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請將令愛嫁給我> 第 178 章 真宙·椿在雨中盛開之夜27

第 178 章 真宙·椿在雨中盛開之夜27

  此後,愛世在自我修行的同時,還是有再回到東京生活一段時間的,因為異界的時間流速跟現世還是有些差異的,異界的時間流速會稍微慢一些,愛世也能夠準備得更充分些。

  雖然跟菱川家的公子婚姻是有著交易成分,但愛世還是希望他們之間能夠有個好的結果,她也不會因為她曾經心裡喜歡過別的男人而放不下過去,她還是願意用真心去對待即將與她共度未來的男人。

  不敢說她有什麼期待,但至少能夠好好相處吧,所以她在東京的時候會時常主動去見菱川,希望能跟自己的未婚夫多加交流。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從前的形象過於糟糕,還是她本性就是如此,逐漸傳出了她久生愛世善妒佔有慾極強,時時刻刻緊盯著自己的未婚夫,就怕她的多金未婚夫被哪個貪慕財富的女人奪走。

  事實上也的確是,每當在社交宴會上看到菱川和別的女人交談甚歡進退有禮,不會有對她的那種理所應當和淡淡嘲諷時,她是真的越來越不滿。

  但在菱川心裡,她可不能這樣不滿,因為一開始就說好了的他們是各取所需,更何況這還只是社交上的逢場作戲而已。

  愛世甚至都能看到她的未來將會是怎麼樣的了,但這是她自己換來的,而人在無能的時候伸手向前要和索取的時候,就是會遭到這樣的待遇,尤其面對的還是從一開始就不怎麼喜歡她的人。

  也許是得到的太廉價了吧還是她主動索求的,哪怕她容顏再姣好動人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說之後會如何了。

  但,愛世撐著素白的絹傘抬頭看向遠方的雲霞,她的這個交換不也是覺得自己不會再喜歡別人了才做下的么。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期待什麼的。

