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我到底是誰
他把喝空的高腳杯往吧台上一擱,麵無表情的兩個字:“再來一杯。”
夏安洛沒動,雙手抱胸,定定的看著他:“這麽難喝,你還能上癮嗎?”
其實她調這麽難喝的酒,看上去是在整他,其實是想能不能把他的酒癮戒了。
他冷冷一勾唇:“拜你所賜,酒癮戒掉了,卻愛上了你的毒藥。”
‘愛’這個字從洛冥的嘴裏說出來,著實讓夏安洛愣怔了好久,心口像似被什麽東西敲擊了一下。
“有癮的東西,還是少沾的好。”
她逃避了這個話題,也不給他繼續調了,因為他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剛才三杯下肚,鐵打的胃都會受不住,給他倒了杯白水。
他沒喝麵前的這杯白水,垂著眸子沉默了一會兒:“安洛。”
“您說。”
“夏家對你來說,有多重要?”
夏安洛不解的看著他,他神色無常,眼底無情,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都沒了還這麽問,有意義嗎?
他說會給她解釋,她沒問過他什麽時候給,她相信他是有苦衷的,默默地等了這麽久,他不會告訴她拿不出什麽解釋了吧?
思及此,她無比認真的告訴他:“夏家是我的家,你說重不重要?自從夏家沒了,我幾乎每天都在害怕,我和安瑞以後該怎麽辦?我擔心有一天要是死了,該埋在哪裏?這種魂無所依的感覺,四叔,是您賜給我的,我從十四歲到現在,一直活在這種不安中。”
洛冥麵色無波的看著她,她的話每一個字都能灼傷他的心口,心髒揪的生生的痛,搭在吧台上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頭,他在極力壓下翻湧的情緒,他不想傷她分毫,至少夏家還能是她的念想,如果連這個念想都沒了,那就真的魂無所依了。
唇邊悄然勾起一抹苦澀,他笑問:“夏安洛,我對你不好嗎?還不能讓你有個家的感覺?”
“不,你對我很好。”夏安洛咬了咬下嘴唇,冷然道:“但是,也對我很殘忍。”
“殘忍?”
洛冥念著這兩個字,緘默了良久,似是想通了,他忽然起身,對著她勾了下手。
夏安洛不疑有他,傾身過去,還以為他要解釋了,卻沒想,他雙手伸過來,捧住她的腰身,一把把她提了出去。
“啊——你幹什麽!”
把她放下地,他拽著她的胳膊往外走,一直走到了他的車旁,把她推靠在了車頭上,雙手撐在她身子的兩側,把她禁錮在視野裏。
“夏安洛,空口無憑的解釋,你信我嗎?”
這個距離,呼吸相融,夏安洛臉紅心跳,幾乎沒有猶豫,很篤定的語氣:“信,隻要你給我解釋,我都願意相信你。”
“好。”洛冥收了身上壓人的氣勢,在她麵前站得筆直。
“我知道我爺爺當年那樣對待你和你的母親,很過分,如果是因為你母親的死,你才做出傷害我爺爺的事,我能理解,其實,我不怪你了。”
仰頭看著他,她紅了眼眶,坦言道:“我隻想和安瑞以後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我不想安瑞牽扯太多,我不太想讓他過多的接觸你,傷害你母親的人,是我爺爺,你卻拉上了整個夏家來陪葬。”
“安洛,他並不是你的爺爺。”洛冥諷刺般勾唇:“你的父親和你的兩個叔伯,並不是夏家的人,隻有我是。”
夏安洛愣愣的看著他,滿眼的不可置信,剛才承諾給他的信任,瞬間破碎了,她淚眼朦朧,半天才顫抖出聲,從喉嚨裏擠出三個字:“你卑鄙!”
雖然預料到她的承諾會靠不住,洛冥還是被這三個字狠狠的刺痛:“你不相信我?”
他忽然一個用力,掐住她的腰身,俯下身與她平視,目光變得幽冷懾人:“你知不知道,從來沒有人懷疑過我的話?你知不知道,我從來不屑給人解釋,除了你。”
夏安洛被他的神色震懾了一瞬,反應過來後,用力掙紮。
“你的母親比我爺爺小二十六歲,你母親嫁給我爺爺之前就懷上了你,我奶奶是爺爺的原配,我的爸爸和叔伯們是原配所生,他們怎麽可能不是我爺爺的孩子?不光我不相信!沒有人會相信!”
洛冥掐她腰的力度增大,把她提了起來,雙腳離開了地麵,掐得她生疼。
“你放手!”
“夏安洛,事實確實如此,最不想是他的種的我,卻是他的親生兒子,而你的父親和叔伯,都是外麵的野/種!”
