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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地火明夷】

  智拘倒在地上慘嚎,他的同伴頂著盾牌跑出來把他重新拖回掩體裏。號枝看著他右肩膀上拇指粗的長箭,幾乎從牙縫裏咬出血來。


  白狼巫師遙遙地招手,他射出那一箭之後就把麵具摘下來了,一頭利落的短發配上細長的眼睛,還有裂得極深的嘴角都讓人聯想到毒蛇之類的冷血動物,“你就是景陽郡主?小個頭,年輕輕,看不出倒是有兩下子的。”


  “……沈玄度在哪裏?”號枝死死盯著白石祭壇上的那個人,她唯獨沒考慮到這個白狼巫師不是沈玄度。


  那個人喝停了投石機,對號枝笑了笑“死掉了。”


  “胡說八道!”


  “怎麽就是胡說八道?沈玄度病的有多嚴重你比我更清楚。在桃花源裏你當著他的麵逼死迦樓羅羽衛之首雀陰,攜他做質逃出去三十多裏,最後還把他一個人扔在山林裏——我找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腿都被野獸啃掉了一條。”白狼巫師的樣子很誠摯,還從後腰的皮袋子裏拿出一節碎骨給她看,“我把那條腿拿回來了,但是我不會拚屍。”


  出人意料的,號枝卻放聲大笑起來。白狼巫師好奇地盯著她看,她抹了抹眼角笑得幾乎喘不過氣“哈哈,把無辜的孩子活生生扔下懸崖的不是鏡炴舒王。知道這一點,老朽真的很高興。”


  “你這句話當浮一大白。”白狼巫師摸了摸身上,發現沒帶酒壺,遺憾道“可惜如今沒有酒,否則你這個朋友我是肯定要交的。”


  “想多了,老朽才不願與你這種禽獸為伍。”號枝直言不諱地反對他的意見。


  “你覺得我是禽獸?”白狼巫師還是那副誠摯得讓人很有好感的笑臉,“確實這個世界上禽獸橫行,但我恰好不是。你要知道獸群有自己的規矩,就像猴子一樣,弱的要聽從強的,老的要聽從年輕力壯的,這就是野獸的階級。”


  “你到底想說什麽?”


  “你是清閩的左大將,也見過冬日苦寒沒有食物的時候蠻人們抱團取暖吧?”他說這話時,幾縷碎發落在眼前,樣子很邪氣,“他們會把老弱和婦女擠到外圈挨凍,讓最有可能活下去的青壯力和孩童呆在中心的溫暖地方。外圈的人冷得徹夜哀叫,在風雪裏逐漸變成冰雕也沒有人會去憐惜,這就是蠻人的階級。他們和禽獸沒有區別,而我就是能改變這種階級的人。”


  號枝想起四處奔走的鳧鴨官帶來的消息:這種拚了命地想改變“階級”,自傲到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當成了神仙的還真的有一種人。她嘿嘿冷笑了兩聲“老朽猜你姓白,對是不對?”


  白狼巫師明顯地怔了一下,但很快釋然“白鷺庭很勤快嘛。對,我姓白,我叫白鶴生。死在俞國蒙州刺史官邸裏的白阿官,他是我的父親。”


  “白阿官的屍骨已經被巡北欽差謝琅妥善安葬。葬禮不夠隆重,但是塊好風水,背靠青山麵朝大河,他應該會喜歡的。”


  提起父親,白鶴生垂著眼睫表情柔和下來“我父親是個傻子,得此業果已經算得上是前半生積福了。郡主如要去蒙州,代我謝謝欽差。”


  “沒問題。”號枝爽快地答應了。


  白鶴生便衝著她笑,兩人就這樣不尷不尬地站了一會兒,號枝突然吐了吐舌頭,調皮地笑了“你是在等藥效發作的話,那已經等不到了。玉心丹這種東西老朽找白鷺庭要了一大把,連馬都喂了兩顆。”


  “景陽郡主怕是在哄我。玉心丹珍貴,哪裏是能隨便掏出一大把的東西。”白鶴生頓了頓,又點頭道“不過我確實是在等。我在等雨水把泥土滲透得鬆軟,屆時山石鬆動,如果你把火藥用起來,會把自己也埋在泥石流裏。”


  號枝不屑地哼了一聲“就是不用火藥,你憑著一群放羊的又能承受得住幾次騎兵隊的衝鋒?不如趕緊乖乖投降……”