  ……

  不久之後,久生愛世又回到了森安陪伴自己的外祖母,而菱川身邊的朋友們紛紛打趣他這下終於能夠喘口氣了。

  回到森安陪外婆生活了一段時間后,愛世終於下決心獨自來到了守山神社,以參拜神明之名詢問椿絢她該如何徹底了結鎮壓在異界的那個妖怪。

  如果不徹底解決那個妖怪,即使她殺了一任家主,之後還是會再誕生一任又一任的家主,即使她救出了她這一輩的女孩們,之後還是會被找到再抓回去。

  那天,椿絢說了很多,告訴她該如何做,並且在愛世臨走前,還親手交給了她一包來自神椿樹的干椿花瓣,願她此行一切順利。

  愛世笑著收下便離開了。

  其實她也沒有很害怕,那個最難以應付的家主已經被她殺死了,而那被死死鎮壓住的妖怪還能如何呢,短時間內也找不到合適的繼任者吧。

  且現如今的她,即便是生活在異界中的人類也是拿她沒辦法的。

  ……

  箱平鎮,白上溫泉庄。

  竹林僻靜處的雅緻和屋裡。

  愛世在前一天細緻地泡過溫泉,用過美味的餐食,好好地休息一日後,終於等到了第二天的深夜,一身素白和服的白上雨提著紙燈扣響她的木門,前來接她去往異界。

  愛世跟在雨君的身後沒說什麼話,隨著他一路迴轉來到那間並不起眼的雜物間,當雨君平靜地上前推開雜物間里的另一道推門后,一個華艷喧鬧的世界便呈現在他們眼前。

  愛世耐心地等待著雨君將木架上的瑰麗和服披在自己身上,看著他的氣質開始變化——是他在這個世界應有的模樣。

  她也從沒有想過她和雨如今會變成現在的模樣,陌生中帶著彼此的熟悉,淡漠中又帶著對她特有的禮遇。

  直到雨帶著她來到異界白上樓的另一個較為清凈的偏門后,愛世才向他鄭重道謝。

  雨君也沒多說什麼,只提著燈站在門口看著她說,一路小心。

  ……

  愛世再一次回到了這個異界,獨自一人需得小心翼翼地不驚動生活在這裡的別的妖異才行,好在她靜心修行多日椿絢也不吝教了她很多,所以問題不大。

  行走了好幾日。

  在去往夜霧一族領地的路途上,愛世看到了一位少女正被一群醜惡兇狠的狒狒妖極力拉扯著,看起來是想將這位貌美柔弱的少女強行佔據了。

  而另一群被狒狒妖壓踩在地上似乎像是少女隨從的人們則哀呼哭喊著放開他們的公主大人。

  愛世判斷這看起來不像是專門為了欺騙她的那種陷進,的確是這個少女遭遇了很惡劣的事,也估算自己能夠將這群狒狒趕跑,而正當她出手衝上去,將尖利的簪子對準扔出去,深深刺中拉扯住少女的狒狒時,她身後竟有個更快的身影沖了出去——是一個帶著全臉銀制面具穿著黑衣的男人。

  男人手裡的黑長刀靈活鋒利,像游蛇一般讓這些看似兇惡卻低階的狒狒們招架不住,以至於沒多久就嚎叫著一鬨而散,紛紛往林中深處逃竄。

  備受驚嚇的柔弱公主倒在了愛世懷中,對於她的出手相救非常感激。

  「那個,你還好么?」愛世低頭問道。

  「還……還好,謝謝,謝謝小姐救了妾身。」被稱作「公主」的少女怯怯地小聲回道。

  「愛世,果然真的是你。」那個男人在收刀后,朝愛世這裡走來。

  「月……月郎!」幾乎是瞬間,愛世就猜到了他是誰:「你怎麼也在這裡?」

  「那天晚上,我就被族人帶了回去,這段時間夜霧主家那裡大亂,我才又逃了出來。」月郎簡短地跟愛世解釋了一下,而愛世也一下就接受了,她是相信他的,畢竟那天那個怪物就是過來了,所以有他的人一起跟著過來帶走月郎也是正常的,是她沒想到這個原因。

  「我還以為你是不高興了所以才走的。」愛世還是有些愧疚的。

  「怎麼會。」愛世看到男人面具下的眼睛彎了彎,似乎笑了。

  「月郎,你怎麼戴上面具了?」

  聽到愛世的問題,月郎像是愣了愣然後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去了一趟人間現世,我就知道了美醜觀念,害怕現在醜陋的面容會嚇到別人,所以就帶上了。」

  沒等到愛世因為他在現世受到的自卑抱歉,月郎就先問愛世身邊這位少女是什麼身份。

  「妾…妾身是這附近先之誠的公主,名喚先姬。」少女回道。

  這時,被踩壓在地上的僕從們趕緊來到先姬公主身邊,慌張地看她有沒有哪裡受傷。

  「那個,天色已晚……不嫌棄的話,兩位還請到妾身的城池度夜休息吧,以報妾身的感激之情。」

  愛世和月郎兩人對視了一下,看了看天色便答應了下來,先姬公主也很高興。

  ……

  先之城,是一個比較荒涼的城池。

  城外荒草叢生時有落單飢餓的惡妖出沒,城內也並沒有什麼居民居住,只有代表城主的居所樓閣還算熱鬧一些。

  先姬公主當然不是人類,但她究竟是什麼妖怪身份愛世也還不清楚,並且這個先姬公主的裝扮竟然是平安時代比起十二單衣要簡化一些的小袿,素雅華貴。

  也許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先姬公主才沒有那麼局促膽小漸漸活躍熱情了起來,為愛世和月郎準備了一份在此地都算非常不錯的晚餐。

