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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7章 蝴蝶翅膀扇了下

  集市上人來人往,攤販的叫賣聲和顧客的討價還價聲,及孩童的嬉戲聲不絕於耳,葉夏被撐腳抱著逛了約莫半個多時辰,


  就要求自個下地行走。陳蟜自是不同意,卻又拗不過懷中的糯米團子,隻能彎腰將葉夏放到地上。


  邁著小短腿,葉夏晶亮的眼睛裏難掩好奇,打量著這古風味兒十足的漢長安集市。


  “那是捏糖人兒,喜歡的話舅舅給你買。”


  見葉夏不錯眼地看著街邊一老漢在捏糖人兒,陳蟜彎腰輕聲笑問。葉夏搖搖頭:“夏隻是看看,舅舅不用給夏買。”


  她又不是真正的小豆丁,看到什麽就想買什麽,她隻是出於好奇多看一眼。繼續前行,葉夏似是不知道困倦,走哪看到哪,一件小玩意兒都沒有買。


  忽然,一道嘶啞中仍透著些許稚嫩的哭求聲飄至葉夏耳廓,循聲望去,隻見不遠處一家醫館門外圍聚著不少看熱鬧的人,葉夏腳步微頓,瞅著那個方向看了會,就邁開小短腿欲走向人群。


  “夏你是要去做什麽?”陳蟜心神一緊,不等葉夏做出回應,就彎腰抱起地上的小人兒。


  “舅舅抱夏去那邊看看。”


  手指醫館方向,葉夏糯聲說著。


  “不過是賤民看不起病在人醫館門外鬧,沒什麽可看的,舅舅抱你去其他地方看看有沒有好玩的小物件兒。”


  陳蟜生來是貴族,從小到大極少來平民百姓逛的集市溜達,因為來這種地方先轉,實在有失身份,

  且這種尋常百姓逛的集市上魚龍混雜,人身安全太沒有保障,陳蟜自不敢在明知此地存有隱患的情況下,抱帝後寵到骨子裏的小公主去圍觀什麽熱鬧。


  “夏要去那兒!”


  葉夏鼓起腮幫子,大眼睛裏瞬間聚滿水光,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陳蟜一時間不知所措,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外甥女要落金豆子的樣兒,如果被帝後知道,勢必得削他。


  “就去看看嘛,夏很乖噠!”


  葉夏眼睛裏水光閃動,兩隻小手手抱拳作揖,糯聲求陳蟜。這不倫不類但極其可愛的小舉動,是怎麽看怎麽萌萌噠。


  陳蟜仰頭望天,暗歎口氣,最終頷首:“真是拿你這小精怪沒辦法!”


  笑著搖搖頭,語氣中充滿無奈。


  “求求你了,給我妹妹看看吧!在這世上小子就剩下妹妹一個親人,求求你了,救救我妹妹,小子一定想法子籌到診費,不會欠錢不給的!”


  處於變聲期的瘦弱少年,跪在醫館門外,對著醫館門口連磕響頭。在少年身旁的地上蜷縮著一同樣瘦弱,


  不停大冷顫,臉上泛著不正常紅暈,雙目緊閉的女孩兒。


  僅一眼,葉夏便斷定女孩兒正在發高燒,而少年帶妹妹來醫館看病,由於囊中羞澀,被醫館大夫拒絕看診,繼而有了眼前這一幕。


  “不是老夫不給你妹妹看診,是老夫不能破了醫館的規矩,你快抱你妹妹走吧,看看能不能隨便采點草藥煎服給你妹妹,這樣興許還能救你妹妹一命。”


  “趕緊走,咱們醫館的診費本就低,你拿不出錢看診,更拿不出錢抓藥,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我們醫館不得關門倒閉!”


  隨著醫館的大夫音落,負責抓藥的學徒沒好氣地嗬斥少年走人。


  “阿……阿兄……萱兒……萱兒好冷……”


  女孩兒嘴角抖動,無意識地發出喃喃聲。


  其實從少年兄妹的衣著看,兩人穿得還算不錯,隻不過像是有數日沒換洗過,袍服上沾有明顯的汙漬,


  再就是兄妹倆眉眼長得挺好,不說落難前有多麽龐大的家資,起碼不是過著最底層貧苦百姓的生活。


  “小哥哥,我可以救地上的小姐姐。”


  糯糯的嗓音突兀地響起,不說圍觀的人如何驚愕,陳蟜首先怔愣住。


  “小舅舅。”


  葉夏拍拍陳蟜抱著自己的胳膊,陳蟜回過神,嘴角動了動,目中難掩愕然,問:“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葉夏點頭:“小舅舅放我下去,夏不說謊。”


  澄澈無垢的眼睛裏寫滿認真,葉夏直直地看著陳蟜。


  “貴人,貴人求您救救我妹妹!小子給您磕頭了!”


