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若有瑕
不久之後,她終於見到了這片大陸上另一個霸主。
宣寒弈帶她來戰場,卻沒有讓她上前線。
起初是這樣。
但是,不上前線,這位聖女的價值不就沒有了?
他讓她一天一天的習慣,習慣鮮血和悲鳴。
直到戰事將捷,他把她帶到了身邊。
而這時,原本節節敗退的敵軍竟突然士氣大漲。
他們的國君來了。
此戰原本不會牽扯到兩位國君。
可偏偏,此事真正牽扯到的,是某位聖女。
蒼勁如鬆,堅韌如竹。
這就是曉栩對蒼棘的第一印象。
他不是冷,就是單純的肅。
肅殺的肅。
那股子血腥味是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用鼻子聞不到,但眼睛看得到。
這種氣質,總勾的曉栩很想上去跟他打一架!
係統:冷靜!and忍耐!衝動是魔鬼!
曉栩:哦。←魔鬼本魔
蒼棘此行的目的不是和宣寒弈兩軍對壘,就是想親眼目睹這個傳說中的聖女。
如果可以,他當然想要搶人。
隻有巫顏本人不知道的事實,你說她是不是活該被虐!
……咳,尊重一下委托人。
“他是誰?”少女動作生澀的坐在馬背上,雙手緊緊抓著韁繩。
真是可憐、弱小、又無助。
……
係統:已經想笑了,謝謝。
“蒼國國君,蒼棘。”
如果硬要說的話,真正“冷”的其實是身邊這一位。
他並沒有用什麽標誌性的笑容來偽裝那張麵皮。
他隻不過是這般風輕雲淡的……漠然著。
“他看起來好凶。但是他長得也好看!”
“嗯?”
在這種氣氛凝重的戰場上,她的關注點就在於容貌?
“我是說……我還是覺得你最好看!”
“……”
宣寒弈突然之間感覺到了某種違和感。
可少女笑顏純粹,清明如洗淨的湖泊,不染一絲塵埃。
他覺得自己多心了。
卻又無法輕易釋懷。
血腥和殺戮,叫她感到如魚得水。
那粘稠的腥甜之氣,隻會令她覺得美味又暢快。
能不能快點結束?
她不能再在這樣的地方多逗留。
她會笑出聲。
可在他人眼中,她至真至純的模樣就隻是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初生牛犢。
蒼棘覺得,宣寒弈把她養壞了。
這種被嬌養著的花朵就該直麵戰爭的殘酷,讓她避無可避、退無可退。
溫和的手法,隻不過是浪費時間。
少女的視線若有似無落在蒼棘身上,嘴邊的笑意更是虛無縹緲。
問,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讓自己落到那個男人手上?
宣寒弈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比起千軍萬馬,他更看重的是她。
如果人為所不能及,那麽,隻能依靠天災了。
“……嗬。”
輕到誰都沒有察覺的嗤笑。
霎時間,狂風大作,沙塵席卷。
這是生活在溫和濕潤地區的宣寒弈所不熟悉的風光。
可是對蒼棘來說,卻是司空見慣遊刃有餘。
宣寒弈及其大軍視野被風沙所蒙蔽,兵荒馬亂之際,他連身邊的人是誰都認不清。
他聽到了少女的驚呼聲。
因為她不會騎馬,若是馬被驚嚇,她根本沒有獨自控製馬匹的能力。
柔弱少女自有柔弱少女的好處。
最起碼,她要是被人挾持,不會有人懷疑她這個人質,同時還是幫凶。
戰馬嘶鳴。
轟轟烈烈的馬蹄聲呼嘯而來。
近在咫尺。
她閉上了眼,雙手抱著馬脖子,小身子瑟瑟發抖。
她在笑。
四周太過嘈雜,她隱秘的笑聲不會被人聽到。
呼風喚雨的能力。
說好的巫族有這種能力。
她就是有,怎麽著?
很快,一隻男人的大手將她“解救於困境之中”。
“啊!放開我!”
她被人提起又放下,陌生的男性氣息瞬間將其包圍。
還有。
熟悉的血腥味。
近距離之下,她的鼻子也能聞到了。
確確實實存在的,已然將其衣衫鎧甲全數浸透的,血腥味。
少女咬緊了牙關。
忍耐到渾身發抖。
嗜血的欲望比任何本能都難以控製。
她是這樣的。
“木顏!”
