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當逢春

  曲書言有些蠢蠢欲動。


  與少女一同回到家,連澡都洗好了。


  看著出水芙蓉般的少女,他身為男性的本能自然做出了反應。


  就在他抱住少女,正想低頭親吻她時,手機鈴響了。


  少女紅著臉垂下眼,輕輕推他。


  鈴聲鍥而不舍,曲書言自問也不是□□熏心之徒,隻得放開懷中溫香軟玉。


  接起電話不久,他就蹙起眉,臉色難看。


  少女用充滿了擔憂的眼神看著他。


  這個世上啊,哪裏有那麽多的巧合。


  曲書言為什麽會忙碌那麽久?

  他當真有本事到這種程度,讓自家企業如此迅猛的蒸蒸日上?

  而現在,怎麽又會大晚上的突然有事呢?

  男人掛了電話,疲憊的揉了揉鼻梁,略帶歉意的看向少女。


  “公司有點事,你先睡。”


  “沒事吧?今天還回來麽?要不要我等你?”


  “不用。”


  新婚妻子溫柔又體貼,再鐵石心腸的人都無法對她狠下心。


  男人滿懷遺憾的在少女額頭上印了一吻,轉身去換衣服。


  少女拿下衣架上的外套,走過去給男人套上,順手接過男人手中的領帶,給他打了一個漂亮的領結。


  他自是柔腸百結,戀戀不舍。


  可是啊。


  過去的文馨,就是這樣一個溫柔體貼又善良的不得了的小女人啊。


  何曾見過他憐惜。


  男人呐,真的是賤。


  少女伸手撫平男人衣上皺褶,抬頭微笑。


  “我給你準備夜宵,你早點回來。”


  大約是平生第一次,曲書言竟有了把工作丟在一邊、全心憐愛這個少女的衝動。


  他早就過了衝動的年紀。


  更何況,他從來不曾有過衝動的年紀。


  少女笑著去給他開門。


  “不要耽擱了,早些解決事情,損失就會少一點。雖然我不懂這些,但我會全力支持你的事業,不會給你拖後腿的。”


  為什麽。


  曲書言有了和自家兒子一樣的疑問。


  為什麽她總是為別人著想,從來不會要求什麽。


  是真的沒有欲求,還是習慣性妥協?

  “文馨,你可以……任性一點。”


  “啊?”


  少女歪了歪頭,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說什麽呀?這麽晚打電話來,肯定是有非常的事情啊。我要是在這種時候任性,不就和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了?工作當然更重要,畢竟……家就在這裏,我就在這裏,不會跑的。”


  “……”


  怦怦。


  溫吞的血液在逐漸沸騰。


  這種熱度是他從未體會過的。


  他大步走到少女身邊,用力攬住她的腰,以根本不像自己的強硬作態去深吻她的唇。


  少女斂眸,冰冷含鋒。


  但他到底還是走了。


  過去的他會毫不猶豫,因為這個家和這個女人,並沒有那麽重要。


  現在的他卻滿心期待著回到這個家,回到這個女人身邊。


  他會走,是因為他一定會回來。


  少女送他到大門口。


  目送他離開,看著男人的背影,站了很久。


  似是不舍,但實則……


  眸中黑霧滾動,將最深的惡意隱藏其中。


  “文姨,外麵冷。”


  少女突然回了神,輕輕闔上大門,轉身,下意識掛起笑容。


  “對不起,吵到你了麽?”


  又是這樣。


  他實在是……非常不喜歡她這個樣子。


  剛要說什麽,少年的注意力被那鮮紅所吸引。


  不難想象剛才在房間裏發生了什麽。


  一定……很激烈吧。


  他怎麽不知道自己父親還有如此熱情如火的一麵。


  她看不到自己的臉,所以不知道。


  紅唇微腫,嬌豔欲滴。


  再加上她這般懵懂純真的姿態,是不自知的嫵媚,是純天然的誘惑。


  會讓男人……想要惡狠狠的欺負她。


  少年別開眼,喝了一口手中已經微涼的水。


  正好,降降溫。


  “文姨,你早點睡。”


  “好,你也早點睡。”


  禁忌之花,已然抽芽。


  少女伸手,緩緩撫過胸前長發。


  嘴角微揚,妖嬈邪肆的笑容漫上臉頰。


  越容易得到的東西,越是不知道珍惜。


  曲書言對文馨向來如此。


  她就是要在他觸手可得之處,卻讓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真正擁有。


  寂寞的人,是他呀。


  而且每一次,都是他轉身離去。


  她默默守護,苦苦等候。


  最終心灰意冷,也不奇怪吧。


  “嗬。”


  男人呐,要的就是他的賤啊。


  過了幾天。


  你說巧不巧……哦,不巧,哪來那麽多巧合。


  晚上,少女飯後外出散步時,看到一輛輛名貴跑車從眼前飛馳而過,然後整齊劃一的停在商場前的空地上。


  不少人圍觀,拿著手機一通哢嚓。


  少女本欲離開,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顯眼異常的標誌性豔紅色與她擦身而過,停在不遠處。


  紅發少年下了車,向後梳了一下頭發。


  他意氣風發,笑得張狂而自信。


  旁的人車上都有伴,通常男生邊上必定會有一個辣妹。


  但他沒有。


  少女微微眯起了眼。


  又一次。


  他忽視了她……呢。


  係統:咳咳咳……少年快跑!

  “飛哥,今天我們上哪兒去浪啊?”


  年輕的男女簇擁著他,態度尊敬又討好。


  她輕笑一聲。


  這拉幫結派的,還以為自己是什麽大組織麽?

