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當逢春
很快,曉栩就收到了所謂的“回禮”,順便讓曲書言也沾了一點光。
這份禮可不輕。
對於曲書言來說。
而對曉栩和韓於飛來說,不過是一張沒用的廢紙。
對,請柬。
曲書言隻能算是中型企業家,和真正的上流社會豪門大戶根本不能比。
韓於飛並不魯莽,他兩張請柬送過去,用的是曲臨博朋友的名義。
他想著,或許少女不知道他這麽做的真實含義,但是他這麽做了,心就安了。
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宴會,不然他也不可能不和家裏商量就隨便送請柬。
隻是普通的聚會,大家起來過來聊聊天吃吃飯。
可問題是啊。
到底是正式的場合,得穿著禮服出席吧?
曉栩始終保持緘默,隨便曲書言整什麽幺蛾子。
小家庭出身的文馨沒有出席過這樣的場合,連一件像樣的禮服都沒有。
縱然如此,曲書言不會因為怕丟人把這個女孩丟在家裏。
一來,人家都知道他娶了這麽個小家碧玉,本就不是大家閨秀,實在沒有必要打腫臉充胖子。
二來,他若是表現出對妻子的溫柔體貼,不是更給自己加分麽?
曲書言雖然什麽事都會權衡利弊,但實則沒有那麽勢利,畢竟他自己一步一步從無到有,深知“莫欺少年窮”的道理。
在百忙之中,他讓秘書給妻子挑選了禮服。
本想親自教她跳舞,可這種實在花時間的事他沒有功夫去做。
他兒子的周末是空出來的。
一家人互幫互助,理所當然。
係統:送羊入虎口第二彈.jpg
禮服還沒有到,少女穿著居家服,微笑著麵對自己這個小老師。
交誼舞可真是一個非常好的發明呢。
各種意義上。
小手搭上大手,背部被人輕輕拖住。
她態度自然,沒有絲毫變扭。
是啊,心裏坦蕩蕩,有什麽好別扭?
少年用手背抵在她腰身,沒有逾距半分。
可這麽近距離接觸,他更清晰的感知到,她這般嬌小,又這般柔弱。
細軟的腰還不足他一條手臂長度,鬆鬆圈抱在懷裏,還能留出不少空隙。
少女一直看著他的腳,嘴上小聲打著節拍,似乎極害怕自己會踩到他。
她表情很認真。
認真到有點較勁。
他忍俊不禁。
眉目是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和。
她看不到。
他看不到。
所以。
不會有人知道。
寬鬆的居家裙遮住了她的身體曲線,他帶著她舞動,衣裙跟著晃晃悠悠,頗有些不倫不類。
但是。
這衣裙,太寬鬆了。
她身高不足一米六,他已經突破一米八的關卡。
這樣的姿勢,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高度。
他能看到的,太多了。
她自然不可能沒有穿內衣,而且穿的還是非常保守的內衣。
就算穿在外麵都不會讓人覺得她不檢點的款式。
應該是會讓人一看就失去興致、非常老氣的類型。
他深吸了一口氣。
再慢慢吐出去。
少女瞬間抬眸。
“怎麽了?我跳錯了麽?”
他的細微情緒,她都能感覺得到。
少年心情有些微複雜,但麵上沒有絲毫變化,略一搖頭。
“沒有,你學的很快。”
少女輕輕笑開,在他眼前展現百花綻放的景致。
“是老師教得好。”
他沒有恭維她。
她學的很快,期間一下都沒有踩到他。
她始終有條不紊,按部就班的完成了整支舞蹈。
無論做什麽事,都有分寸的很。
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
太過完美無缺。
少年瞳眸微暗,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這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無缺的人。
每個人的心中,有光也有影,有快樂就必定有悲傷。
她什麽都沒有表露出來過。
無論快樂或是悲傷。
所謂的有分寸,換種方式解讀,就是生分。
她沒有把自己最真實最脆弱的一麵展現給他們看過。
或許她自己也很清楚,她嫁的男人,她所在的這個家庭,並非是她能遮風避雨的歸宿。
過去他隻想著自己要離開這個壓抑的地方,卻從沒想過還有另一個被現實壓迫的人。
她比他更無奈。
孩子長大了可以離開父母獨立生活。
但他們是夫妻。
他在可憐她。
少年的瞳眸裏透出了這樣的信息。
少女心中嗤笑,清澈雙眸直視比她高了一個頭不止的少年。
“小博,你要是累了的話,我們改天再學吧。”
看,又在替別人找借口。
他並不需要她的寬容大度和善解人意。
他不是曲書言。
他那個父親,清高自傲,娶這個女孩就像是在施舍她般高高在上。
男人是女人的天,這都是什麽年代的笑話了。
怒其不爭。
這種一味退讓逆來順受的女人,他向來的態度是敬而遠之、避而不見。
畢竟,有人要犯賤,誰也拉不住。
但是。
但是這個人……
“小博?”
