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夜黑風高好作案
軒轅奇閉關的時候,東方熙決定把事情弄明白。
他給梅月生留下了傳音符,囑咐這個大劍門的大弟子這段時間要好好照顧門派眾生,稱自己要出去遠門一趟,若是大劍門有什麼不測,通過傳音符,便可以讓他以最快的速度回來。
若是軒轅奇閉關出來了,要找他,就說他很快就回來即可。
東方熙交代完了事情,獨自一個人,挑了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朝著記憶之中的蓮教出發。
他記得他在的時候,蓮教還是一個小小的教派,雖然頂著魔教的名頭,但是全靠一個「紫衣羅剎」撐著場面,威震天下。
魔教的教派還很雜,大凡正派看不過眼的,他們私下商討,這個教派就變成了魔教的派別。
那時候逍遙派還不是大派,甚至不如青衣門的名號。
那時候世間豪傑還並未如此追名逐利,都是切磋功夫,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然而在他被封印的這段時間之內,竟沒有想到,這世間變化如此之大。
他更沒有想到,等到他到了蓮教的時候,一時間居然有些晃神,似乎已經認不出這個地方。
蓮教的入口有個破舊的醫館,這個醫館在他還在的時候,還沒有建立,從建築看來,這個醫館已經建了很長的時間。東方熙路過醫館,聽見醫館里有個蒼老的聲音喊著「臭小子不要亂動,給你上藥!」,而回應這個蒼老的聲音的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一邊嗷嗷嗷地叫著一邊似乎滿屋子跑,喊著「死老頭,我為什麼要給你
看我的屁股!」
「你不脫褲子,我怎麼上藥啊!」
「我不脫!本來這個劇情走向就很奇怪了!再福利下去,我都得賣肉了!」
「胡言亂語什麼,過來!」
「死老頭你走開,我自己來!」
東方熙一步一步往上走著,吵鬧的聲音離自己越來越遠,他忍不住彎起嘴角。
當初的蓮教,入口冷清,更有人說,如同地府的入口一般,哪裡會想到,有這麼熱鬧的一天。
東方熙到達蓮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日已沉沉睡去,月在空中高掛。
滿載星空似碎玉,滿地白霜如鋪銀。
蓮教教中弟子多半回到自己的門中,鮮少出來活動。
東方熙的身影敏捷,一閃而過,一些許晚上不睡覺出來勤學苦練的弟子,總以為剛剛颳了一陣什麼風。
「怎麼了?」
一個穿著千絕門服飾的弟子問道。
「沒什麼……好像颳了一陣風。」
歡喜門服飾的弟子回答道,隨即又覺得風有什麼緊要的,摟過千絕門的弟子柔聲道:
「哎呀,好哥哥,你答應了跟我一起雙修吧……」
千絕門的弟子臉色一紅,不自在地推開了她。
此刻的東方熙早就將這閑散說話的弟子拋到後面,他沿著熟悉的台階網上,最上方的閣樓是他曾經住過的閣樓,他想知道現在住在裡面的究竟是哪路神仙,對軒轅奇又做了什麼事情。
然而他還沒有到達閣樓之前,就被一個人攔下了。
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從左護法的住所走了出來,對著他抱拳一拜。
東方熙原以為這個是燕長生,卻沒有想到,這人竟然是當年逍遙派最有力的掌門候補之一,月清風。
「怎麼是你?」
東方熙停下了腳步。
「教主說軒轅奇回去之後,東方教主一定會回來一趟,果然如此。」
月清風爽朗一笑:
「你們這是怕我來算賬的吧。」
東方熙的狐狸眼睛看著他,道。
「哪裡哪裡……我們不是怕……而是久候多時……」
月清風提了提手中酒壺,問道:
「正巧,有個靈根雜亂,愚笨不堪的門生給了一壺好酒,不如我們一邊喝一邊聊?」
東方熙隨著月清風進了屋。
月清風上座,東方熙下座。座位是紅木雕鳳雙花椅,若要說椅子有什麼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初春回暖之際,椅子上面放著一個厚實的墊子。墊子上不是綉著什麼紅花綠葉,也不是綉著什麼圖樣,而是綉著一些文字。乍一看去,像是
一些警示名言,但仔細看去卻讓人看不出什麼意思。
東方熙隨手拿起幾個墊子端詳,一個寫著「睡你麻痹起來嗨」、另一個寫著「嗨你麻痹躺下睡」。
字數上是一致的,好像是對聯,但是什麼意思卻讓人覺得詭異。
難道是什麼咒語或者咒術?