  “今天……”


  這一次,是他先看到了她。


  有了上一次的前車之鑒,少年縱然心裏不怎麽樂意,還是秉持著禮貌的態度向她走去。


  她看起來太年輕,他們隻以為這是少年人認識的哪個小姐姐,還在一旁起哄。


  這就是韓於飛不樂意的原因。


  他自然沒有一點不喜歡她的意思,隻覺得他們的交際圈子實在太不兼容。


  他在她麵前,總有種做了壞事被家長逮著的感覺。


  少女就站在那裏,眉眼清淡,笑容溫和,似是他當真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壞事,她都能無條件包容。


  這樣的態度,反而會讓壞小孩更心虛。


  就算沒有做什麽壞事,也覺得心虛。


  嗯,小孩子肯定都經曆過這種事,在麵對自己敬畏的老師或者長輩時。


  “文姨。”


  少女笑著從口袋裏拿出一顆糖遞到少年麵前。


  “玩的開心一點。但是記得早點回家。”


  “……”


  她太不一樣了。


  叫人根本沒有辦法在她麵前使壞。


  甚至一句謊言都說不出口。


  少年蹙了蹙眉,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但接過糖果的手速可不慢。


  別別扭扭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別扭什麽。


  “啊。”少女突然想到什麽,微微睜大眼看他,“你有駕照麽?”


  “……”


  呃。


  當然沒有。


  他回視她,一眼望進少女清澈的眼底。


  那裏有個他。


  那裏隻有個他。


  她看著某個人的時候,總是這般專注,是希望對方能夠感受到她的誠意、她的尊重。


  這是作為老師的職業病吧,他模模糊糊的想著。


  專注,認真,耐心。


  對待別人時都這樣?


  怎麽會有這樣好的人呢?


  她是不是傻?

  曉栩:是的。


  係統:……


  少年沒有辦法在她麵前說謊,也沒有辦法來一句“不用你管”。


  他站在那裏,人高馬大,明明壓迫感十足。


  卻叫人很容易的看出來,他在這個少女麵前,手足無措。


  少女微微歎口氣,上前一步,艱難的仰著頭,小小聲對他說,“那你們低調一點,千萬不要被警察叔叔發現了。”


  “……”


  怎麽就能……


  少年喉頭哽住。


  少女說完,又退了一步,歪著頭笑,笑得眉眼彎彎。


  “年輕人這麽有活力真好啊。阿姨以過來人的身份跟你說,絕對不要辜負青春呐。”


  她啊,文馨啊,這一生都枯燥而蒼白。


  所以,她想看著眼前這個少年,一直一直看著他。


  想看到他永遠都如此意氣風發、快樂無憂。


  阿姨。


  少女用老氣橫秋的語氣說著這樣的話,隻讓人覺得像是小孩在學大人。


  他此刻倒是有種衝動,想摸摸她的頭,揉亂她一頭烏發,叫她不要說這麽搞笑的話。


  但是不行。


  她是長輩。


  她是他朋友的繼母。


  “快去啊,你朋友在等你呢。”


  她把他拉回現實。


  喧鬧是他們的。


  清冷是她的。


  格格不入。


  “文姨。”


  “嗯?”


  一對上那雙清澈透明的眼,他說話總有些不順溜。


  “晚上一個女孩子在外麵不安全,你早點回去。”


  少女愣愣的看著他,茫然的眨眨眼。


  “你一個男孩子在外麵也未必安全。而且你肯定比我貴。”


  “?”


  哪裏不對?


  純真無邪,不諳世事。


  她似乎根本不知道他所指什麽,還一本正經的對他說。


  “你看啊,你年紀輕輕的,一個人開著這樣的豪車,要是被不法之徒盯上了多危險啊!”


  他無聲歎息。


  “我一個一窮二白的已婚婦女哪裏會有危險?不會有人看上我帶著的這點買菜錢吧?”


  他深感無奈。


  “文姨,總之,早點回去。”


  “……嗯。”少女略微尷尬的笑了笑,“謝謝韓同學的關心,你不用把我說的話放在心上。年紀大了,腦子有點遲鈍了。”


  啊……


  他握緊手裏的糖果,對她扯出一抹陽光燦爛露出八顆大白牙的笑容。


  “我也要多謝文姨的關心。”


  少女回以更燦爛的笑容,對他揮揮手,轉身便沒入人群之中。


  在她轉身的一刹那,少年臉上的笑容消失,低頭看著手裏的糖果,若有所思。


  直到有人大力拍上他的肩膀。


  “喂,飛哥,人都走了你還看什麽呢?要真舍不得人家,帶上她一起去玩啊!我們哥幾個身邊都有伴,你一直孤零零一個人,我們都不好意思了。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家教很嚴還守著門禁的那種乖乖女吧?你怎麽勾搭上這種類型的女孩了?”


  “別亂說話。”


  少年瞪了夥伴一眼,將他還想說出口的無稽之言成功堵回嘴裏。


  可是。


  他沒有說。


  明明說了,所有的問題就能解決,誰都不會再亂開玩笑。


  是啊。


  她是長輩。


  是“絕不可能”的那一類人。


  走回車旁,同伴們帶著八卦的表情湊上來。


  “誒,飛哥,剛才那個小姐姐跟你說什麽了?”


  “飛哥,小姐姐給了你什麽呀?你捂得跟個寶貝似的?”


  “飛哥……”


  “沒什麽。哪那麽多廢話,再廢話今天我就不做這冤大頭了。”


  “別啊飛哥!小的們錯了!”


  “飛哥饒命!我們不是關心你人生大事嘛!”


  “是啊飛哥,我們這都是出於對你的愛!”


  “……”


  少年攥著糖的手插進外套口袋。


  會融化的。


  無論是糖。


  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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