  晚安后,先姬公主在跟侍女們交代了愛世他們的住處后,就先行離開去休息了,把談話的空間留給他們。

  房間內只剩下愛世和月郎兩人後。

  愛世看了看窗邊那高高懸挂的圓月,然後回過頭對月郎說,她這一次要徹底解決這裡的一切。

  月郎明白然後對愛世說,目前就是帶走那些女孩最好的時機,因為主家現在大亂,所以他才能夠順利逃出來。

  愛世點點頭當然都相信他的話,家主都被殺死了肯定大亂的。

  愛世想了想后對月郎說:「那既然如此,月郎你就先去雨君溫泉庄那裡等我,等我把神社裡的大家都解救出來,再帶你一起離開這裡,這次我們徹底的離開!」

  「不行,你一個人單打獨鬥的太危險了,我還是跟你一起去吧,而且那邊的情況我也比較了解。」月郎說道。

  愛世聽完很感動便同意了,主要是月郎真的挺強的。嗯?等等。

  「月郎你不是把異界的力量都交換給小雨了嗎?」

  「因為,我又被帶回來了……所以就都恢復了。」

  雖然是這個理由,但愛世還是相信了,甚至覺得也許月郎本身就沒有什麼異能力交換給小雨的,僅僅只是異界這裡稍微厲害一些的人類而已,反而是像她這樣依賴靈力的人一旦靈力消失就徹底淪為普通人了。

  ……

  在告別先姬公主后,愛世和月郎像從前那樣踏上了旅途。

  也許是年歲漸長,且兩人都經歷了很多,如今的他們都不再像從前那樣了——愛世不再任性膽小嬌氣,月郎也不再肆意不屑妄為了。

  在旅途中,在休息聊天的時候,月郎得知了在他不在她身邊的這段時間裡,愛世又面對了什麼,嚮往了什麼,最後又不得不釋懷了什麼。

  跟他說話的時候是笑著卻又無奈地說的,說她其實就是個簡單徹底的情愛動物,雖然表面上抵觸著卻總是期待著,然後一直在失望。

  但她很快就能夠平靜下來略過這個話題思考接來下的對策了。

  而月郎就在柴火明滅中看著眼前的愛世,一直看著她。

  其實愛世已經在往從前的他喜歡的模樣在靠近了,從前的他曾不屑不喜歡她的一切都被她一一狠下心剪掉丟棄了。

  但這不是她所願,也不是如今的他所願的了。

  可他依然還在隱藏著,奢望以這樣的方式保住他們之間僅剩的而他也不明白是什麼的東西了。

  ……

  之後。

  月郎去引開夜霧以及看守神社的村民,再由愛世去救出那些女孩們按照計劃好的路線逃離。

  經過前段時間愛世提前和她們重逢商定好的計劃,女孩們的準備也都做好了包括那個最小的孩子。

  只是臨到最後,瑞花婆婆卻不願離開了,只讓愛世帶著神社裡和她同輩的這六個女孩離開就好。

  瑞花婆婆慈愛地對愛世她們說,這樣就可以了,因為除了這她們,這片土地上還有太多她們巫女的血脈被困在這裡,不論她們願或是不願,千百年來作為這裡村民的一員她們都已經在此地成家習慣了這裡的生活了,等到哪天異界和現世再次流轉,他們這片土地再次出現在現世時,他們也能夠跟現世的人有所交流了。

  雖然她們並不想離開這片土地了,但是她們也無法面對代表著她們歸屬的一岩神社徹底成為空殼,所以她還得留下來,為了她們。

  看到有些女孩臉色浮現出不舍,也想跟她一起留下來的念頭時,瑞花婆婆卻說但她們卻必須離開,只有她們離開了,才能讓她們血脈流散出去,才能不再受夜霧這一家族的掌控。

  一旦流散出去,夜霧家就已經不能拿她們怎麼樣了,因為誰知道她們後續的血脈又會到哪裡呢?

