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若有瑕
一身白衣若天仙下凡的聖女大人一旦接受這樣的設定……
嗯,這雪白的布料上若是濺滿鮮血,定然會很美麗吧。
係統:蛇精病啊!
曉栩:是的。
當然是有感而發,誰叫某國君要帶她去狩獵。
目的就是為了讓她習慣鮮血不是?
唔……有點危險。
讓曉栩見血的危險指數到底有多高!
求準確值!
巫顏不會騎馬,曉栩依舊是坐著馬車到達目的地。
若是巫顏本人自然不會察覺,宣國的人到底是以什麽樣的眼神在看待她。
無用的珍貴之物。
這個世道,是用實力說話的。
她的美貌,有時候就是累贅。
如虎添翼,指的是這張臉長在曉栩身上。
對巫顏來說,這張臉就是災難。
搭著宣寒弈的手下了馬車,之後便一直跟在他身後。
男人百步穿楊百發百中,她自然以欣賞驚歎的目光一路追隨。
但當男人提出要她親手試一試,少女以前所未有的堅定語氣拒絕。
係統:當然要拒絕!讓她手握武器,這男人是瘋了麽!
曉栩大開殺戒時,是不分敵我,隻分生死。
我們知道,有些人釣魚隻是享受過程,釣上的魚下一刻便會放生。
少女央求他這麽做了。
曉栩本人卻知道,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受傷的獵物被放生回大自然中,它們就會成為其他猛獸眼中沒有任何威脅力的食物。
無論如何,都會死。
男人縱容了她,並不是為了體現自己對她的重視。
而是。
讓她親眼看到,自己的愚蠢會帶來怎麽樣的結果。
嗯,她很喜歡。
可惜,巫顏就算跟著這個男人那麽久,始終是……一點都沒有學會。
不外乎曉栩看不上她,是不是?
跟著男人走進林子深處,不久便聞到了濃鬱的血腥味。
少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係統:呼吸急促,心跳加速,這是心動……啊呸!這是興奮的感覺!
“別怕,餘在這裏。”
曉栩:不不不,男人你誤會了。我勸你現在立刻馬上就帶本大神離開這裏!
映入他們眼中的,是不久前才放生的鹿被一隻老虎撕咬的支離破碎的畫麵。
少女瞬間靠上男人的背,將額頭抵在他背上。
“這是自然界每日都會發生的事。”男人側過頭,語態淡漠道,“若是這鹿沒有受傷,它或許還可以跑。是餘讓它毫無還手之力,但比起被猛獸生吞活剝,餘將其一擊致命對它來說還更仁慈些。”
“它就沒有……活到壽終正寢的權利麽。”
這是什麽天真到愚蠢的發言。
男人微微勾了勾嘴角。
她看不到他眼中的冷漠……以及諷刺。
“你可以這麽想,也可以這麽做。但就算不是餘,它作為弱者,一樣會被森林中的猛獸襲擊。活下去是它的運氣,活不下去便是它自身的無能。”
“你有這樣的能力,自然能說出這種屬於強者的言論。我們這些弱者……”
係統:???弱者???
“沒有誰天生強大。你若覺得弱肉強食太過殘忍不公,既不願成為魚肉他人的強者,又不願成為被人魚肉的弱者。那你在別人眼中,便永遠都隻是任人宰割的獵物。”
曉栩:說的太對了!
少女抽抽搭搭,抓緊了男人的衣角。
“我聽不懂……我不明白……他們誰都沒有這樣告訴我……”
“他們希望你與世無爭的活著。若你一生都在遠離紛爭的世外之地生活,自然不需要知道這些。但你現在已經踏入了戰亂的世俗,你必須明白這些,也必須接受這些。”
“國君大人……”
她貼他更緊。
微微顫抖的溫熱軀體近在咫尺,他仿佛能聽到她劇烈的心跳聲。
可憐的孩子。
但他不會憐惜。
她自己不知道,她身為巫族聖女,自出生便注定了無法平靜的生活。
她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的心願,是想要成為這片大陸的霸者,是不是?”
男人心頭一跳。
有時候,她真的令他感到驚訝。
他還沒有道貌岸然到那種地步,騙她說什麽想要統一大陸是為了世界和平。
這就真的太可笑了。
“對。亂世出梟雄,沒有誰不想在這個時代有一番作為。餘既然身在這個位置,自然不滿於止步於此。”
“國君大人本就是大英雄。若是……若是能不流血便實現你的願望……你可不可以……不要殺那麽多人?”