清清淡淡的容貌。
清清淡淡的神情。
清清淡淡的語氣。
她並不覺得自己是在忍受什麽。
她就隻是這般溫柔、這般善良、這般體貼。
對誰,都一樣。
“如果你累了的話,我們改日再說。”
少女抿了抿唇,笑著點點頭。
“嗯,是我累了。”
“……”
他不喜歡。
不喜歡她這副麵貌。
似乎所有七情六欲都不存在,如此理所當然的包容他人的無理取鬧。
她難道就沒有脾氣麽?
她難道就不會耍小性子麽?
她難道就不能像其他小姑娘或是新婚妻子那般對男人撒嬌麽?
……
對誰……撒嬌?
少女眨了眨眼,盯了他半晌。
突然,她伸出手去,觸上他的額頭。
少年一怔,愣在原地。
“小博,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不舒服。
很不舒服。
若有似無的白檀香氣隨著她的靠近侵入鼻息,叫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她表情真摯,認真在替他煩惱,卻又天真的根本不知他為何而煩惱。
少年無聲歎息,退開一步。
“文姨,我沒事。可能真的累了。”
少女似乎很是理解的點頭,沒有追問任何事。
“今天謝謝你了,小博。”
你為什麽……
少年神情淡然,不置可否,“沒什麽。”
從來隻會為別人著想。
你自己呢?
“如果學習上……”少女頓了頓,咬著唇有些羞窘的笑了,“如果生活上有什麽問題的話,你盡管來找我。再怎麽說,我都比你大了十多歲呢。”
冰冷的現實,毫不留情的砸進他的大腦。
無論看起來再怎麽年輕再怎麽少女,她都比他大了十多歲。
他們之間有鴻溝。
更何況,她是他父親的妻子。
少年轉身。
“我知道了,多謝文姨。”
他自然看不到。
少女一瞬間變幻的神情。
妖冶而魅惑。
充滿了惡趣味。
係統:……這都造了什麽孽。
一對一教學並沒有持續多久。
誠如曲臨博所說,她很聰明,學的太快了。
是啊,太快了。
沒過多久,禮服送到曉栩手上。
是純白的短款禮服,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清純又可愛。
果真是個小嬌妻。
曉栩:講道理,這不正是在□□的明示曲書言那個老不死的老牛吃嫩草?
係統:……呃。
和年過不惑的曲書言一對比,她反而站在曲臨博身邊更為合適。
誰都會這麽想吧。
反正,當知道曲書言娶了一個比自己小兒歲的女孩時,別人已經這麽想了。
隻不過,沒見過文馨之前,他們更樂於惡意猜測是這個小姑娘想要攀高枝。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嘛,他們都懂得。
但隻要一看到文馨。
不對。
隻要一看到她。
就絕不可能再有人會說,是她,高攀了他。
曲書言啊,他何德何能!
再怎麽不合適,少女還是挽著自己的丈夫出現在了韓家。
曲臨博沒有和他們在一起,而是和韓於飛一同出現的。
這讓所有人都知道,韓於飛有多重視這個朋友。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對待曲書言的態度都要斟酌斟酌。
兩個少年站在人群中央,接受來自四麵八方讚歎的聲音和驚豔的視線。
他們太出色,將別人的光芒都壓了去。
除了避其鋒芒,又能如何。
然。
當大門被人從兩邊拉開,純白的少女映入眼簾。
她嘴邊笑意很深。
實則是在諷刺。
竟然讓她穿純白的衣服呢。
多好笑。
但在別人看來,少女表情愉悅,笑容明媚,嬌俏的很。
她挽著男人的手臂,順從的依附著他,十足的小女人作態。
果真是……
一朵鮮花……
她長發披肩,隻用了鑲著碎鑽的發卡固定頭發。
整個造型都十分簡潔婉約。
她並不豔光四射。
她甚至沒有那樣奪人眼球的容顏。
可他們都在看她。
比鑽石更璀璨。
叫人既無法逼視,又無法移開視線。
韓於飛在曲臨博耳邊輕佻的吹了個口哨,“說實在的,你爸這事做的不厚道。這女人,說是你姐都有人信,偏讓人當你後媽。”
她微微斂眸,似是不習慣這樣隆重的場合。
所以,便更緊的依附著身邊的人。
真是……
可憐,弱小,又無助。
惹人憐愛。
誘人犯罪。
他們豔羨於他的好福氣。
曲書言笑著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妻子。
他自是知道她的好。
但是他的知道,不過是客觀評估她的價值。
如今,他能發自內心告訴別人,他妻子有多好。
棄文從商的男人,當真會讓人高看麽?