  她們的先代晴巫女大人不就是這樣么,且光是晴巫女一脈就讓他們足夠頭疼了,更何況這一次是她們整整一輩的女孩逃了出去呢。

  愛世理解瑞花婆婆的意思,但是她想要的不僅僅是如此,她想要更加徹底的。

  ……

  愛世帶著女孩們順利地逃出了夜霧領地,又順利地跟月郎匯合,最後又回到了先姬公主所在的先之城稍作休息。

  女孩們驟然離開了困住她們的牢籠,看什麼都很新奇,尤其先姬公主正好有許多有意思的東西,於是成功地讓女孩們都好奇地圍到她那裡了。

  而愛世則笑著看了一會她們,然後對身邊的月郎說:「等回到雨君那裡的溫泉庄,月郎你就和小桃她們先離開吧。」

  「為什麼?」月郎抬頭看向她。

  愛世也直視月郎面具下的眼睛說:「因為我要去完成心枯大人當年沒有徹底完成的事。」

  徹底地摧毀那個大妖怪,等大妖怪徹底消失之後,受他蠱惑依附著他的那些人類,自然也會隨著時間慢慢流散了。

  「努力讓你不再被抓回來。」愛世還想跟月郎開個玩笑讓他放鬆些,結果月郎卻告訴她,他現在其實能夠潛伏進夜霧家打探收集到那個魔主的很多信息,要不然他們也不會逃離得那麼順利了。

  如果需要的話,他現在就可以過去,等愛世送女孩們到白上樓回來后,他或許也能夠打聽到什麼回來一趟和她碰面。

  愛世感動於月郎還願意幫她這麼多,其實當時她幫過他的那些早已抵消了。

  「只要,你不嫌我貌丑可怖就好。」

  原來他還是很在意這個啊:「怎麼會。」

  愛世有些愧疚,唯獨這個不知道該怎麼幫助他。

  這時,先姬公主來到他們這正邊好聽見了他們說的這段話,便激動地對愛世說:「唔,妾身這裡有一個辦法能讓月郎公子恢復原貌的,如果月郎公子需要的話。」

  「需要需要!」月郎還沒說什麼,愛世倒興奮地替他答應下來了。

  愛世問需要她幫忙準備什麼么?或者是需要什麼代價么?

  卻沒想到先姬公主鄭重地說並不需要什麼代價的:「作為妾身謝禮,妾身一定會讓月郎公子恢復原貌的。」

  於是愛世便讓月郎先留了下來,高興地說太好了,她還沒有見過他真正的模樣呢,她很期待的!

  ……

  然後,月郎便先留在了先之城,目送愛世離開。

  幾日之後。

  愛世將小桃她們順利地送到了白上樓,囑託小雨幫忙安頓好她們,說等她的事情全部處理完就和他徹底清算。

  聽見愛世說清算,白上雨倒是給愛世倒了杯茶,笑了笑說不急的。

  但愛世還是比較著急的,她的著急一是希望事情儘快解決,最重要的是她想看看月郎到底長什麼樣子,所以在跟女孩們告別後,愛世又再次踏上旅程,回到了先之城。

  先姬公主早就等著她了,愛世在跟著先姬公主走在高閣略顯昏暗的走廊時,朝她們迎面,走來了一個男人。

  是一個面容明麗俊逸的男人,是月郎。

  月郎在看到她后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眉眼依然是她熟悉的時常看著的眉眼,卻沒想到他笑起來的時候竟還有一對若隱若現的可愛酒窩。

  不論是她在人茸叢中初聽他的聲音,還是救下了面容模糊的他,又或是他們結伴行走在異界和現世中,她都沒有想到原來月郎是這樣的相貌,以及這樣的氣質真的不會亞於這裡任何一位一城之主的。

  也許他之前就是異界某個家族裡逃出來的小少爺吧。

  於是愛世立即替月郎激動欣喜地笑道:「果然,我就知道月郎你一定是這樣好看的模樣,等我們以後回到現世,那些曾經被你嚇到的女孩們再看到你一定會驚艷的!」

  月郎聽完愛世的話,低眉略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他身為男人沒有很在意這些的,只要愛世不覺得可怕就好了。

  也許是因為時間太長久了么,明明是見過他有原貌的,但愛世卻沒有認出他來。

  那,他可以和愛世再重新開始嗎?