  “景陽郡主,你聽說過蠻平三十年前曾經爆發過一次恐怖的瘟疫嗎?”白鶴生突然冒出來這樣一句,語調陰冷“那種病非常可怕,一開始隻會讓人全身長紅斑,繼而高燒不退腹部高漲,最後吃不進去也排不出來,活活地憋死。就算僥幸不死也會燒成傻子,皮膚上留下這輩子都褪不去的傷疤。蠻平爆發瘟疫時,琵沙迦納強硬地封鎖了一整個城市,直到那個城市裏的人全部死光,才算結束。”


  他這一段話居然是用清閩的語言說的,是為了保證聲所能及的地方每一個人都聽懂。效果很好,不少年紀大一些的人臉色肉眼可見地變成青灰。


  “天災難熬,倒也頗有收獲。”他從脖子裏掏出一個小瓷瓶,“琵沙迦納征服了這種瘟疫,把它當做武器來使用。這瓶子裏的病魔經過培育已經不那麽烈性了,但讓本就缺食少藥的清閩雪原屍橫遍野是沒有問題的。”說著就把瓷瓶從脖子上拽下來,作勢要打開瓶蓋。


  號枝頓時心跳如擂鼓:白鶴生沒有說謊,涼州的那一場瘟疫就是證據。幸虧老天爺留了條生路,冰雪消融得快,安王的支援能夠及時進去……饒是這樣涼州也死了兩千多條人命,差點發生暴亂。如果這種情況放到清閩,千裏無人煙的慘狀都是輕的。


  “……好吧,你贏了。”號枝撇著嘴,不情不願地將鋼骨大傘收起來,“兩國大戰已經是生靈塗炭的事情,再把清閩扯進來造的孽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白鶴生笑得很開心,可說的話卻像是毒蛇在吐信“大人物們都有一堆髒屁股要擦,你等不到戰事結束的。”


  “能不能不要那麽粗鄙,對一個女子說什麽屁股,便是你白家的家教?”號枝滿不在乎地抱著胸口,指了指他身邊圍繞的黑衣女衛們“這些家奴還好用嗎?”


  吃過白玉丸的家奴自然好用,迦樓羅眾沉默地將手臂上的機栝打開,隨著咯啦啦的脆響,銀色的小弩已經上弦到位。小雉看著不遠處的郡主,她很想哭,但是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轉,咬緊了牙沒有讓它落下來。


  琵沙迦納喜歡折磨奴隸來取樂,她已經親眼見過了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是怎麽被勾住背上的皮膚,掛在神都上方尖利地慘叫。這種習慣也一絲不變地傳到了白鶴生這裏,他熱衷於把女衛剝光了關在一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黑屋子裏,等到她們白玉丸藥癮發作,苦苦哀求的時候百般羞辱。


  “迦樓羅就是這樣效忠舒王的?三姓家奴的下場會有多慘你們應該知道。”號枝咧開嘴角露出白森森的虎牙來,“好了,清閩呆了那麽久哪還有分不清人骨和羊骨的?別再拿羊腿骨來嚇人,趕緊帶路去見見那個禍害。”


  白鶴生聽到這句便哈哈大笑起來,把袖子裏那塊啃得不太幹淨的羊骨頭隨手一扔,招手示意號枝獨自過去。智拘急忙一把抓住左大將的衣擺,號枝卻對他露出微笑搖了搖頭,腳下往山岩上輕輕一點,便像隻大鳥一樣跟隨著迦樓羅的羽衛往山林中去了。


  山穀內風聲陣陣,號枝敏銳地在空氣中捕捉到了一絲藥的氣味。眼前的小屋子看起來是臨時搭建,窗戶上甚至沒有蒙紙。號枝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結果裏麵的景象讓她頓時如墜冰窖。


  舒王沈玄度活著,但僅僅是活著了。他半睜著混沌的眼睛,像個物件一般被擺在床上,身上片縷不著,隻有一條毛毯遮身。屋門突然被人推開,毯子裏有個同樣赤裸的女人尖叫一聲露出頭來“誰?!”


  “老朽倒想問你是誰。”


  女人愣了一下,這人雖然穿的也是黑衣,但明顯不是迦樓羅的人。此時那張鐵麵之下的眼神猶如利刃,如實質性般刺在皮膚上……到這時她才想起來自己沒穿衣服,急忙將毯子卷作一團包住身體。號枝眯了一下眼睛,她看到女人的小腹是微凸的。見來人始終沉默,女人的膽子終於大了起來,抱著肚子叫嚷“你是什麽東西,竟敢衝撞舒王妃!”


  號枝冷笑了一下,轉頭問跟在生活的小雉“這就是你們找的舒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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