  少年抱起妹妹擠出人群,直接跪在陳蟜麵前,放妹妹躺地上,連磕三個響頭,繼而抬眼望向被陳蟜抱在懷中,眉眼尤為精致,渾身透著貴氣的小女娃。


  “舅舅,夏需要燒開的熱水,半碗就好。”


  被葉夏一雙澄澈可見底的眼睛看著,陳蟜鬼使神差地把小人兒放到地上,聞言,二話不說,走進醫館。


  不多會,陳蟜端著半碗白開水回到葉夏身旁。


  “小哥哥你扶起這位小姐姐,讓她靠在你肩上。”


  葉夏奶聲奶氣說著,隨手就給女孩兒搭脈,須臾後,她收回手,又探了探女孩兒額頭上的溫度,接著佯裝在自己的小荷包裏掏了掏,而後,她朝女孩兒嘴裏塞進一大一小兩粒藥片。


  沒人看到她手裏的藥片,隻看到她將小手手送到女孩兒嘴邊,給其嘴裏塞了什麽東西。


  水溫適中,少年接過陳蟜手中的碗,讓靠在他肩上的妹妹就著他的手緩慢喝了口。


  “小姐姐要咽下去哦,我給你喂的是藥藥喲!”


  女孩兒聽到耳邊傳來的小奶音,出於本能,喝水咽下口中的異物。


  “小哥哥,你和小姐姐稍等等。”


  待女孩兒咽下藥片,葉夏攥著陳蟜一根手指,拉著這位小舅舅進了醫館,不多會,葉夏拎著三副湯藥返回至少年麵前:“小哥哥給……”


  將藥遞到少年手上,說出如何煎服,葉夏沒再多言,伸出小短胳膊,被陳蟜抱起欲離去。


  “小哥哥再見!”


  揮揮小手,葉夏收回落在少年身上的視線,一手環著陳蟜的脖頸,一手指向不遠處的雜耍攤。


  少年眼眶濕濡,看眼懷中的妹妹,目中閃過一抹堅定之色,拎著藥包,抱起妹妹走向陳蟜一行人。他沒有靠近,隻是不遠不近地跟著。


  “公子,那孩子一直跟著咱們。”


  兩刻多鍾後,陳蟜抱著懷中的糯米團子走向馬車,準備回府,一隨從上前低聲稟報。陳蟜聞言,回頭看向抱著妹妹站在不遠處的少年,他眉頭緊皺,抿唇不語。


  葉夏歪頭問陳蟜:“小哥哥為什麽要跟著咱們呀?”


  就在這時,少年快走兩步上前,再度跪在陳蟜麵前,但視線是鎖向葉夏:“貴人對小子兄妹有救命之恩,小子願帶著妹妹追隨貴人,還請貴人收下小子兄妹!”


  陳蟜知道這話不是對他說的,可他厭惡這種太會抓住機會的人,小小年紀,便懂得識人,為自己謀求未來,真是小人心思!

  “小哥哥是在和我說話嗎?”


  葉夏歪頭,明知故問。


  “回貴人,您是小子兄妹的救命恩人,小子願帶著妹妹此生為您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少年年十二,名江齊,趙國邯鄲人,其妹年八歲,名萱,兄妹倆的家境原先不錯,熟料,父母相繼病逝,

  家產被族裏侵占,不得不流落在外,因年幼,在族地沒少被族人欺辱,就想著來長安討生活,可誰知,


  一路緊衣縮食,好不容易節省點錢財,打算在長安租房先落住腳,結果剛踏進長安城,便被偷兒順走身上的錢袋,


  偏偏這時屋漏遭逢連夜雨,妹妹江萱受涼發熱,這對於身上沒一文錢的兄妹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本想著找個做工的地方掙倆錢,然後給妹妹看病,卻又放心不下妹妹,加之妹妹發熱陷入昏迷,


  江齊沒得法子,最終不得不抱著妹妹前往醫館,求大夫先給他妹妹診治,回頭把診金和藥費補上。


  先後去了三家醫館,都被拒之門外,眼看著身臨絕境,江齊恨,恨族人無情無義,侵吞雙親留給他們兄妹的家產,


  致使他們流落在外,恨醫館見死不救,要他麵臨即將失去妹妹,唯一親人的苦痛,然,忽然間峰回路轉,

  有貴人對他們兄妹伸出了手,將他從絕望的深淵拉上來,撥開厚厚的烏雲,讓陽光照進他心裏。


  江齊知道,這是一個機會,也知道自己有些卑鄙,明明貴人出於好心救了他妹妹,而他卻得寸進尺,


  想要帶著妹妹尋求貴人更多的庇護,他心中羞愧,但他有在心裏發誓,隻要貴人收下他們兄妹,這一生,他們兄妹的忠誠和他們兄妹的命,都全部給貴人!


