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若有瑕
事到如今，該不該問他們一句。
究竟是為了得到天下才想得到她。
還是為了得到她才去得到這天下。
不能問。
那是開啟地獄大門的禁忌之鑰。
傻人有傻福嘛。
一直愚蠢下去……會很幸福的。
無論原因為何，這平衡遲早被打破。
當她毫不猶豫站在宣寒弈身邊的時候。
他們誰都不能保持冷靜。
她甚至什麽都不用做。
她的存在本身便能鼓舞士氣。
人類的潛能本就是不可估量的。
他們以為聖女給他們祝福加持。
實則不過是心理作用。
還有。
因為她的站隊，讓那兩人及他們的軍隊心性不定，發揮自然會失常。
縱然他們聯手，可到底不同心，誰都防著對方背後來一手陰的。
她要去哪裏，誰都攔不住。
洛綾曾想用武力將她留下，結果已經擺在這裏了。
此時此刻，少女跟著宣寒弈離開洛國，卻遭到兩軍聯盟追殺。
嘖。
要不是曉栩身上有約束，這大好的殺戮機會，她怎麽可能放過。
若是得不到，隻能無奈毀掉。
這樣的想法在這三個男人腦子裏出現了不止一遍兩遍。
他們告訴自己，聖女力量強大，這方法不可行。
可說到底……誰又真的舍得呢？
被左右夾擊之時，少女抬頭望了望天，又回頭看向抱著自己坐在馬上的男人。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麽我偏偏這個時候選擇跟你走？”
她的心思，已然誰都猜不透。
男人低眸看她。
過去，他從未打過無把握之仗。
任何事情他都會事先設想好所有的可能性，哪怕是最壞的打算。
可是這一次。
當這個少女來到他麵前，說要跟他走的時候……
他什麽都沒想。
這很危險。
他必須……
必須……
——盡快將這樣的危險扼殺在搖籃裏。
——不然啊……
不然。
——會致命的。
會變成致命的弱點。
“戰爭遲早要打響，你們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而且，隻要我介入其中，必然會……”
少女微微偏過頭，對著他淺淺微笑。
“引起巫族的注意。”
一時間，積雲散去，晴空萬裏。
步行而來的旅人，速度竟比千裏良駒還要快。
少女斂眸輕笑。
“巫族的強大之處並不僅在於身懷自然之力，而每一任的大祭司更是有經天緯地之才。世人對巫族的誤解太多，比如說……什麽呼風喚雨的，世人根本沒見過吧，那是因為根本就沒有那麽玄乎的能力。如果有的話，巫族大可以自立為王。聖女之力確實可以幫你摧毀一支軍隊，但是……之後呢？治國不是靠蠻力，你比誰都清楚。所以啊……”
所以。
她說，她誰都不會幫的。
但是。
她又說，她會站在宣寒弈這一邊。
“其實，如果你能得到大祭司的認可，本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得到這天下，何必來招惹我呢。現如今……此番局勢，你們到底……在爭什麽啊。”
她說出口了。
男人的手臂箍緊少女的腰身，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攔腰截斷。
少女笑容依舊，麵不改色。
“若是誌在天下、隻在天下，那麽……我有的是辦法幫你。宣國國君，隻要你放了我，讓我回到巫族，我有把握說服大祭司乃至整個巫族，傾盡一切幫你登上極位。”
他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跳的很急很重。
有什麽東西不受控製，叫他心慌意亂。
理智如他，應該立刻就答應這個女孩。
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
他說服不了自己。
他……
放不開這雙手。
旅人行至大軍之前，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去阻攔他們。
三軍對峙，仿若被什麽無形的力量禁錮在原地。
少女輕輕握住男人的手，用看似綿軟、卻根本不容抗拒的力道，將他的手拉開。
“你要的不過是一個結果。正巧，我覺得累了，也隻不過想要一個結果。”
她跳下馬，緩步走到旅人麵前。
她麵若皎月，笑若銀鈴。
“舅舅。”
巫族的人，都長得極美。
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與巫顏有六七分相似，麵容清雅卻不帶女氣。
和洛綾那種妖豔的雌雄難辨不同，他似乎是男女皆宜，但又絕不會讓人認錯為女子。
男人雙眸沉靜的凝視著少女。
在此之前……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批過巫顏的命。
天下將亂，卻不是因她而亂，更不會因她而平。
但此時，這個少女近在眼前。
他看不清。
好似有一團黑霧蒙在她周身，叫人無法窺探一絲一毫。
如今，天下已亂。
是因為她。
“該回去了。”
男人聲音如他這人一般優雅清透。
“大祭司之命，巫顏自然聽從。”
巫族大祭司要人，他們沒有阻攔的道理。
攔也攔不住。
不是什麽失去控製。
從來沒有失去控製。
控製權，難道不是一直都在她手裏麽。
