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喜宴泡湯
老爹的婚事如期舉行！
阿福家張燈結彩。大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在這以昏黃為主調色的沙嶺鎮，卻分外顯眼。
老爹沒穿新衣服，身上纏著一條紅布綾，褲腿和袖口用紅布條紮緊，額頭上係著一條紅色布帶，從床下抽出一把三尺長的大刀。
昨夜，老爹特地把大刀磨得逞亮。
老爹酒沒喝多，也沒犯病。此時，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該來總會來。老爹信命，不信天！
院中高朋滿座。有韓小羅、衛山、徐韃、範大虎、馮保、阿福、排子樓裏的幾個姑娘、還有平常多有來往的幾個軍卒，共十多個人，分坐在三張大桌子旁。桌子已經把院子占滿了。衛山皮膚黝黑，臉龐由於日照缺水皸裂如溝，如果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來他就是大皇子殿下。現在他的麵容與體態，猶如換了一個人。
張老鴇穿著自製的婚衣，坐在裏屋的床頭，抹著眼淚。
老爹走進來，溫柔的擦了擦張老鴇臉上的淚水，然後走到阿福娘親的靈牌前，點了一柱香，香絲繚繞，不覺已充斥整個房間。
“你一個孱弱婦人，身處混濁紅塵，怎能獨善其身！放寬心，今天過去，無人敢來騷擾！我若死，你每年來燒根香便罷！我不怪你！”老爹款款說道。
“嘩啦”一聲，大刀出鞘，刀鋒如寒霜。
老爹準備妥當，站在門口，大刀往地上一磕，“當——”一聲，揚起沙土。他看著院中的賓客，心中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韓小羅本來想大吃大喝一番，沒想到事兒說來就來。看來這喜宴，要泡湯了！
衛山瞅了瞅韓小羅，小聲地說道：“你支取工錢，工頭沒難為你吧？”
韓小羅搖了搖頭，說道：“差點挨了鞭子！”
“無妨。工頭雖怒了點，但還是比較善解人意的。”衛山說。
“得了吧！你知道這最後十錢是怎麽要來的嗎？”韓小羅小聲說。
“怎麽得來的？”衛山問。
“我把水缸頂起來，威脅工頭說，如果不給支錢，我就把這水缸砸進漿鍋裏。他害怕。最後就給支了十錢！”
衛山豎起大拇指，說：“還是你行！”
……
阿福衝上去，要把大刀奪下來，老爹憑空舞了舞大刀，把阿福嚇退了。
“這是我的私怨，跟你們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今天誰都不要出手！這是恥辱，我要用自己方式找回尊嚴！是死，是活，我一人承擔。如果我死了，不用為我報仇。我心甘情願！”老爹斬釘截鐵地說。
“老祖宗，您這是何苦呢？”範大虎插話道。
“你不懂！你不懂！”老爹吼了出來。範大虎縮了縮頭，坐下來。
阿福淚眼道：“老爹，你打不過他！何必逞能？不如大家坐下來好好談談。”
“談個屁！不談，今天必須用武力解決。不是我死，就是他亡！”老爹氣勢凶凶，猶如出征的戰士。
老輩子人的恩怨，作為年青人，確實不好插手。
老爹走出大門，賓客們全都跟了上去。
阿福特地把手術箱搬了出來，對老爹的背景，泣聲喊道：“老爹，放心！隻要不傷到腦袋，我都能把你救回來！”
大街上，往來的行人皆退至路邊。輕風吹過，沙子漫天。
在大街十字路口，一個穿著黑衣，頭紮黑布條的白發老人，正拄著大刀，站在路中央。他與老爹年紀相仿。
黑衣老頭年青的時候就是一個壞人。偷雞摸狗、調戲良婦、蠻橫無理、碰瓷訛人，經驗豐富，沙嶺鎮的百姓都怕他。一輩子的時間，在牢裏呆了半輩子，這反而成了他炫耀的資本。
沒人敢惹他，他本來就破罐破摔，你摔不過他，隻能躲著他。躲著他，又助長了他的威風。排子樓是風月場，當然少不了這種人。
這就是一個壞人變老的典型！
張老鴇怕他，怕了一輩子。老爹也怕他，怕了半輩子！黑衣老頭知道老爹好欺負，所以敢在他大婚之日前來挑釁。
老爹想著，阿福現在是立了軍功的人，身份不一樣，黑衣老頭可以收斂一些，沒想到他仍肆無忌憚。如果今日鎮不住他，老爹一輩子都會活在他的淫威之下。
老爹扛著大刀，站在黑衣老頭麵前。
“嗬嗬嗬……”黑衣老頭尖笑著，快抬不起腰了。
“不準笑！”老爹厲聲道。
黑衣老頭掐著梅花指，用戲腔唱道：“瞧，是不是像唱戲的戲子！哈哈哈……”
“不準笑！”老爹渾身顫抖，持刀的手，哆嗦著。
黑衣老頭收起笑聲，臉色徒然一變，厲聲道：“今日，我要帶走張老鴇，識相的話，就讓開。否則，我這大刀一開，是要見血的！”
“張老鴇怕了你一輩子，今日，我定要為她討個公道！你趕緊離開，否則……”“否則什麽？砍了我？你敢嗎？”黑衣老頭打斷老爹的話。
“有什麽不敢？我今天就要教訓教訓你！”老爹說話底氣不足。
“你不敢！你這醫狗羊牛馬的畜生，獸醫，有什麽能耐跟我叫板。我橫行沙嶺鎮的時候，你還躲在畜生屁股後麵掏糞呢！懦弱、膽小，你隻配活在你兒子的庇佑下！我呸——”黑衣老頭吐了一口濃痰。
“你……你……”老爹臉上青筋暴露，渾身顫抖起來。
“咱都一把年紀，不要爭來爭去的。把老鴇讓給我，咱們以後還是兄弟！我罩著你！可好？”黑衣老頭譏嘲道。
“今天誰都帶不走她？”老爹吼道。
“好，好，好，今天就讓我看看，一個獸醫能有什麽能耐！來！砍下去，砍！”黑衣老頭把頭伸出來，尖叫道。
老爹雙手顫抖，整條手臂麻木了。這刀有千斤重。骨子裏的懦弱，讓他不敢揮起大刀。
阿福見老爹落下風，欲上前幫襯，韓小羅攔住他，說道：“福哥，不可！放心！”
阿福看了看韓小羅自信的目光，隨對老爹喊道：“爹，算了吧。放下刀，回來！咱人多，他不敢找事兒！”
老爹回頭看了看一臉焦急的阿福。
“爹，回來吧！咱不惹這老頭。不值得！”阿福又喊道。
老爹眼眶中都是淚水，“福兒，你是不是覺得老爹這輩子就是這麽個人啊？”
阿福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原來在阿福心目中，老爹就是一個怕事、沒有擔當的懦夫。一輩子的懦夫！
“你人多。我怕！但是我不怕你！來，老福頭，揮起你的大刀，用力砍下去！砍下去你就成功了。砍下去，沒人敢找你麻煩，沒人敢惹張老鴇。這沙嶺鎮，就是你的天下！來，快來！砍下去！”黑衣老頭一直伸著腦袋，慫恿著老爹。
老爹雙手揚起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