「有意思吧?」月清風看見東方熙的神色異常,雖然狐狸眼睛緊閉著,皺起的眉頭卻出賣了他的疑慮。
「這是……?」
東方熙捉摸不定這對聯還是咒語心法的用意。
「這是這釀酒的門生寫的一副對聯,說是之前在大雲寺修行的時候,大雲寺方丈悟出來的道理,需要有悟性和慧根的人才能看得懂。」
月清風拿出酒碗來,一邊倒酒一邊笑道:
「真搞不懂現在的年輕後生,我算是老矣,也不計較著參悟的能耐了,便放在這裡供他人去自己參詳弄著玩。」
酒水傾注於碗,酒香四溢,是上等的桃花酒。
月清風將裝滿酒的酒碗隨手一扔,那碗平著在空中飛了出去,而東方熙伸手一兜,如同撈月一樣輕輕將飛旋的酒碗盤旋在掌中,而後酒碗安定,竟然一點酒都沒有灑出來。
東方熙悶頭一口,嘆道:
「好酒!這麼好的酒,我在玄風洞的時候喝過,後來就一直找不到如此醇厚的桃花酒了。」
月清風嘆道:
「哦,看樣子,逍遙派還有些存貨啊!」
東方熙卻搖了搖頭,道:
「倒不是逍遙派的存貨。而是破解我封印之時,有個叫做葉一鳴的男子帶來的……」
講到「葉一鳴」,東方熙緩緩抬起頭,用那眯著的狐狸眼睛看著月清風:
「哦,對,這個人是蓮教右護法了。」
月清風端酒的手一頓,道:
「東方教主今夜夜探蓮教,應該不是為了打探這個從未見面的右護法的事情吧?」
東方熙彎起嘴角,抽出自己的長蕭在手上摩挲著,道:
「我來是好奇……犬子軒轅奇在你們這裡,似乎受到不少的關照啊……」
月清風一碗酒落肚,也不遮遮掩掩,謙虛地說道:
「哪裡哪裡,這不過是尋常的待客之道。」
他又倒了一碗酒,正打算一飲而盡的時候,忽然覺得臉上一陣風。只見東方熙拍案而起,長蕭直指他的門面,氣勢洶洶:
「說!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東方熙殺氣騰騰,似乎下一刻只要月清風說錯了一句話、哪怕是一個字,那長蕭就要貫穿他的腦袋。
然而月清風竟然絲毫不緊張,慢斯條理將酒喝完,放下酒碗,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輕輕撥開東方熙的長蕭:
「東方教主別激動,你可不希望軒轅奇聽見,你為了滅口,親手殺了他敬愛的師公吧?」
東方熙被這話一震,隱忍著、收了自己的長蕭。
見狀,月清風爽朗地笑道:
「軒轅奇問起血池的用途、又問起你的往事,我們不過實話實說而已……關於這一點,月某覺得,東方教主應該找人談一談的不是我們,而是軒轅奇才是。」
月清風拿出新的酒碗倒滿了酒,又是隨手一扔。
只不過這一次,那酒碗平著飛起,卻自己安安穩穩落在東方熙坐的位子旁的桌上,一點酒滴都沒有灑出來。
「父子間的誤會早些解開就好嘛。」
這話聽起來懇切在理,饒是東方熙這樣的瘋子,也覺得就算在找茬,還不如回去跟軒轅奇好好聊一聊。
他收斂了身上的殺氣,準備離去,提腳的時候,忽然問道:
「現在的教主,可叫星塵?」
月清風拿著酒碗品酒香,道:
「正是。」
東方熙確認完畢,繼續問道:
「那為什麼說星河瘋魔,是我造成的?」
月清風放下酒碗,食指敲著桌面,思索了一會兒道:
「星河、星塵,不覺得光是聽名字就有些關係嗎?」
東方熙危險地笑起來:
「你這可是要逼我直接闖閣樓吧!」
「請東方教主三思,此刻闖閣樓,你讓軒轅奇作何感想。」
月清風料定軒轅奇就是東方熙的死穴,就算他的性子那麼胡來,只要扯上軒轅奇,他必然不敢輕舉妄動。
果然,東方熙的笑意僵在臉上,表情糾結而掙扎。
這時候,月清風已經知道自己要怎麼出招了。
只聽見月清風道:
「其實這件事情,你自己最清楚不過,只可惜東方教主沒放在心上而已。」
「如果真想知道的話,大可不必直闖閣樓,只需要回想起來即可。」
「月某在這裡唯一能說的,就是一件事。當年你一手策劃的嬰兒擄劫案可曾記得?」
東方熙眉頭一動,道:
「難道是……」
這「難道是」隨著月清風的點頭而得到了肯定:
「星塵就在那批被擄來蓮教的嬰兒里。」
月清風大手一伸,那關上的大門被無形的掌風推開:
「請回吧,月某就不送了。」
東方熙握緊長蕭,看了一眼敞開的大門,眼下比起追究星塵的來歷,軒轅奇才是最要緊的。
他想了想,最終還是順著來時的路用輕功清點地面,飛離了這裡。
他加快自己的步伐,害怕大劍門裡,軒轅奇又發生什麼變故。
而在東方熙離開之後,房間的帘子後面,轉出一個人來。
猩紅大衣,銀髮灰白眼的女子,看了看桌子上的酒碗,嘖嘖嘖地嘆氣來:
「憑空送酒,一掌送門,一晚上虛張聲勢……這可不像你啊,月清風。」
月清風被戳穿了,反而撫掌大笑:
「教主可不要再揭短了。」
星塵蹙眉,道:
「憑你還打不過?」
月清風也收起那副笑容,正色道:
「雖然他已經被封印二十年,但是我還沒有勝算。」
星塵走到東方熙剛剛坐的位置上,端起那新碗盛的酒,抿了一口,道:
「看來要新人才打得過了。」
一提到新人,月清風的腦袋就疼起來:
「一鳴那小子,釀酒有兩下子,資質太差了。教主,不如我們換個人選……」
話音未落,便聽見前頭的女子回答道:
「不行,不是他就沒有意義了。」星塵看著酒碗里映出自己的面容,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往事,有些發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