舍去了文人的清高,染上滿身銅臭,這就是他的氣節?
又當又立,且自矜自滿。
他成就於此,也止步於此。
少女抬眸,展顏一笑。
雪後初霽,漫山遍野開滿了白檀。
她身在俗世,卻纖塵不染。
迎風而立,易碎易折。
叫人想要為她遮風擋雨,護她永世安寧。
她笑意更深了。
世人愚昧,且看表麵。
她仿佛一朵盛世白蓮,立於此處。
他們信了。
少女撩過長發,將其勾回耳後,形狀嬌媚而慵懶。
最純真的誘惑。
是男人們最初的那個夢。
他們。
都在看她。
接收著來自外界的讚美,曲書言沉浸於此等虛榮之中,對身邊人關注便少了。
他不知在他們眼中,到底看到了什麽。
傲霜淩雪。
遺世獨立。
她輕輕笑出聲。
清靈婉轉。
動人心魄。
“文馨?”曲書言這才注意到她,低頭去看。
少女眼尾微勾,萬種風情,絲絲縷縷,勾纏人心。
“我很高興。”她微微踮起腳,讓自己更靠近他,“書言,我沒有給你丟臉。”
怦怦!
那雙眼裏,是至真至純之情,毫無虛假,毫不掩飾。
她看著他,似乎整個世界隻有他。
這叫人……怎麽能不動容。
他……
曲書言一時失語,連思考都停滯了。
他忙於工作,已三個多月沒有碰她了。
她什麽都沒有要求過。
但是一個年輕女孩剛嫁了人,應是和丈夫如膠似漆的時候。
他的冷落,她從未抱怨過。
是,他選擇她,正是看中她這柔軟的性子。
可。
人心,是偏的啊。
當一個人無法再客觀而理智的去看待某一個人,他的情感便會完全偏頗。
他深以為,他欠她良多。
此時此刻,他真想抱著這惹人憐愛的小妻子,給予她滿滿的熱情和疼愛。
然後,曉栩問。
事業重要,還是愛情重要。
哪怕曲書言真的愛上了她,這個問題一樣會擺在他麵前。
所以,曉栩鬆開了挽著他的手。
就在男人滿心滿眼都是她、差一點就情難自控之時。
“小博。”少女對曲臨博笑了笑,然後轉向另一位少年,“韓同學,謝謝你。”
純潔又清澈,一如山澗溪水,一如山頂白花。
“文姨不用客氣。既然是聚會,當然要邀請親朋好友。阿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麽能怠慢他的家人?”
少女莞爾,眉眼彎彎,頗是動人。
“小博,你可真是交到了一個好朋友。”
係統:是的呢,會為了一個女人插對方兩刀的……咳咳。
“你不喜歡這種場合吧。”
少年突然這樣說道,語氣稍冷。
“啊?”
少女似有不解,茫然的看著他。
“如果實在不習慣的話……”
“你和書言都在這裏,我沒有任何不習慣。”
少女輕聲打斷他。
她看著他的眼裏,滿是璀璨星辰,美麗到叫人炫目。
“小博,你關心我,我真的很高興。”
“……”
不。
不是的。
她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我不打擾你們了。”
少女提著裙擺,對兩個少年微微欠身。
優雅而端莊,是個標準的貴婦人。
然後她轉身,走向了自己的丈夫。
少年凝眸,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緊了緊拳頭。
他想救她。
真心的。
她太好。
那個人根本配不上。
可是。
可是啊。
少年,當你有這樣的想法時,當你的思緒圍著那個少女轉時,你已然失了平常心。
你無法,你再也無法,隻將她當做一個毫不相幹的陌路人。
你會期待著。
你會如此迫切而渴望的期待著。
命運的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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