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蘇珊大媽之死（下）
蘇珊大媽此時已經陷入彌留，她的眼睛雖然還睜著，但目光已經穿透了韓兟的身體，投向了未知的遠方。
“好想……喝蜜糖水啊……”
韓兟最終還是靠了小賤的語音分析係統，才弄明白蘇珊大媽說的是什麽。
“蜜糖？好的，沒問題，”
韓兟擦幹眼淚，這點心願根本就不是問題。他叫道：“小賤，趕緊的。”
不料小賤卻依舊搖頭道：“抱歉，我拿不出來。”
韓兟急了：“怎麽可能拿不出來？那是蜜糖，滿大街都是，又不是毒品，你怎麽會拿不出來？”
“我真的拿不出來，”小賤也急了，“你媽從小到大，就沒有買過含有蜂蜜的食品給你吃。你讓我怎麽拿得出來？你仔細回憶一下，你有喝過蜂蜜嗎？”
“我沒有吃過蜂蜜？一點都沒有？這不可能！那些蜜 汁叉燒上，不是有蜂蜜嗎？”
“叉燒上塗的是麥芽糖，不是蜂蜜。還有，是秘製叉燒，而不是蜜 汁叉燒！”
韓兟根本就不相信小賤說的話，雖然他知道，小賤根本沒有理由騙他。
實際上，在韓兟剛出生的時候，韓媽不知道從哪裏聽說，蜂王漿裏麵含有大量的雌性激素，男孩子若是吃了，對身體的發育有很大的副作用。因此，為了保險起見，韓媽幹脆就連蜂蜜都不買了。
在蓋倫戴爾，並沒有甘蔗這種植物，白糖隻能從甜菜裏麵提取，因此，一般人根本無從享受到白糖的滋味。
而除此之外，蜂蜜就是最好的甜味來源，可蜂蜜畢竟產量有限，野生的蜂窩更是可以不可求的事情。
蘇珊第一次品嚐到蜂蜜的時候，還是個孩子。那年受傷的她偶遇了漢森的母親，被莉莉安娜給救了。
也就是那一年，她一次知道蜂蜜的味道，而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一種味道，叫做甜。
從那一天起，年輕的蘇珊就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蜂蜜，在野外，隻要有機會遇見蜂巢，她總不會放過，哪怕被蟄的滿頭包，
此時，蘇珊大媽少女時代的記憶，再一次浮現了出來，吃一口蜂蜜，已經成了她最後的執念。
可是韓兟沒有吃過，小賤沒法提供，這又該如何是好？
眼見蘇珊大媽眼中的神采已經在逐漸的消失，可嘴裏兀自地喃喃著“蜜糖水”的樣子，韓兟隻急得團團轉，卻是無計可施。
猛然間，韓兟仿佛想到了什麽，突然靈機一動，叫道：“快拿一瓶可樂出來。”
蘇珊大媽最後的要求不能不滿足，既然沒有蜂蜜，那就拿其他的東西替代好了。
可樂雖然說和蜂蜜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飲料，可畢竟夠甜，顏色也像，這時候用來冒充蜜糖水，想來這時代蘇珊大媽，也無力分辨出真假來。
小賤默默地拿出一瓶可樂。從韓兟身上同步傳遞過來的心情，實在是太過於沉重，讓小賤感覺自己好像被沉重的鐵鏈慢慢的拉入水底，無法動彈，也無法呼吸。
雖然他根本就沒有肺，也用不著呼吸空氣，但是窒息的感覺，小賤這一刻，卻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
韓兟拿著可樂，顫抖著扭開瓶蓋，如同珍寶一樣托著，仰著脖子，小心的將可樂慢慢的倒進蘇珊大媽的嘴裏。
蘇珊大媽下意識的咽了一口，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眼中的神采開始消散的同時，用盡胸中最後的一口氣吐出兩個字：“好甜……”
韓兟忍著淚，道：“再喝一口，再喝一口……”
隻是這時，蘇珊大媽已經不再動了，韓兟倒進她嘴裏的可樂，不斷的從嘴角滑落出來。
韓兟手裏的可樂無聲掉落，他失神的摟著蘇珊大媽的肩膀，不住的輕聲呼喚道：“蘇珊大媽，你醒醒，你說話啊，蘇珊大媽？”
蘇珊大媽沒有回應韓兟。
韓兟不敢觸碰蘇珊大媽的鼻息，隻是輕輕的讓蘇珊大媽靠在樹上坐好。這樣一來，仿佛蘇珊大媽就隻是在愜意的小睡片刻，用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再次會發出“啊哈哈哈哈”的笑聲。
韓兟忍著淚，伸手正把蘇珊大媽淩亂的頭發梳整齊，這時卻聽到裏奧的悲鳴，胸中不由一股怒氣勃然而起。
你哭什麽哭，我還沒有哭呢！