  ……

  此後。

  為了幫愛世打探有利的信息,月郎逐漸頻繁往返於夜霧家族和先之城兩地。

  過了一段時日,先姬公主對愛世說她要離開此處回到她父親那裡生活了,因為這裡四周在是太荒蕪了,如果愛世不嫌棄的話就將先之城送給她了。

  還對愛世說她之後想怎麼處理都可以的,也不用心覺不安,因為這裡荒城棄城的情況也是時有發生的。

  而愛世挽留不住,先姬公主還是與她的隨從一同離開了,只留下了這座偌大荒寂的城池給她。

  先姬公主離開后還留下了一些不願離去的小妖,即便愛世說了她們可以自由行動和生活她們也依然自發地看護著愛世,將她視為她們城裡新的主人,為她日日餐餐準備著衣食,恭敬地待她。

  可她終究也會離開這裡的,看著弱小的他們,愛世只好對他們說等她離開后,這裡就作為他們棲身之所吧。

  於是留在這裡的小妖們也很高興。

  ……

  愛世不知先姬公主在離開先之城后不久,就遇見了月郎,也不知公主是對著月郎恭敬地說了什麼之後一行人才離去的。

  而沉夜之下似乎即將有雨。

  城外的風呼嘯著荒草,本就寂靜無人的先之城更顯陰鬱凄厲了。

  城內象徵城主居所的雕欄高樓某處,亮著一盞昏黃的明光,那便是愛世所在的地方,現在的她是這裡的代城主,深夜獨自在自己房中思考著這裡未來的安排。

  還留在這座城裡的小妖們幾乎都是無害也無力的鹿妖兔妖花妖之類的,在異界這裡時常被作為狠戾妖怪的餌食,即便是這樣,他們也想在異界這裡好好生活下去,不求別的只求一處安穩有序的容身之處就可以。

  所以愛世也簡單地為他們安排每日應有的工作,比如自給自足的種植和紡織,城內的規劃布局生產,還有城池外牆防禦的修繕這些瑣碎但必要的事宜,有時還要教這些很多事都還很懵懂的小妖們學習。

  面對這座荒蕪中逐漸有序的先之城,面對這些其實很可愛又積極求知的小妖們,愛世覺得自己似乎提前充當「校長」這一職責了。

  不過,說來也是奇異,這樣一座簡單荒涼的小城,為何城主居閣內會有那麼多華美的裝飾?就連她房中的一道道捲簾看起來都精緻無比,並不像是這裡能夠產出的東西。

  於是時常幫愛世送茶的一隻小兔妖,這才對她解釋道,因為這裡的前主人先姬公主的父親是平安時期的大貴族妖怪,這裡的很多東西都是那個時期遺留下來的。

  愛世這才點點頭表示原來如此。

  ……

  深夜。

  真宙一路風塵僕僕卻平穩地行走在空無一人卻錯綜複雜的樓閣里,直到來到一處帶著淡淡香風的門外站定后才抬手敲了敲門。

  在聽見裡面的應聲后,真宙緩緩推開,就看到了穿著平安時期藤蘿紫底蝶紋小袿的愛世正坐在桌案旁,手中還執著筆正看著桌案上的紙張,這是小妖們今天剛給她送過來的彙報。

  柔黑的長發披散在淡紫色的錦緞中,昏黃的燭光將她襯得像是見到了丈夫歸來的妻子那樣欣喜和雀躍:

  「月郎,你回來啦。」

  真宙想著她要真是他的妻子就好了。

  他前不久剛在本家宅邸那裡跟那群老不死的長老們經歷了一場惡戰,有誰能想到,這個他曾經被逼著必須要娶的女人,如今卻被當初那群逼他的人要求必須殺了她呢。

  因為長老們似乎預感到了她即將造成的危害,會破壞他們夜霧一族千百年來的穩定,所以強壓他這個重新複位的家主立即動手處理掉愛世,不然就換家主把他也一起解決了,不過是斷掉一代的家主和巫女,等下一代再接上也一樣,反正前代這種事也不是沒有過。

  神主大人一定會理解他們的。

  而真宙恨不得直接全埋了他們,他和真慎對於他們來說都不過是工具而已,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是「神主」大人施捨的,「神主」大人想給就給,不想給就收回,他想做什麼從來都不重要。

