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0章 盛宴之後
第二日清晨，陽光灑下，在一陣陣的晨鐘聲之中，沉睡了一夜的長安城又蘇醒了過來。
在這興慶宮之中，一切都是平靜如常，各處都是恢復了原狀，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就如同昨晚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
而今天，李隆基起床的時間有點晚。
昨晚他是帶著醉意睡下的，而且在興奮和愉悅之後，身體和精神都是感到疲憊，故而這一覺一直睡到天色大亮。
楊玉環也是一早就來到了李隆基的寢殿之內，和宮娥們一起伺候李隆基洗漱完畢，穿戴好了衣冠，然後又陪著他緩緩的從寢殿中走出來。
寢殿之外，高力士手拿拂塵躬身而立，面色肅然。
「陛下昨晚可安睡？」
看李隆基走了過來，高力士立刻關切問道。
李隆基面色悅然，連連點了點頭，說道：「昨晚一覺深沉睡得甚好，這不，今日晚起了半個多時辰呢。力士啊，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你年歲也高了，也需多睡一些，以後無需每日早起來迎接朕了。」
在李隆基的心中，高力士既是他的貼身近臣，也是他相伴一生的一位老友了，年齡比自己小上一些，但也已經年近六旬了，故而言語間也沒有君臣對話那般的語氣，反倒是充滿了關切之意。
高力士心中動容，微微吸了一口氣，淡淡說道：「老奴無礙，陛下平安便好。」
一聽這話，李隆基稍稍感到異樣，不知高力士口中為何會突然出現平安二字。
沉睡了一夜的李隆基當然不知道，就在他沉浸在甜美夢鄉的時候，在這興慶宮之內，在春明門外，又是掀起了一股狂風暴雨，又是經歷了一場血雨腥風。
而李隆基就如同是這風暴的風眼一樣，周圍的狂風暴雨再是劇烈，他這裡則是風平浪靜，甚至連一絲風都感受不到。
「力士啊，昨晚可有什麼事情？」李隆基轉頭看著高力士問道。
高力士微微點頭，答道：「陛下，昨夜有事！請陛下移駕勤政務本殿。」
李隆基更是感到詫異了，勤政務本殿乃是興慶宮之內商議政事的場所，而今日並無早朝，為何高力士會讓自己去哪裡？
昨夜有事，又到底是什麼事？
高力士轉身在前面領路，微微躬著身子，亦步亦趨。
李隆基心中疑惑，卻也和楊玉環一起，跟著他向勤政務本殿走去。
沒過多長時間，李隆基進入勤政務本殿之內，就見沈鋒、波斯都督尼涅斯、左右監門衛的領軍將官、春明門的鎮守都尉，全都躬身站在大殿之中等著自己。
這些人面色凝重，還帶著疲憊的倦容，似乎是一夜未睡的樣子，更是讓李隆基心中感到驚訝了。
「今日並無朝會，諸位愛卿怎麼都在這裡了？」李隆基在龍椅上坐下之後，看著他們開口問道，又看到波斯都督尼涅斯和其他的人，李隆基的心中更是感到奇怪了。
沈鋒等人立刻向李隆基躬身行禮，並未立刻答話。
只見高力士從李隆基龍椅之旁走了下來，站在丹陛之下李隆基的身前，極為莊重的躬身一拜，朗聲說道：「陛下，昨晚的千秋節壽宴，有大事發生。老奴和殿內諸位大人們，不敢驚擾陛下的壽宴，也不敢掃了陛下的興緻，故而昨晚一直隱瞞不報，請陛下恕罪！」
「有……大事發生？」
李隆基現在是一頭霧水，看著高力士這極為嚴肅的樣子，這大殿之內還站著這些人，心中是愈發的驚詫不已。
「力士啊，有什麼話直說便是，朕當然恕卿家等無罪！」李隆基立刻回答道。
高力士面色肅然，隨即將昨晚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的全都告訴了李隆基。
昨晚的事情驚奇、驚險，波譎雲詭，殺機四伏，可一切都是在李隆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發生的，而今早醒來，興慶宮之中又是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一切如常。
這般情況，只有高力士這樣李隆基最為信任的人在他面前一五一十的說來，李隆基才能全部接受、相信。
而沈鋒等人，全都是昨晚的當事人，也可以為高力士所說的當面做下見證來。為了讓李隆基的千秋壽誕絲毫不受驚擾，也為了護衛李隆基的安全，他們幾乎是拼殺了一夜，手下也是有所傷亡。
高力士說完之後，大殿之中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落針可聞。
李隆基的面色青灰一片，低頭躬下身子來，目光投向地面，雙手緊緊的握住了龍椅兩邊的扶手，手臂在微微發顫。
楊玉環站在李隆基的身旁，心中波瀾起伏。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昨晚的千秋節壽宴看似平靜、喜慶，卻沒想到發生了這麼多令人震驚萬分的事情！自己和李隆基，似乎又是再一次和死神擦肩而過！
高力士一看李隆基這般神情，心中也是擔心，目光投向他那裡，關切問道：「陛下，陛下……」
半晌無聲，而後李隆基緩緩抬起頭來，臉上的神情極為的複雜。
震驚，后怕，後悔、失望、痛恨、擔憂……
大殿之內的氣氛也是變得壓抑至極，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沈鋒轉頭看著李隆基，心中也是明白，估計昨晚的事情對他打擊最大的，就是那位大唐的三鎮節度使，他厚愛的無以復加，甚至是收為義子的那個胡人安祿山了。
此時此刻，李隆基的心確確實實如同滴血一般。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昨晚那個聯手突厥的那位金珏公主，想要在壽宴之上要了自己性命的，甚至是要顛覆大唐的，正是這個安祿山！
自己對他近乎是偏執一般的厚愛，想不到竟然換來是這樣的回報！
楊玉環心中自然也是震驚無比，也知道此時李隆基的心中是怎樣的感受，急忙俯下身子來，用手輕輕扶住了李隆基的肩膀。
而看著李隆基的這番神情，沈鋒的心情也是極為的複雜，這位已經年邁的大唐的皇帝，開元盛世的締造者，親手葬送了他的那位義子王忠嗣，而現在，他的另外一位義子，想要拼盡全力的去葬送他。
誰又能說，這一切不是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