少女跟著男人離去，一次都沒有回頭。
他們隻能，就這樣，看著她的背影。
巫族並不是什麽都不懂的鄉巴佬。
他們在這片大陸上有很多落腳點，所謂大隱隱於市。
世人自然不知，他們畢竟不是尋常人。
一離開某些人的視線範圍內，少女就……
崩了。
曉栩：講道理，基於職業道德和職業素養，老娘這幾個月太特麽憋屈了！老娘要浪！老娘要盡情造作！
係統：……請開始你們的表演。無慈悲
“舅舅！”
少女一蹦三尺高，順手就抱住了男人的胳膊。
巫訣微愣，隨即想要將少女的雙臂擼下去……未果。
曉栩沒有說錯，巫族選大祭司和聖女都有自己的一套標準。
大祭司更是自小便要習得許多東西，可謂是博覽古今。
他們是甥舅沒有錯，但是巫顏從小到大沒有見過他幾次。
如字麵上的意思，巫訣自小被培養成了“教科書般的聖職人員”。
巫顏見他還會有幾分懼怕。
這種懼怕來自於對神明的敬畏。
巫顏覺得自己這個聖女就像假的一樣，如果和這個舅舅相比起來。
他太優秀。
優秀的實在不像個活人。
無機質人偶。
世間最精致美麗的人偶。
是他。
這不是更挑起某渣的惡趣味了嘛！
“舅舅，多年未見，你都不對你家傾國傾城人見人愛的小外甥女表達一下你的思念之情麽？”
隨從們：我和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巫訣靜靜看著少女，對那張和自己相似的臉自然不可能有什麽想法。
要是有什麽想法，照鏡子就夠了。
“你隨我來。”
古井無波。
心如止水。
少女輕笑一聲，將手摟得更緊。
“我隨你去啊，天涯海角都隨你。不過，我還是想先去你的閨房坐一坐。”
大祭司是可以娶妻的。
這不是什麽瘋狂的信教徒時代。
曉栩：阿嚏！
隻不過大部分大祭司都沉浸在知識的海洋……嘛，其實就是對整個人世間都麻木了，最終就是娶一個族裏門當戶對又力量強大的姑娘，為的也隻不過是生下足夠強大的繼承人。
有些話不能讓別人聽到，所以巫訣的確隻能帶她去自己房裏。
關上門，打上封印，誰都不會聽到裏麵的動靜。
他背對著門，一雙纖細手臂驟然圈住他的腰。
那不安分的手甚至想要找到衣服的開口處鑽進去！
係統：哦，我的曉栩大人，看來真是憋太久了！捂臉
巫訣立刻抓住那兩隻作怪的手，“你是誰。”
“我自然是你的親親外甥女，不然還會是誰。”
“你不是巫顏。”
他太平靜了。
平靜的叫人真想狠狠欺負他！
少女輕笑一聲，手腕一翻，輕而易舉擺脫他的束縛，絲毫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將手探入他的衣領，摸到一片細膩肌膚。
曉栩：嘖嘖嘖。
係統：……
“這具身體是巫顏的，那我就是巫顏。啊，對了，我可不是孤魂野鬼，這身體是你外甥女自願給我的。至於是什麽原因……舅舅要不要猜猜看？”
少女的手一直都在不老實，男人手上蓄力，然後便發現……
——人，是不可能與神鬥的。
“你打不過我的。聖女是什麽實力你這個大祭司最清楚了。舅舅美□□人，外甥女實在是把持不住。”
“巫族沒有近親通婚的習俗。”
“舅舅連這種話都要說的這樣一本正經。你的人生豈不是很無趣？就是需要像我這樣的人來為你的人生添光添彩啊。”
……隻是在添亂吧。
“你先放手。”
“你求我啊。”
那就是談崩了。
他手中光芒正盛，一隻小手輕輕抓住他的食指，便輕而易舉熄滅了他的光。
“舅舅，我是巫顏，也不是巫顏。我既然能使用換魂之術，你們巫族的術法在我眼裏根本不算什麽。舅舅隻能委屈自己……從了我。”
“既然如此，以你之能，為何選擇巫顏的身體，你又承諾了她什麽。”
她鬆了手。
不是憐香惜玉，隻是想要看著他的臉。
她將男人轉過來，然後壓在門上，雙手抵在男人胸口。
嗯，這樣近距離看，好像更美了。
少女笑得眼睛都眯起來。
“因為我膚淺，因為我好色。巫顏長得美，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你真不知道，建議你多照照鏡子。我也是用了這身體才想起來，做了這身體的主人，除非照鏡子，不然根本看不見這美貌。但是沒關係，我看著你就好了。”
“巫顏呢？”
“誒，我說你這人，你好好聽人說話呀！我在向你求歡呢！”
係統：噗？！
巫訣有些無奈。
“你不過是玩心太重。三方勢力被你禍亂，你卻在此時抽身，說明你並非是想要借此爭權奪勢。你選擇與我離開，必定是需要用到我……或者巫族。”
少女斂眸輕笑，雙手勾住男人脖子，將整個人掛在他身上。
“巫族大祭司果真心眼通透。沒錯，我之所以用巫顏的身體站在這裏，就是為了讓那三個人別管這勞什子的戰爭，一心一意愛她。為此，巫族的力量，還有那虛無縹緲的天意，都是必須的。”
“此話何解？”
“巫顏想要他們的愛，可是你覺得她做得到麽？若非一定會失敗，我又怎麽會來到這裏。巫族的預言有絕對性，因為世人不知世間到底有沒有神明。可巫族的人不會告訴他們，連巫族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神明。這些不重要，我隻是需要你做一件事。”
“什麽？”
“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