  但,他是怨恨夜霧一族的人,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從來就不是這裡的人,可是他也並不想到現世去,也不想愛世回到那個明明對她也抱有惡意可她依然還是要去的那個現世。

  愛世想讓誰就出去都可以,要整個巫女一脈的人離開也可以,與其讓她出去以後就這麼嫁給那個不會珍惜她的男人,不如就這樣和他一起待在這裡吧。

  他當然不會就這麼強迫地困住她,夜霧一族所在的地域,以及作為家主所擁有的許可權是能夠進行異界和現世交融轉換的。

  她可以去往現世,也可以回到他懷中。

  等他重建和清洗他們所謂的夜霧一族,就再也不會有任何阻礙他們的東西了,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做這些。

  於是這座先之城,也逐漸有越來越多的人進駐進來了,都說是聽從於月郎的人。

  愛世也已經知道,原來是月郎趁夜霧主家大亂的時候,在那邊竟然有了號召力,他原先所要逃離的家族如今也變得支持他了,所以得知的信息也越來越多。

  月郎甚至打聽到了最關鍵的信息——那位魔主的弱點,和當時椿絢告訴她的對上了。

  ……

  直到月郎不再兩頭奔波,而是留在先之城和愛世一起為接下來的徹底清除計劃做準備。

  這段時間,愛世最喜歡的就是夜晚和月郎一起坐在樓閣的高台上,遙望天上碎散的星辰和朦朧的月。

  她竟然不自覺地,又開始期待了。

  因為有一天也是這樣的夜景,她感慨地笑著對月郎說,真沒有想到自己會變成這樣。

  「我原本就是一個簡單又淺薄的人,我從小的願望就是大家都能愛我,然後好好呵護我,不要苦到我累到我,一定覺得我是最重要的那個才行。」

  「要做大家都羨慕的那個人,這樣我的虛榮心才能夠得到滿足。」

  「名利、地位、財富和偏愛,都是我最喜歡的。」

  「不,偏愛才是我最喜歡的,我想要我喜歡的人能夠偏愛我。」

  「但這些一開始我是不會說的你知道嗎,這種我不說但是被愛著的感覺真的太好了。」

  「可是,只有到了現在我才會想到,憑什麼呢,憑什麼人家就得偏愛你呢。」

  「是憑你好不容易才有了張漂亮的面容么?」

  「結果自己還是期待那根本就不會只是簡單喜歡漂亮面容的男人,期待的還是那些能夠一眼看穿自己虛偽假面的男人。」

  「所以,一直都像個笑話一樣。」

  「不過現在好了,等事情結束我就能夠徹底地變成普普通通的人了……」

  「那我呢?」真宙看向她。

  「那我要是想要好好珍惜你,你願意么?」

  「我知道你的一切模樣,所以,你還可以做回簡單又淺薄的人的,好好呵護你,不會苦到你累到你,一定覺得你是最重要的那個。」

  「不要看我這樣,我只是之前不在意而已,其實我家底也還不錯,真要比較的話,跟那隻小狐狸不相上下吧。」

  聽到這裡愛世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后都沒忍住笑了出來,然後還是很嚴肅地對月郎說等事情結束要去跟彌良好好道歉!

  「也不要擔心你現世的那位未婚夫,如果真的不喜歡就不要勉強自己去交換了,我一樣可以替你補償他。」

  「可是…可是我之後,真的就會變得普普通通,再沒有現在……」

  她從來就是這樣,一旦面對真正真摯的感情就會無措又自卑。

  「我也一樣,那這樣的我,你願意嗎。」

  ……

  那天晚上,她沒有回復他。

  沒有告訴他,其實看著晚風中的他,她又期待起來了。

  她總是會這麼簡單又認真地就期待起來了。

  ……

  椿絢告訴她,要徹底清除這種被鎮壓住卻依然還能興風作浪的大妖,最徹底的方式就是找到鎮壓住他的真身所在,用專門凈魔的方式將它燃燒殆盡。

  然後將一包類似椿花御守的花包交給愛世,慎重地告訴她,這些椿花瓣跟具有守護防禦性質的椿花瓣是不一樣的,這相當於是椿藤主的戰力——邪祟觸及即燃,直到邪祟被徹底清除,由這花燃起的業火才會息止。

