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北方的城市
一輛開往北方的長途臥鋪上,幾乎都是南下打工回家過年的人。
隻有七八天就要過年了,這兩天很難再搶到火車票了,所以像這種長途臥鋪車生意開始火爆了。
夏安洛是第一次見識這種車,上下鋪床位,一個擠一個,上車鞋子脫在車門口,狹小的空間裏臭腳味兒、汗味兒、混合著各種食物的味道,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她沒去車站,這樣省去了掏身份證買票的環節,估計沒有人能查得到她去了哪裏。
按照名片上留的電話號碼,她打了長途車司機的電話,然後到指定的地點等著,在站外上車直接把車費給司機就好。
下鋪睡滿了,她隻能爬上鋪了,床位很窄小,剛好夠一個人睡,被單被套黑乎乎的,又髒又臭,她沒敢蓋被子,拿了件羽絨服搭在身上。
看著車窗外熟悉的街景飛逝而過,她想忘了這一切,往事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裏走了一遍,身心已經痛麻木了。
“我就這麽跟你走了,父母都不要了,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能不要我!”
隔壁床上擠著一男一女,男人把女人緊緊的摟在懷裏,柔聲說:“傻瓜,不會的,我不會不要你的。”
“那見了你的父母以後,我們就結婚嗎?”女人的聲音很輕,言辭間透著甜膩和幸福。
“當然了,醜媳婦都見公婆了,還有不結婚的道理?你現在已經是我的媳婦兒了。”
“滾!你才醜呢!誰是你媳婦兒啊。”
“媳婦兒,你就是我媳婦兒,媳婦兒、媳婦兒。”
“哈哈哈……別撓了,癢癢,噓……別人聽見了……”
男女壓低聲音打鬧著。
夏安洛被他們的幸福‘感染了’,心口狠狠的疼了一陣。
她側過身去,把壞掉的左邊耳朵露在外麵,右耳朵塞上耳塞,緊緊的環抱自己,握拳的手壓住不斷抽痛的心口,眼淚悄無聲息的流了一臉。
‘幸福’這件事情,從來就不屬於她,即便她養尊處優,隻不過是做了這麽多年的金絲雀而已。
不對的人她不會再愛了,因為她明白了,海的盡頭也吻不到天,伸出雙手也不可能摘到星辰,她不會再編一些自欺欺人的幼稚理由來騙自己了,該清醒了。
打電話的時候司機問她去哪兒,其實她也不知道要去哪兒,隨口說:‘終點站。’,司機嗬嗬一笑:‘終點站是我家呢,妹子要跟哥回家過年啊。’
‘回家過年’四個字,讓她蹲在路邊恍惚了很久。
今年安瑞又要一個人過年了,她從小就喜歡丟下他一個人,世上沒有比她更差勁的姐姐了,這一次也不知道會離開多久,她沒想過歸期,也沒想過在哪裏落腳,心底想著一句流行的話,‘世界這麽大,我想去看看。’
兩天一夜的車程,中途不停的有人提著行李下車,滿滿的一車人,慢慢的就隻剩下五六個人了。
“上屋,有在上屋下的嗎?”
“有!”
司機一嗓子喊出來,三四個人起身下床了,看樣子準備下車。
夏安洛一看車上就隻剩下兩個司機,還有一個男乘客,就她一個女人了。
出門在外安全第一,她也急忙拿了行李,下了車。
中國北方的冬天,感覺比美國紐約還要冷。
她下車的時候,天空正飄著雪花,地上也積了薄薄的一層。
站在馬路口,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環境,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雖然也是高樓大廈,但少了南方城市的那股紙醉金迷的味道,也許是下雪天冷,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沒什麽人,現在是上午十點了,好多商鋪都還沒開門。
她在心裏給自己打氣:這是一張嶄新的白紙,夏安洛,你可不要又把它畫亂了。
肚子很不舒服,她現在隻想找家醫院,先住幾天院,等身體調養好了再去找份工作,或者繼續往下一個城市走。
好不容易打了輛車,去了當地的人民醫院。
北方的醫院都比南方冷清許多,她進去就掛到了號,跟醫生說明了一下自身的情況,醫生聽後一驚,急忙幫她做了檢查。
“有點發炎,血壓也有點偏低,你要掛幾天針,再配著吃點藥,最好是住半個月院。”醫生邊說邊鬼畫符似的在紙上寫著藥方。
她垂著眸子想了想:“好。”
醫生說住半個月院,她住了一個月,感冒發高燒,耳朵的老毛病又犯了,年是在醫院過的。
她換了手機號碼,過年那天醫院裏冷冷清清的,就一兩個值班護士,她給安瑞發信息沒回,打電話關機,這種情況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她想,安瑞這次是真的跟她膈應上了,不管她怎麽道歉,他都不理她了。
整整一個月,她在寒冷的北方城市,躲在醫院裏大門不出,不知道是她遺棄了全世界,還是全世界遺棄了她。
還好幾個值班護士挺熱心的,她們下班吃飯,會幫她帶一份回來。
夜幕降臨,她早早窩在了被窩裏了,迷迷糊糊間,好像看見有人進來了,看不清他的模樣,他抬手掐了掐她的臉,輕聲責備道:‘小混蛋,你又調皮了,我不來找你,你就不打算回家了嗎?’
是她熟悉的聲音,她的心像針紮一樣疼,伸手猛地去推他……
從床上直直的坐了起來,抬手一抹,一臉的濕潤,才發現又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夢。
她騙不了自己,她的內心是期待的,期待被他找到,但一想到他會用錢來打發她,給她安頓好後半輩子的生活,這種期待就冷了,從心底一直冷到了骨子裏,這個人,這輩子她都不會再見了。
窗外已經大亮,走廊上有了忙碌的腳步聲,環衛阿姨已經在開始打掃衛生了。
她下床洗漱,收拾了行李,決定拋棄這座夢了他一個月的城市。
冬去春來,她想去下一個城市散散心,身體也養好了,可以去更遠的地方,世界這麽大總有那麽一個地方,是她願意頓足的。
可事實是,不管她今後走到多美的城市,總感覺少了些什麽,日子過得如同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