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若有瑕
不可否認,她是一個非常好的老師。
雖然言行舉止簡直可以說是不知羞恥,但她教的東西都讓巫訣感到受益匪淺。
巫族使用的術法確實小兒科,而且巫訣體內的力量根本不足以讓他使用換魂這種逆天改命的術法。
是的。
她是認真這麽說,也是認真這麽教。
占美人便宜是真,暗搓搓給他輸送靈力也是真。
“你有這樣的力量,為何要我來做?”
男人坐在書桌前,手上拿著一冊少女贈與他的書卷。
少女就坐在他麵前……的桌子上,一手支著下顎,饒有興致的端詳男人精致的臉龐。
“除了你和巫顏,我暫時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我的事。”
少女眼珠子一轉,賊兮兮的笑出聲。
“我啊,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少女呢。”
“……”
男人抬眸,輕描淡寫的瞟了她一眼。
個中意味,她自行體會。
“這笑話不好笑麽?你怎麽還板著個臉?”
他很想歎息。
與她相識以來,他無時無刻不想歎息。
簡單來說,這片大陸真正的王者應該是他。
巫族就像垂簾聽政的太後一般,雖然看似沒有什麽實權,但隻要掌控了皇帝一人,就等於掌控了整個朝政。
巫族很多秘密,若非巫族位高權重之人,是沒有權利去涉及的。
包括聖女。
聖女就是力量的載體,她們往往不需要知道太多,隻要在必要時履行一下義務,然後就可以卸任了。
不不不,巫族不是什麽血腥殘忍的□□組織,不幹那些卸磨殺驢的陰毒事。
畢竟巫族人殺一個少一個,他們還要繁衍後代呢!
……咳。
話再說回來,巫訣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當做大祭司培養,被教育的知識等同於帝王論。
他對萬事萬物無動於衷,是因為這世間的一切都盡在他手。
他的人生沒有任何意外存在,自然風平浪靜、不動如山。
可現在,意外就在他麵前。
他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人這樣的事。
他……無計可施。
直覺告訴他,哪怕將曆代聖女的力量結合起來都無法撼動此女一分一毫。
但說什麽對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巫訣認為更是無稽之談。
大祭司很無奈。
大祭司很被動。
那你就從了她唄!
橫豎反抗不了!
……咳咳。
“舅舅,你看什麽呢,這書有我好看麽?”
少女一手壓下書冊,一手挑起男人下顎,整張臉都寫著“惡霸”兩個字。
“你非此世之人,待你做完該做之事便會離開,何必徒增是非。”
嘖。
少女笑得眉眼彎彎,朝他那張標致的小臉湊過去。
“嘿嘿,舅舅,難不成你是怕愛上我,所以才想逃離我?沒關係啊,我不介意你愛我愛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要是你誠心誠意的求我留下,我倒是可以大發慈悲的滿足你。”
人類歲月不過百年,她自然不甚在意。
他卻根本沒有辦法把她當做一個“人”來看待。
“再者,巫顏是我的責任,不見證她的結局,我是不會離開的。換魂之後,我無處可去,便隻能投靠舅舅你了。所以啊……短則三五年,長則三十五十年直至巫顏壽終正寢,我都會纏著你的。”
真是……
真是好可怕的詛咒呢。
大祭司又想歎息了。
“巫族不會接納外人,雖然我是大祭司,但巫族的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
少女的大拇指抵住男人下唇。
她已經湊得足夠近。
男人甚至可以數清她根根分明的長睫毛。
這張臉確實很美,但也很熟悉。
雖然他和巫顏關係寡淡,可到底是自己的血親,他不會絲毫不關心。
所以他一眼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巫顏。
正因為如此。
……
看著這張熟悉的、和自己極其相似的臉,他……
男人避開了視線。
“這臉你看習慣了,確實就不覺得好看了。但是可惜了,我之後要用的身體會比這張臉醜很多很多……到時候,你豈不是更不想見到我?”
“你用的身體……”
男人想,她應該不會隨意找個人奪舍吧?
現殺現用……趁熱?
曉栩:本大神有潔癖,謝謝。
“我自己捏啊!”
“……”
“高矮胖瘦任君挑選。隻要長得醜就可以了。”
“何故?”
“自然是不能讓人認出來。叫人一看就覺得‘這人隻是一個小嘍囉,不需要在意’。”
男人垂了眼,不知在想什麽。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有一種……隱隱約約的騷動自心底蔓延。
夾雜著難以忽視的不安。
不會被人認出來……麽。
不管會不會被人認出來,他又需要在意什麽呢?
她不僅不是巫族人,甚至不是這片大陸的人,他何必在意,又……哪來的資格在意。
“我真不明白,你說巫顏這到底是圖什麽?男人而已,犯得著為他們要死要活?說好的聖女,說好的純潔善良,可哪怕死過一回,心裏想的還是……‘啊,那些男人到底愛不愛我!’,‘啊,那些男人為什麽不愛我!’,‘啊,那些男人怎麽樣才會愛我!’。嘖……無聊。”
天性解放的少女整個就一潑皮無賴。
巫訣是“局外人”,所以她在他麵前不會顯示自己攻略者與任務者的一麵。
嗯,就是純粹一流氓。
不能放她出去殺人,那她隻能以退而求其次,調戲調戲美人來讓自己高興。
她心裏苦!
係統:呸!
“話再說回來,要是最後……”
少女眉梢一揚,妖妖嬈嬈的笑了。
就在咫尺之間。
他親眼目睹。
她的眼角眉梢盡是風情,如染血的荼蘼,魅惑而致命。
她眼底藏鋒,嘴角含毒。
一看就知道……絕不是什麽好人。
他移不開目光。
“她接受不了事實,寧願去死的話……你說這身體,我到底還要不要啊?”
這話不對。
這話很奇怪。
若巫顏回到自己的身體,得到那些男人的垂愛,又怎會絕望赴死?
除非……
他看著她。
心底的不安,仿佛已經預見即將到來的現實。
他一眼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巫顏。
所以。
男人的手攥緊了書冊,細小的竹刺紮進皮膚,叫他疼痛又清醒。
——所以。
——他們一定會……
她對血腥味最是敏感,眼眸低垂,落在他手上。
“別緊張。無論如何,巫顏是我的委托人。她不願接受這個世界,那就送她去另一個世界,這都是小事。”
少女握住了他的手,緩緩將其掌心攤開。
指腹擦過手心,引起他細微的戰栗。
少女輕輕笑出聲。
“喲,舅舅這麽敏感啊。”
她隻是習慣。
習慣這般口沒遮攔。
他一直都以為。
自己沒有當真。
是的。
他從未當真過。
這是實話。
可是。
他精通玄術,曾占卜自己星命,清晰且光明。
遇到她之後,他的命數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這是噩夢吧。
他這樣想著。
他漸沉漸深,深陷黑暗。
可是。
他……
男人抬眸,望進少女專注盯著他手掌的雙眼。
無論如何告訴自己,這是災難,這是噩夢。
他其實根本就不想……
——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