  而月郎探得的信息告訴她,那魔主的真身其實化為了兩個,一個是他的軀體,千年前就被壓在了供奉台之下,一個是他的心,化作了主家正中的那棵垂枝櫻。

  所以他們兩人得分開行動,同時進行。

  愛世對夜霧府邸較為熟悉,就由她前去處理掉那個櫻樹,月郎則去海涯邊的供奉台,那裡他比較熟悉,愛世還分了一半的乾花瓣給月郎,囑咐他一定要用上。

  真宙答應了。

  他的確是要解決他們一族的魔主,但他打算用他的方式。

  事實上到現在,魔主還有沒有意識他也已經不確定了,因為千百年來不論是將被鎮壓住的僅剩的力量勻分給與他利益相關的夜霧一族,還是收回先代某位家主的身份再重新賦予新的一任,又或是心臟與身軀分離,如果不是他們一族長年的供奉和信仰,也許魔主大人早就徹底煙消雲散了。

  如果不是因為力量式微,何至於隔了三代之後才新選出能夠白骨化的家主,再加上愛世很快就會將夜霧府邸的那魔主之心徹底焚毀,失去了心,魔主大人力量更是所剩無幾了。

  那麼供奉台這邊剩下的,就由他徹底吞噬。

  ……

  夜霧主家府邸,庭院中央。

  愛世走上前停下。

  靜靜地看著眼前這株唯美妖冶,惹人愛憐又極易破碎的垂枝櫻。

  月郎告訴她,這株垂櫻樹,就是魔主大人的心。

  不管是什麼再深執念,只要心不在了,就一切都不在了。

  府邸中的人因為她的潛入而逐漸躁動起來,也發現了她就在此處,想要上前將她拿下。

  但愛世都不為所動,就這麼平靜地抬頭看著這株櫻樹,連瞳孔中倒映出來的都是這株櫻搖曳的身姿,彷彿被蠱惑了一般緩緩向前走去。

  而這株櫻樹似乎是接納她的,沒有拒絕她的靠近也沒有要傷害她的意向。

  「難……難道她是……」

  庭院四周的人在看到愛世將手輕輕撫觸到櫻樹榦時,頓時想明白了什麼。

  在眾人都有些怔愣的時候,愛世眼瞳中的垂枝櫻消失了,在一絲瞳光閃過後,她將那不知在何時出現在自己手中的尖利簪子,狠狠地刺划進櫻樹的軀幹中。

  愛世刺入樹榦的那一刻,感覺像是刺入了人的血肉中一樣,於是剎那間,原本沉靜妖冶的垂枝櫻枝條瞬間散開掙扎扭動起來。

  而她的簪子尖利處沾滿了椿絢當時交給她的,被她磨成了碎粉的椿花瓣,每當她刺划而過樹榦,所及之處就逐漸燃燒了起來。

  怒盛的血椿之業火,觸邪祟而燃。

  所以垂枝櫻似瘋了般掙扎,唯美無害的櫻花枝條,頓時化作了一條條的毒蛇,想要攻擊和撕咬愛世。

  而愛世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不論接下來她被垂枝櫻如何攻擊,她都不會停手。

  但是為什麼垂枝櫻,不,這些毒蛇都不攻擊她了呢?

  看起來就像有著天然般的抗拒那樣,即便被熊熊業火灼燒著,也無法傷害她一絲一毫。

  直至最後,血椿業火中的垂枝櫻散去了猙獰張揚的毒蛇,恢復了原本綺麗旖旎的櫻花枝條,然後,迅速枯萎。

  愛世有些疑惑,就這麼簡單地解決了?