他又無聲的笑了。
她說的話,都可以看做是童言無忌。
什麽都不懂,隻想著所有人都能太太平平的活著。
真是個好孩子。
但他絲毫不覺得愧疚。
“若能不戰而屈人之兵,餘也不想讓事情變得複雜。可是,怎會有這般好事。”
當然有。
她,就在這裏。
彼時,進食完畢的老虎才發現不遠處有人圍觀,它長嘯一聲便朝他們撲過來!
按理說。
吃飽喝足的猛獸若是感覺不到敵意的話,通常情況下會選擇自行離開。
不能按理說。
因為在它麵前的,是兩個殺傷力十足的危險人物。
雖然撲到一半的時候明顯感覺到了“絕對不能靠近”的氣息,但被某種神秘力量驅使的老虎“被迫”像打了雞血般突飛猛進。
老虎:嚶嚶嚶!
係統:誒,放心,曉栩大人不會把你活撕了的。拍肩膀
他完全可以躲。
毫發無損的躲開。
但他沒有這麽做。
站在少女麵前,就像是堡壘般守護她的存在。
屹立在此,硬生生以血肉之軀擋住猛獸的攻擊。
她想笑。
忍得身體都在發抖。
真正想哭的是眼前這隻大老虎啊喂!
這兩個分分鍾都能把他剝皮抽筋的人間凶器在這裏裝什麽“誰比誰更柔弱”啊!
男人讓老虎咬住了他一條手臂,然後用另一隻手全力拍向老虎的天靈蓋。
“不……不要殺它!”
他的手頓了那麽零點幾秒。
分毫之差,老虎好不容易死裏逃生,飛快的竄入一旁的叢林中,片刻便不見身影。
曉栩:不是,就算它真的被拍碎天靈蓋,本大神也可以讓它複活的啊!
係統:……本係統覺得問題並不在這裏。
少女連忙走到男人跟前,捧起他流血不止的手臂。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
她的眼淚比他的血流的還快。
他很討厭弱者。
同樣討厭女人的眼淚。
“不是你的錯。就算你不在這裏,它也會攻擊餘。”
曉栩:哦,那其實是不會的。
係統:嘖。
巫顏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愛慕的男人為了自己受傷流血。
少女的雙手覆上男人受傷的手臂。
縱然前路崎嶇,他早已為她築好萬丈懸崖。
她依舊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這是他的心願呐。
她怎麽舍得拒絕他。
少女垂著眼,叫人看不清眼底情緒。
她緊緊抿著唇,緊到嘴唇發白。
我可以……給你想要的一切。
隻要你告訴我,這的的確確是你想要的。
隻要你能斬釘截鐵的說,你不會後悔。
少女嘴角緩緩上揚。
在他還沒有看清之前,就被手臂上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
純白的光暈包裹他整條手臂。
疼痛感在刹那間便消失無蹤。
他雖然早就知道她的特殊,可眼見為實難免驚歎。
造物主的神奇之處。
曉栩:唔。←造物主本主
“木姑娘,你這是……”
等她鬆開手,他撩起衣袖,皮膚完整,隻留下方才幹涸的血跡。
“對不起,我隱瞞了一些事。”
男人放下衣袖,目光柔和的看著她的發頂,“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這對你來說很危險。”
少女抬頭,驚訝的看著他,“你不問我?”
“如果是不能說的話,你就當餘什麽都不知道。”
“可是……可是……我也有可能給你帶來危險,你真的……不問我麽?”