宣寒弈雖然看不清,但通過聽聲辨位,準確無誤的控製馬匹朝她的方向急奔。
蒼棘冷笑一聲,“他來不及救你。”
曉栩:哦。冷漠臉
“國君大人!我在這裏!國君大人救我!”
有人要說,這位“可以呼風喚雨”的聖女為何不用自己的力量來消滅這場“天災”。
有這樣的能力,卻不用來自救,不正是在告訴“知道她能力”的宣寒弈,她是“自願”被抓的?
一來,巫顏本就是這種懦弱又愚蠢的性格。
二來,宣寒弈不希望她暴露自己,知情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可是這種情況下,或許宣寒弈都不知道該如何做選擇。
沒關係,曉栩替他選擇。
宣寒弈是逆風前進,而蒼棘的軍隊隻要順風而下便能安全撤退。
沒有懸念的追逐戰。
“宣寒弈這個偽君子連一個女人都保護不了,你還期盼他能救你?”
少女拚命捶打腰間的手臂,拍的雙手通紅,卻依舊無法撼動他分毫。
“你才是偽君子!你這個壞人!強盜!你把我放下!”
“放下?”蒼棘深深蹙起眉,“此地風沙肆虐,若餘把你放下,隻怕下一刻你便會成為馬蹄下的亡魂。”
“不用你管!你快放開我!”
少女的眼中蓄著淚,她抽泣著,顫抖著,可憐的緊。
理所當然的,蒼棘不會感到憐惜。
討厭弱者。
討厭女人的眼淚。
他很不耐煩。
策馬揚鞭,馬不停蹄。
很快就拉開了兩軍的距離。
自然而然,風沙也漸漸平息。
等到風平浪靜,宣寒弈眼前早已沒有少女的身影。
……呐。
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
弄丟了什麽。
另一邊,蒼棘雖然甩開了宣寒弈的軍隊,但他不會因此掉以輕心。
輕敵是兵家大忌。
這對從小就在十分嚴酷的環境中長大的蒼棘來說是戒條中的戒條。
知道自己不會得救的少女蜷縮著肩膀,身體僵硬的窩在男人懷裏。
這會倒是安靜了。
可是男人能感覺到砸在自己水上的濕潤。
她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似乎生怕會令這個男人動怒。
這種小心翼翼,有時候更叫人煩躁。
“不準哭。”
“我……我沒哭。”
男人對此嗤之以鼻,“餘不是宣寒弈,不會對你憐惜。”
“……我知道。”
男人低頭,蹙著眉,一副很不高興的模樣盯著少女的發頂。
知道?
知道什麽?
知道他沒有那個偽君子虛偽?
男人總是在奇怪的地方攀比。
少女明顯很依賴宣寒弈,他又是明晃晃將人搶過來的,她自然對他既畏懼又厭惡。
嘁,算了,他又不是想將她搶來做老婆,她因為畏懼他不敢反抗,這也不錯。
連裝都不想裝一下的蒼棘國君到達營帳之後,毫不憐惜的將少女從馬背上提溜下來,順手就給扔地上了。
真的,就跟從馬背上卸下貨物的姿態一模一樣。
被卸的貨物:我!他!媽!
係統:他沒媽。
暴怒的貨物:草他祖宗十八代!
係統:……曉栩大人,注意人設。
其實在這幾個國家,知道巫族、知道巫族聖女的人並不是很多。
他們都隻是知道,國君親自帶了一個美麗的少女回來。
國君大人將她視為最尊貴的客人,那麽他們就會盡心盡力侍奉她。
如果……
對,像蒼棘這般完完全全就是對待物品的態度,他手下人來來往往就跟沒看到這地上有一個絕世美人似的。
蒼棘的屬下幾乎個個都是鋼鐵直男,腦殼腦仁腦漿全都是鑄鐵的!
咳。
他們滿腦子都是戰爭!侵略!統治!
曉栩很想翻白眼。
她更想把整個軍營的人——特別是蒼棘——挨個揍一遍!
讓他們“切身體會”什麽叫戰爭!侵略!統治!
