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記憶或者性命，要哪個？
蘇櫻的眉頭皺了皺。
她的意識很遙遠，但是現在正在慢慢地收回來。
先是耳朵聽得見外部的聲音，而後感知到自己的手指動了動，觸覺逐步恢復。而後是視覺的部分，眼皮之外有著刺眼的亮光。她微微睜開一條縫，而後又覺得亮光彷彿要刺傷自己一樣，閉上了眼睛。
等到適應了之後，再緩緩睜開眼睛時，發覺自己躺在一張大床上。
頭頂是硃紅色的紗帳，而床邊趴著個小女孩，把頭靠著床的邊沿，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裡的荷包。
這裡是哪裡？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蘇櫻最後一刻的記憶，是蓮教那匹汗血寶馬中了毒而墜崖，而她重返大道想要看看是誰做的把戲。就在那時候，忽然自己失去了意識。
蘇櫻困惑著坐了起來，發覺身上蓋了一件綉面的薄被子，而她的手邊正趴著一個小女孩。
察覺到蘇櫻的響動，小女孩驚喜地站起來，把腦袋了湊過來。小女孩的臉很精緻，鼻子幾乎要貼著她的鼻子，彷彿在確認什麼，而後高聲地用那還有鼻音的聲音喊道：
「九歌~~九歌！大姐姐醒了~~~醒了！」
一聽這莫名其妙出現在自己邊上的小姑娘在召喚著什麼人，蘇櫻猛地從床上跳起來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扣到一邊。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阿里沒有反應過來，而等到她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她只能夠用自己小巧的手用力地扒著蘇櫻捂住自己嘴巴的手：
「唔唔——唔唔唔——」
「噓——」
蘇櫻警告道，躲到了門后。
長廊上響動著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步伐輕盈，聽起來似乎是個有些功夫的人。
蘇櫻全身繃緊，她的緊張傳遞給了阿里。阿里似乎是被嚇住了，不敢掙扎。
而後門吱呀被一雙好看的手推開。
與此同時——
蘇櫻跳了出來，拿著短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了對方。
短刃破空劈開，而它要刺向的對象卻在短刃就要刺中自己的時候，伸出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輕輕一夾，那氣勢洶洶、殺氣十足的偷襲戛然而止！
蘇櫻抽了幾下，試圖將自己的短刃抽回來，然而短刃紋絲不動！蘇櫻難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穩穩噹噹被夾在那兩指之間的短刃，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神秘黑衣女子。這個喚作「九歌」的神秘黑衣女子，在蘇櫻試圖用極大的力氣想抽回自己的短刃時，不僅一臉遊刃有餘的模樣
，還淺淺笑起來，像是一個大姐姐看著惡作劇的小妹妹那般，道：
「哎呀，沒想到已經那麼精神了啊。」
蘇櫻眼見短刃不行，另一隻手翻掌而上向對方襲去，沒想到掌風雖勁，落到九歌手裡卻跟從來沒有修行過深閨女子一樣，輕輕地握住了手腕，就掙扎不開。
明明對方根本沒有怎麼用力，卻依舊沒辦法掙扎出來。
蘇櫻不信，鬆開了短刃的手直取對方的咽喉，而這一次，九歌將短刃往那襲來的手中一拍，蘇櫻便踉踉蹌蹌倒退了幾步。
這個人！
怎麼可能！
她一咬牙，數道白綾從袖中甩出，如同數道利刃朝著九歌襲去。然而九歌的人前一個還站在門口，后一刻卻憑空消失、突然出現在蘇櫻的背後！
只聽見九歌輕輕地靠在蘇櫻的耳邊說道：
「一見面就這樣可不好哦，你這樣，我會忍不住把你綁起來的喲。」
蘇櫻猛地轉身，水袖朝著身後的人襲去。
然而當她剛剛轉過身的時候，身後的九歌身形一閃，瞬間就移動到了床榻邊，還抱著阿里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個醒來就動手的絕色美人。
「你們是什麼人！把我帶來這裡做什麼！」
實力懸殊當下分明，蘇櫻深知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
唯一能讓蘇櫻稍微把緊張的弦微微放鬆一下的是，對方雖然實力很強卻對自己沒有殺意。
「大姐姐，我們是來回禮的。」
阿里坐在九歌的膝蓋上，兩隻手撐在雙腿中間，睜著大大的眼睛，對於蘇櫻一點都不害怕，絲毫不像是在剛才還被蘇櫻捂住嘴巴拖到門口的樣子。
「回禮？」
蘇櫻困惑道。
「有個大哥哥啊……明明是自己送了東西卻偏偏說是你送的，所以九歌說回禮要會給大姐姐才行。」
說到這裡阿里微微側過臉看著九歌，九歌莞爾一笑，一隻手捏了捏她柔軟的臉蛋，誇讚道：
「阿里說的真~~~對~~~」
阿里嘻嘻地裂開嘴笑著，但是她似乎還不會怎麼笑，這笑意很生硬，彷彿只是將嘴巴咧開，露出八顆牙齒而已。
「你們說的是什麼……送了什麼東西……」
蘇櫻已經稍微冷靜下來，卻對這雲里霧裡的話聽不明白。
「啊啊對了，大姐姐要什麼回禮？」