“餘不會畏懼。縱然沒有你,尚有無數人想要餘的性命。餘會等,等你主動開口的那一天。”
少女輕輕笑了笑,“我就說吧,你是個大好人。”
可是。
巫顏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他啊……保持著絕對安全的距離,如非必要,絕不會與她有任何親昵接觸。
若他喜愛她,又或者想讓她愛上他。
其實對於不知人事的少女來說,肢體接觸是最捷徑的方式。
那麽,在這裏又有一個問題了。
宣寒弈不主動碰觸巫顏的理由,是不想碰觸。
他不碰觸曉栩的理由,又是什麽呢。
巫顏不知巫族傳聞遍布大陸,巫族人偶有出世指點江山。
雖是隱姓埋名,但世上怎有不透風的牆。
聖女是巫族不可侵犯的聖物,誰都不會在巫族人麵前主動提及。
但是他們想方設法求得大祭司出山,以此便可得到所有巫族的支持。
一般巫族人力量雖小,但積沙成塔,整個巫族的力量絕對堪比千軍萬馬。
若能知道巫族隱居之地,整個大陸的局勢將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在這段時間的接觸裏,宣寒弈早已把巫顏分析個透徹。
她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離家出走的小女孩,連來時路都搞不清,恐怕她自己都回不去,更別說給別人帶路。
那麽,隻有緊緊抓住這位聖女這一途了。
返回的路上,少女似乎無意識的抓著他的衣角,低著頭,一副負罪的模樣。
他自然不會勸慰她什麽,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不久之後,餘會親自領軍上陣。”
“啊?那不是很危險?”
又是這種天真的話語。
他該是厭惡的。
“餘早已習慣腥風血雨的生活。但是你不同,你若是想要遠離這樣的生活,餘可讓人將你送回去。或者,你就在王宮等餘回來。”
“不行。上陣殺敵必然會受傷,我……我可以幫你。我比他們都有用。”
他微微扯動嘴角,眸光凜然,似有冷鋒劃過,“一旦上了戰場,餘便無法分神保護你了。”
“我說了!我可以保護我自己!我不隻是會療傷!”
她對他,越發不設防。
“餘知道,你擁有餘沒有的力量。但是你太善良了,不適合那樣的地方。”
係統:這又是哪門子的笑話。
曉栩:這是對本大神演技的肯定。點頭
“你想保護我,可我也想保護你啊!”
男人微怔,偏頭凝視她。
她……保護他?
這是國君大人平生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語。
就算是身邊最驍勇善戰的將領都不敢這樣對他說。
她一個柔弱又膽小的女孩子竟然說要保護他。
少女回以疑惑的眼神,“怎麽了?我說的不對麽?”
“餘不需要女人來保護。”
無論實力如何,這是男人的尊嚴問題。
聞言,少女噗嗤一聲笑出來。
“說不準呢。戰場上刀劍無眼,而且若是對方人多勢眾,你總有處於弱勢之時。”
“到了那時,你想保護餘,怕也是心有餘力不足。”
“不會的。”少女移開視線,猶豫著緩緩說道,“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來再多人,我都不會輸。”
跺一跺腳就能跺穿地心,就問你怕不怕!
係統:無知是福,嗯。
傳聞中的巫族人可呼風喚雨,他沒見過,自然不會全信。
可眼前的少女本就不是會說謊的人。
他信她有這樣的能力,但是不信她有這樣的覺悟。
係統:不要天真了!這個神渣上了戰場那就是人形絞肉機!該有覺悟的是你們啊!
“這些話以後不必再說。還有,不要輕信他人,絕不可在人前暴露你有這樣的能力。”
“我真的可以幫你。你想要問鼎天下,既然戰爭在所難免,我自然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這是他想聽的話。
如此輕而易舉就得到了這位聖女的承諾。
他並沒有征服的成就感。
不僅無趣,而且……莫名的焦躁。
可能是這位國君大人的生物本能在對他敲響警鍾吧。
與她勾心鬥角,無異是自尋死路。
當她連承諾誓言都宣之於口之時,怕就是……將人推入深淵之際。
“你不是宣國人,不必被牽扯進宣國的戰爭。”
“但你救了我的命,我必然是要報答你的。”
這……不是他想聽的話。
某種更為焦躁的情緒充斥心底。
他讀不懂。
除了陰謀與殺戮,世間一切稀鬆平常都與他無關。
他不明白,此時此刻湧上心頭的情緒為何。
“木顏。”
他停下腳步,轉身麵對她。
“若餘將你的話當真,你便不會再有退路。餘不會允許。”
少女斂眸,展顏一笑。
“戰場之上,隻進不退,至死不降。國君大人,我耳濡目染那麽久,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隻不過。
針鋒相對的。
廝殺博弈的。
不死不休的。
在這“戰場”之上的,並不是他們以為的,他們這群愚蠢的男人。
你們麵對的。
是這個世界。
真正意義上的。
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