然後她忍住了。
演技,她是專業中的專業!
絕逼不能砸自己招牌啊!
“國君,這位……”
軍師蒼廉走進主帳,一眼就看到地上那坨顯眼的存在。
話說回來,少女你就不能自個兒起來麽?
曉栩:寶寶害怕,寶寶腿軟。
係統:……中指
“帶下去洗一洗。”
一邊說著,蒼棘解開自己的外袍,在少女麵前脫下這一身鎧甲。
蒼廉有些頭疼的看著少女,“國君,此處都是將士,她一個女子……”
“女子又如何?”
蒼棘覺得他的顧忌有些可笑,不管這位聖女是男是女(?),她在他眼裏就隻是一件物品。
“將士不知其身份,又在軍中蹉跎那麽久,見到這般美麗的女子,難免把持不住。”
曉栩:嗬,他們敢。
係統:嗯,戰爭片分分鍾變成恐怖片的節奏。
蒼棘一聽,覺得這話有道理。
“你帶她去洗一洗。”
“……”
軍師心裏苦,軍師說不出話。
這一刻,曉栩真的很想不給麵子的笑出聲。
鋼鐵直男真的是奇葩物種啊哈哈哈哈哈!
係統:???你有資格這麽說嘛你這個人類史上最奇葩物種!!!
別說軍令如山,蒼廉深知蒼棘為人以及他鋼筋水泥般的腦回路,所以他隻能無奈從了。
然後這位並不那麽鋼鐵的直男和某個鋼筋水泥擬人做了一樣的動作,將少女從地上提溜起來。
曉栩:……本大神能崩一下人設不?
係統:今日的忍耐是為了將來更好的爆發。
曉栩:說得對,統兒你成長了,本大神很是欣慰!抹眼淚
係統:……我謝謝你啊。
幫少女洗澡自然是不可能的,咱們的軍師是文官,讀過聖賢書的文官。
就算這人上陣殺敵時也跟見了肉骨頭的瘋狗似的(?)他依舊是個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文官!
這女孩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而且她這麽嬌弱膽小(噗),怎麽都不可能逃跑。
所以軍師就在帳子外頭等著了。
他知道這個少女的身份,畢竟是需要運籌帷幄的軍師嘛。
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能讓國君大人的左膀右臂親自守在門外,這個少女必定是國君看上的女人!
就算隻是個戰利品一樣的存在,可到底是從宣國國君那裏搶來的女人,身份自然不同!
曉栩: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甭管他硬的像鐵還是軟的像泥。
係統:……我懷疑你在開車。
曉栩:你被自個兒的腦漿糊了雙眼。
係統:什麽意思?
曉栩:黃色廢料都溢出來了。
係統:……中指
洗刷幹淨的少女安安靜靜跟在蒼廉身後,回到了蒼棘的營帳。
蒼棘這才看清這個少女的容顏。
確實傾國傾城。
但是太過脆弱易折。
他不喜歡這樣的女子。
係統:默默撿起撒了一地的旗子。
少女始終垂著眸,不敢與男人對視。
“以後你跟著餘,切莫有不該有的念頭,更別想著逃跑。此處是軍營,將士們不會管你是不是女子,你若敢輕舉妄動,他們便會將你同細作逃兵論處。”
“……我不敢逃。”
懦弱到令人厭煩。
蒼棘完全不想多看她一眼。
“你睡那裏。還有,餘不喜被人打擾。尤其討厭女人的眼淚。”
“……知道了。”
少女的雙手始終抓緊衣裙。
她沒有可替換的衣物,蒼棘更不可能想到這一點。
話說回來,他們還忽視了一件事。
或者說,根本沒有在乎的一件事。
他們沒有告訴她姓名,也沒有問過她姓名。
在他們看來,他們之間是不平等的。
縱然是說著男女授受不親的蒼廉,也未必真把她當做普通的女性在對待。
除非。
她能展現自己的價值,讓他們得以刮目相看。
不同的人,自然要用不同的方式來攻陷。
她本就肌膚勝雪,攥緊的手指哪怕用力到發白也看不出什麽蹤跡。
他們不知道啊。
這雙手。
這雙柔柔弱弱細細嫩嫩的手。
連天地都能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