  葉夏很是認真地注視著少年,半晌,她奶味兒十足的聲音響起:“你們要跟著我也不是不可以,但一旦跟了我,就得聽我的,我絕不容許身邊的人背叛,你要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這一刻,葉夏散發出無形中的氣場,完全不像是個三歲大點的奶娃娃,她表情嚴肅,眸色認真,仿若能看進人心底,以至於陳蟜和一幹隨從再度被葉夏震住,個個目露驚愕。


  江齊同樣被震在當場,不過,他很快回過神,眼神堅定:“小子江齊,小子的妹妹名江萱,從現在起,小子兄妹對主子獻上我們所有的忠誠,以及小子兄妹這條賤命!”


  貴人的年歲是小,但這位貴人的身份肯定非比尋常,否則,在這麽小的年紀,如何能養成如此攝人的氣勢?!


  葉夏不知,她今日遇到的少年兄妹,其中名叫江齊的少年正是日後利用巫蠱事件害得太子劉據被迫自殺的罪魁禍首——江充。


  但有今日這拜主一事在前,或許讓曆史就此拐了個彎兒。


  回到堂邑侯府,陳阿嬌命人帶江齊兄妹下去梳洗,而後和其母館陶公主還有堂邑侯招呼陳蟜進書房敘話。


  等問清楚江齊兄妹為何會被葉夏帶到堂邑侯府,陳阿嬌冷著臉說:“什麽都沒落實清楚,僅憑那少年幾句話,你這做舅舅的就讓無憂身邊多出了兩個人,我看你純粹就是心大!”


  陳蟜委屈:“我不都說了麽,無憂當時看著可有主意了,一點都不像是個小娃娃,她決定的事,我能怎麽辦?何況無憂是君我是臣,我哪裏敢違背無憂的意願。”


  “瞧你那點出息。”


  館陶公主瞪眼兒子,說:“安排人去邯鄲打聽打聽,看看那叫江齊的孩子有沒有說謊。”


  “哦。”


  陳蟜點頭。


  堂邑侯這時問陳阿嬌:“無憂這麽小年紀從哪學的醫術?娘娘可知曉?”


  陳阿嬌搖了搖頭,但轉身又點頭,這讓堂邑侯和館陶公主不由迷糊起來,館陶公主沒好氣說:“你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打什麽啞謎?”


  陳阿嬌很無奈,不得不將葉夏昨日在

  宮裏的表現道出,聞言,堂邑侯和館陶公主及陳蟜無不詫異。


  “過目不忘?你確定無憂有過目不忘的本事,確定她有畫出你說的那個什麽桌椅還有懂得那個什麽漢語拚音識字和阿拉伯計數法?”


  堂邑侯出言確認。


  “阿父,我騙你做甚,徹兒和我都想到了無憂出生時椒房殿上空出現的祥瑞。”


  陳阿嬌如是說著,聞言,堂邑侯沉吟:“陛下該不會認為無憂是仙人轉世,來凡間曆劫?”


  “想那麽多做甚?!”


  館陶長公主剜眼堂邑侯,說:“不管無憂是不是仙人轉世,是不是來凡間曆劫,我館陶隻知道她是咱們的小寶貝兒。”


  “阿母說得沒錯,我才不去管我的無憂是不是仙人,我隻知道她是我十月懷胎所生,是我陳阿嬌的心肝寶貝。”


  “無憂自然是咱們的寶貝,我就是覺得咱們無憂伴七彩祥雲出生,要麽有受到神仙點化,才天資聰穎,


  不同於尋常孩子,要麽無憂沒準還真是九天上哪位神仙來凡間曆劫,投生到嬌嬌腹中,總之,無憂是帶著福氣落地的。”


  “父親說的在理。”


  陳蟜說:“前年父親明明都已經那樣了,結果無憂趴在父親耳邊說了兩句話,當日父親就轉危為安,身體迅速恢複,而且看起來年輕七八歲不止,這肯定是無憂用神仙醫術救的父親。”


  館陶公主和陳阿嬌聽完陳蟜所言,深覺在理。


  “好了,無憂的事咱們都不要在外亂說,咱們隻要看顧好無憂平安長大,無憂想做什麽隨她,反正陛下那心裏有底,知道無憂非凡,他隻會更寵愛無憂,這對咱們無憂沒壞處。”


  館陶公主總結發言。


  “就這樣吧。”


  堂邑侯說。


  “管住你的嘴巴!”


  陳阿嬌凝向陳蟜。


  “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長舌婦,在外麵什麽都往出說。”


  陳蟜哼哧著回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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