他望了蘇珊大媽那張胖臉一眼，伸出手把地上的斧頭撿起來，叮叮當當的拖著，朝著裏奧走了過去。
裏奧此時仿佛忘記了自己疼痛，正溫柔的抱著路易，嘴裏在低聲的吟唱著一首古老的歌曲。
裏奧的歌聲婉轉而深情，描述的是一個少年，為了尋找自己被大魔王搶走的戀人，不惜跨山越河，曆盡艱辛，最終橫穿了整片大陸，最後找到了魔王居住的城堡，並打敗了大魔王的故事。
隻是這個少年最後也身負重傷，在救出戀人之後，就倒了下去。於是他的戀人穿上了婚紗，服下了毒藥，抱著少年的屍體，來到外麵的草坪上，兩人依偎而死。
就像在那天午後慵懶的陽光下，兩人約定的一樣，從此相依，至死不渝。
聽了這歌，韓兟忽然感覺到有一種沉重的罪惡感油然而生——
我為什麽要當大魔王？我為什麽要搶別人的男朋友？
等等，不對，搶別人的男朋友是什麽鬼？
韓兟晃了晃腦袋，把莫名其妙的愧疚感拋出腦後，來到裏奧的身邊，用斧頭在他的肩膀上點了點，淡淡的道：“有遺言嗎？”
裏奧的歌聲停止了，但是他並沒有抬頭，隻是喃喃的道，“路易死了。”
“我知道，我殺的。還有嗎？”
裏奧望都不望韓兟一眼，他隻是癡癡的望著懷裏被燒的漆黑的路易，再次輕聲的道：“路易死了。
韓兟垂眼道：“哪又怎樣？因為你們的緣故，泰德大叔死了，蘇珊大媽也死了，你們這些人，全部都該死。”
“你拆不散我們的。”裏奧淡然的轉頭，不屑的對韓兟道，“路易的心永遠屬於我，你永遠不會得到的。”
且，韓兟鄙視道，我要他的心幹什麽？我隻要他的人就夠了……喂，誰特麽的要搶你的人啊喂！
韓兟終於發現，他和裏奧仿佛就不處在同一個頻道上，根本無法溝通。
韓兟搖搖頭，深吸一口氣，決定重新來過。於是再問道：“最後問一次，你有什麽遺言嗎？”
“能把我和路易埋在一起嗎？”裏奧終於抬起頭，眼中滿是期盼的目光。
總算可以正常溝通了，韓兟很滿意。隻是……這種基情滿滿的眼光，居然會讓人羨慕是腫麽回事？莫非自己終於要變彎了嗎？
韓兟趕緊在心裏默念著，我是一個要開後宮的男人，漂亮的小姐姐才是最可愛的生物，而不是邋遢的胡子大叔。
隻不過韓兟發現，自己最後還是莫名的被兩人的真愛給打動了。因為他在回答的時候居然猶豫了一下，雖然最終還是選擇了拒絕。
“不能。”韓兟道。
“哦，那我知道了。”
見裏奧一臉平靜的轉回頭，韓兟不由自主的解釋道，“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沒有時間。你知道，我正在被你們追殺，估計其他人很快就會到了。不過我想，他們來了之後，一定會把你們葬在一起的。”
等等，我為什麽要跟你解釋？我為什麽要同情你們？我要殺人，我要黑化，我不但要當大魔王，我還就是要搶你的男朋友……
啊，不行了，腦子好亂……
韓兟感覺自己又快瘋了。
“不，他們不會的。”裏奧眼中滿是不舍，他望著路易輕聲道，“他們不知道我們在相愛。而且就算他們知道了，也隻會把我們分開埋葬，是不會把我們葬在一起的。畢竟這個世界上的人，對真愛充滿了偏見。”
“……對此，我感到非常抱歉，”
等等，我為什麽要道歉？我又沒有鄙視你們……
不對，我就是要鄙視你們，老子是異性戀！
韓兟有些抓狂的想。
他突然覺得，事情好像正在不可控製的，朝著某些奇怪的方向發展。於是趕緊補充道，“不是因為我，而是為了你的夥伴即將對你們做的事。”
裏奧不再理他，臉頰輕柔的貼在路易的額頭上，毫不在意的道：“如果你想動手，請快一點。如果不想，那麽這最後一點時間，就讓我們獨處吧，反正我也快死了。”
不行了，好想拿著火把去燒死異性戀啊。
韓兟突然覺得好恐怖。
好端端的，自己經過了十年義務教育打下的牢固三觀，居然莫名的都開始有鬆動的感覺。
“喂，我們真的像是大魔王啊。”小賤突然也莫名的感傷起來，“果然同性之間才是真愛。”
“喂，夠了你。”韓兟心裏難過的直想吐血。都這種時候了，就不要再給我亂加什麽BUFF了。
這一瞬間，韓兟覺得自己被這兩人的真愛給打動了，猶豫著要不要就此走開，反正看他的這個樣子，也活不了多久了。讓他抱著摯愛死去，好像還蠻人道的。
就在韓兟猶豫著要不要放裏奧一馬的時候，耳旁忽聽有聲音罵道： “什麽亂七八糟的，真是肮髒的家夥。”
還沒等韓兟反應過來說話的是誰，他手中的斧頭就被人奪了過去，寒光一閃，跟著“哢嚓”一聲響，裏奧的脖子被斜砍成兩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