況,郭牧幾乎每年都要發作幾次,好在都是在家裏發作,通過生火取暖,安然度過了難關。
可是現在不同,他孤零零地在外發作,恐怕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