阿里就著這股子被表揚的喜悅，沒有回答蘇櫻反而追問道。
而她接下來頂著那天真小女孩的面容，用那稚嫩可愛的聲音問出來的話，讓蘇櫻緩緩瞪大了眼睛——
「大姐姐，你是要三生秘境里遺失的記憶呢？還是要接下來丟掉的性命呢？」
「你們……」
蘇櫻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是要記憶還是要性命？啊，兩種不可以都要哦，因為禮物的價值只值得其中一個哦。」
阿里很好心地解釋道，解釋完還要回過頭來問問九歌自己說得對不對，當看見九歌點頭的時候，阿里又露出那不擅長的笑容，僵硬地笑道：
「唔，大姐姐還是快點決定比較好哦，晚了大哥哥該著急了。」
「等下！你們在說什麼！你們到底是誰！」
蘇櫻抱住了自己的腦袋，這兩個人到底什麼來歷，對自己說的這些話，她們到底知道了什麼！
「我們？」
九歌噗嗤一笑。
「我們是無相宮——唔，按照這個世界的說法。」
「這個世界？」
蘇櫻的腦海里驚愕地出現了這個即將超出她常識的字眼。
阿里嘻嘻嘻笑起來，高高舉起了小手，道：
「我知道我知道，九歌說，我們是虛無！」
「對的，是虛無——如果你能理解這個說法的話。」九歌看著這個人，在她緩緩深邃而變化的眼裡，她看見了蘇櫻這一生的路線，看見許多交叉的線從她身上散出來，向四處延伸下去，延伸的去處是其他人的生命線，錯綜複雜。靈魂的能量通過這條條的線
纏繞在蘇櫻身上，眾多的線中，有一條線尤為獨特。
——那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乾淨而明亮的線。生命在上面如同源源不絕的泉水，充滿活力的涌動著。
就好像她把阿里從這個世界的線中切割出來一樣，有另一個人，也想把這個女子，從她漸漸轉灰的生命線中再救回來。
九歌緩緩合上眼，再次睜開的時候，那流動變化的眼睛已經恢復了平靜。她知道面前的女子還無法理解虛無是什麼樣的存在，她會給她時間去理解。
畢竟要記憶還是要性命，這不是一項很有意思的選擇嗎？
蘇櫻腦子裡亂糟糟的，她似乎抓住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抓住。
她從來沒有聽說過無相宮。
因此腦海里沒有半點無相宮的消息。
而虛無？
虛無不是佛教道教那幫人常常掛在嘴邊的東西嗎？
但是從這個人說出來的虛無一定不簡單，她說她們是虛無，那到底是虛無的本身，還是屬於一個叫做虛無的組織？
想不通想不透。
這樣奇奇怪怪的地方，竟然能夠幫自己找回記憶？
——連赤岩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世間最厲害的大夫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是真的？
這真的是真的？
還有接下來自己會丟失性命？
也是真的？
若是這兩個人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讓死者復生、更改命數……這個……這是從來沒有人敢想象的事情啊！
蘇櫻想來想去，她攥緊自己的短刃，試探地問道：
「所以……你們是仙？飛升了的散仙？還是神？由散仙渡劫成功的神？」
「噗——」
九歌笑意滿滿，覺得若不是先遇上了阿里，她可能就把這個可愛的女子帶走了。
不過……
她看了看懷中的阿里，比較了一下，最後還是覺得，把阿裡帶走才是最正確的。畢竟阿里身上，有這些人身上都沒有的東西呢。
「笑、笑什麼。」
蘇櫻臉色緋紅，有些窘迫。似乎是自己天真無知的想象，被誰揭穿了一樣。
而更窘迫的是，她早就不曾如此天真無知的進行想象了。
聽見九歌的笑聲，她當即就想把剛才說出那番話的自己殺了才好。
「沒什麼……只不過覺得你說出來，倒是真有幾分相像呢~~」
九歌好久不曾聽到這樣的比喻，覺得十分新鮮，若是「神仙們」真的聽見了，說不定會氣得跳腳吧。
「但是，我們微微有些不一樣呢~~」九歌頓了一下，「蘇櫻，你且別管這些，只要說出你想要的就……就可以了。」
前面九歌一來就說出跟自己密切相關的事情，現在直呼其名蘇櫻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若是對方還不知道她的名字，這才是會奇怪的地方。
是要自己遺失的記憶，還是要即將丟了的性命？
蘇櫻發現自己竟然真的就著這個問題思考了起來。
她自己一定是被蠱惑了吧，才會真的相信了這些來路不明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提出來提案。
蘇櫻沉思了一會兒，緩緩道：
「如果你們真的可以做到——我是說我不用付其他的代價就可以得到的——」
「當然可以~~」九歌拿出一個盒子，「代價已經預付了哦，諾，這是這世上不該存在的東西。」
「那我要記憶，我要我自己真正的記憶。」
蘇櫻果斷地說道。
「為什麼不要性命？這個是更高價值的東西哦。」
九歌好奇地問道。
「生死由命，但是我不能容忍的是——」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言語堅定，道：
「被別人操縱了還不知情的自己！」
——嘛，我想攢攢分兩天發的，但是我怕你們寄刀片……所以，先放這兩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