  她不知道,就在離她不遠處的海岸邊,月郎,或者說是真宙,已經先她一步將魔主吞噬融合了。

  所以從那一刻起,他便和府邸中僅剩的那棵垂枝櫻感同身受了。

  受盡千簪剮厲和業火焚燒之苦。

  他在痛苦怒吼想要撕了眼前之人的時候,腦海里想起的卻是臨出發前,她款款看向他以及對他們之後未來嚮往和期待的模樣。

  她問他:

  「月郎,我真的可以再做回簡單又淺薄的人嗎?」

  回應她的,是柔粉櫻花紛紛飄旋而落,落在了她的臉上,髮絲上,和衣衫上……

  除了飄落的櫻花瓣,愛世還感受到了淅淅而落的雨。

  「啊,下雨了。」

  就是雨也澆不滅這場直燒心臟的大火,於是府邸里的人慌亂地像螻蟻一般此處逃竄。

  愛世便趁亂離去,一直來到約定的地方等著月郎。

  雖然下著瓢潑的大雨,但她很高興,不管怎麼說總算是徹底解脫了,還包括她那該死的詛咒,這是她能直接感受到的。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直等不到月郎。

  難道是那邊比較困難?被那邊的人困住了?

  於是愛世想都沒想就冒著雨往月郎所在的地方趕。

  越是接近月郎所說的那個海邊神社,愛世一路上就看到越多的已經倒在地上的人和看著就非常兇惡的妖物。

  血跡隨著雨水流走,這裡是打了一場惡戰。

  讓愛世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她來到一處岩洞入口,避開著各種妖物的屍體,然後順著鳥居小跑而下。

  岩洞內潮濕壓抑,洞壁上的油火把明明滅滅,愛世一錯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月郎。

  愛世臉色大變,慌張地上前將他扶抱起,喊著他的名字:「月郎!月郎!」

  「你怎麼了!」

  月郎重傷瀕死,他的胸口血肉模糊一片,血跡順著唇角留下。

  看到焦急想要就他的愛世,他吃力地睜開眼睛想對她說些什麼,但就在這時,他在她的懷中,一點一點地血肉汽化了。

  從手腳開始,到胸腹,漸漸化作森森白骨。

  愛世忽然頓住,月郎的面容,終於讓她對應起了她十二歲的那年,那個對她厭惡又嘲弄的妖怪。

  她……她怎麼忘記了,她怎麼忘記了,就是他啊!就是他啊!

  愛世忽然全身不斷顫抖了起來。

  他,他一直一直都跟在她的身邊。

  他一直一直,都在騙她。

  愛世的眼淚甚至不用她眨眼就落了下來,落在徹底地化作了白骨的月郎,不……

  是夜霧家主真宙的身上。

  他到底想做什麼,他到底要對她做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一定要這麼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愛世的眼淚不斷落下,最終徹底放聲大哭。

  ……

  當白上雨終於找到愛世的時候。

  愛世是獨自坐在海邊的礁石上出神的。

  在她身邊的不遠處,是底下已經全部燒成了灰燼的岩洞神社。

  ……

  「愛世,愛世。」

  在白上雨喊了她幾聲后,愛世才回過神看向他。

  「是小雨啊。」愛世朝他笑了笑。

  夜霧一族這裡發生了什麼他也大致上清楚了,但看著愛世現在這個樣子,白上雨反而很擔憂了。

  「噢。」愛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伸出手對小雨說:「事情已經全部解決完了,你要什麼就都拿去吧。」

  「我已經不需要了。」

  但是,她會哭。

  不過,誰會在意呢。

  於是白上雨蹲下來問她,愛世,要不要忘記這裡發生的一切?

  忘記這裡的一切?你還有這樣的東西?

  有的,畢竟身為兩界的看守人,這種東西是一直都需要準備著的。

  那我需要支付什麼嗎?

  不用支付什麼,喝下吧,好好睡一覺就可以了。

  於是愛世接過,閉上眼毫不猶豫地飲下。

  希望她能真的像做了一場噩夢那樣,醒來就徹底忘了那個不論是叫月郎還是真宙的男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