“騙子!你閉嘴!你才是……”
‘野.種’兩個字她說不出口,使勁兒搖頭,試圖甩掉聽進耳裏的話語。
“當年你和夏安瑞同時得了血癌,你父母的骨髓無法與你倆匹配,家裏所有人與你倆做骨髓匹配,是夏啟超的骨髓救了你倆,我母親發現了一個驚天秘密,你父親三兄弟,不是夏家的種,我母親一向深居簡出,與世無爭,並不想把這件事捅破,可是你奶奶為了掩蓋真相,先發製人,一張假DNA就讓老頭信以為真,我母親慘死在我親生父親的手中。”
“不!不是這樣的!”
夏安洛臉色蒼白,天崩地裂的感覺,腰快被他掐斷了。
她和安瑞小時候得過血癌?她真的想不起來了,從來沒聽人說過。
“夏安洛,你所謂的夏家,根本不是你的家,它血腥、肮髒、明爭暗鬥、充滿謊言,它是地獄,一直以來,我才是你的家,我才是!”
“我不信!那你告訴我,我是誰?嗚嗚嗚……我到底是誰?”
洛冥鬆了掐她腰的力度,把她放下地,緩緩擁入懷中,抬手拭去她不斷溢出的淚珠,他無法給她答案,他用盡了辦法去查,可是希望渺茫。
“我不是,我是誰……”
她整個人迷茫了,不是夏家人,安瑞也不是。
“爺爺不是我的,夏家不是我的,你告訴我,我到底是誰?你在騙我對不對?”
洛冥抬起她的下巴,忽然貼上了她不停發問的唇,把她的質問和不安統統咽下,不顧她的掙紮,他的吻從暴烈到溫柔,一直到她冷靜下來,他貼著她的唇角,望進她眼底。
“好,我來告訴你你是誰。”他的語氣很輕緩、很堅定:“你對我來說,是重要的人。”
夏安洛兩串淚凝固在眼眶裏,定定的看著他,她無法了解這個‘重要’的分量。
他逼問:“做我重要的人,這個身份,不可以嗎?”
這種情況下,她一腦子漿糊,根本無法思考這個問題。
洛冥俯身,輕輕碰觸了一下她的唇:“回學校,還是回家?”
她一點思緒都沒有,迷茫的看著他:“回家?”
他抬手拭去她眼底的淚痕,溫言軟語道:“禮拜天學校沒人,回家好嗎?”
她搖了搖頭:“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鳩占鵲巢,你的所作所為,豈不是在保全夏家,不落入外人之手。”
“安洛。”洛冥微微蹙眉,神色有些疲倦:“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我大伯死了,三叔也死了。”她的思緒越理越亂,眼中滿是悲哀和恐懼:“如果我的爸爸還活著,是不是也會是三叔和大伯一樣的下場?”
洛冥被她問得一僵:“世上沒有如果。”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如果夏安洛的父親還在世,也霸占著夏家的一份產業,他會怎麽做?
答案他很清楚,他沒打算放過任何人,如果安洛的父親還活著,安洛不會被他撫養,孑然一身的他,什麽都做得出來,他會讓所有人為他的母親陪葬。
“洛冥。”她從他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蒼白的笑道:“不,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應該叫你夏冥,我很慶幸。”
“你慶幸什麽?”
“我慶幸我的父母是空難過世的,沒有卷入你的這場戰爭。”
他不知道她說出這番話,心口撕扯的有多疼,如果父母也是死在他的手中,她不知道自己會是怎樣撕心裂肺的恨著他?
“安洛。”他撫上她漂亮的臉,心跟著揪痛:“你三叔的死,我很抱歉。”
“罪有應得,你抱歉什麽?”
“我抱歉,從決定養你的那天起,沒站在你的立場考慮問題,我的眼裏隻有仇恨,不然也不會傷你至此,我很抱歉。”
夏安洛木訥的笑了下:“你的意思是,你會放過我的幾個弟弟嗎?”
被她如此懷疑,洛冥無聲的歎息:“會。”
他發動車,公寓的方向。
下車走到門口,夏安洛忽然頓步,迷茫的看著他:“我從狗嘴裏救了你,你才養了我?”
“是。”
她逼近他一步,繼續追問:“立遺囑的事是真的嗎?”
“是。”
這種心情實在太複雜了,夏安洛嗬嗬笑了,連眼淚都笑了出來:“為什麽要把資產全部給我?這些對你來說,不重要嗎?”
她不能理解,恩怨糾葛這麽深,他給她的感情幾乎是毫無理智的,過於深重的。
“我說過,你是我重要的人。”洛冥隻是微微一笑,隱去了眼裏的灼熱,拉著她往屋裏走。
夏安洛掙紮了一下,手被他握緊。
“我想回學校。”
“禮拜一我送你過去。”
“洛冥,我需要靜一靜。”
“這邊空間足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