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女還願
老皇帝是個來者不拒的混球，誰都知道。
但這就是重點。
哪怕他討厭林筱宛，哪怕他知道心愛的姑娘也討厭林筱宛，可小美人變著花樣投懷送抱，他是最難消受美人恩啊。
久而久之，毒性入體，根深蒂固。
國師大人不得不住在宮中，每日為他診脈開藥，吊著他一條老命。
可這病來的蹊蹺，自然要找到病因。
太醫們看不出問題，隻說讓皇帝注意修養，不要過多寵幸後宮。
這話簡直就像是在林筱宛臉上啪啪打了好幾巴掌。
爭寵爭得最勤快的可不就是她麽？
不過，沒有“確鑿的證據”，怎麽能將這個女人定罪呢？
數日之後，林筱宛也病倒了，症狀與老皇帝極為相似。
這男人和女人，如果都是因為房事過於頻繁讓身體出現問題，症狀也不該如此相似才對。
然後，太醫們終於得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皇帝不是中毒便是得了瘟疫。
而病原體，便是這位新晉的宛妃。
隨即，離塵在“無意間”讓皇帝知道了當初林丞相調換自家兩個女兒生辰八字的事。
林筱宛和林丞相入獄，丞相府被查封，林筱萍被接到將軍府。
一係列操作行雲流水叫人措手不及。
事實上，皇帝已經連寫聖旨的力氣都沒有了。
聖旨是離塵寫的，章是離塵蓋的，人是離塵吩咐去抓的。
可悲的是，林筱宛至此都認為是曉栩和林筱萍聯合起來陷害她，甚至不知道聖旨不是皇帝親自下的，皇帝整日昏昏沉沉早已不知事。
大家都是武官，刑部與將軍府的關係向來很好，所以林丞相什麽暗箱操作都不管用。
這都是小事，都是些不需要費心的小人物。
真正阻礙離塵的人，是他曾經的好友，明子衍。
無論是兄弟還是姐妹，總是容易因為感情而反目成仇。
但是這裏有點不一樣，離塵大師現在可是為禍人間的絕世妖僧啊，七皇子殿下哪怕是為了江山社稷都不能放任他這樣下去。
皇帝病重，皇子們必然要輪流侍疾。
是啊，儲君之位還沒有定下，他們自然是要著急的。
為此，離塵特意讓皇帝病情好轉一些，當著內侍和大臣的麵寫下立七皇子為儲君的聖旨。
至於理由……
林筱宛和明子羲是什麽關係？
皇帝怎麽可能不生疑？
就算離塵和曉栩不在他耳邊煽風點火，他都能自己腦補出一堆陰謀論。
眾目睽睽之下寫的聖旨，沒有人敢質疑什麽。
倒是明子衍本人有些狐疑不定，為何離塵會眼睜睜看著此事發生？
離塵不會不知道他想娶陸雲霜為妻，若是讓他榮登九五，難道就不怕他施行身為皇帝的權力硬是將人奪過來？
從小浸淫在深宮的明子衍覺得自己若是離塵的話，應當會找一個好控製的皇子助他登位，自己隱在幕後操縱一切。
可離塵如今的所作所為讓他感到迷惑不解，並且不得不忌憚。
另一方麵，入獄之後的林筱宛和林丞相不知受到如何的對待，最後竟將九皇子供出來，說一切都是他的主使，目的自然是害死皇帝。
國師大人作為“公平公正”的代言人，自然力排眾議無所畏懼的把人捉拿歸案。
辦事效率真是高的叫人瞠目結舌。
百姓們紛紛豎起大拇指讚揚國師大人的清正廉明！
曉栩：……
係統：……
啊，這到底是什麽絕世妖僧啊。
被迫“吃軟飯”的某人無聊到隻能整日瞅著林筱萍屁股後麵跟著三個拖油瓶在軍營裏混的風生水起。
哎。
沒事，往好的方向想，大將軍後繼有人了嘛，就算有一天她不在了（？）也不怕沒人繼承大將軍的遺誌（？？）。
對於明子衍來說，不是靠自己本事，而是靠情敵施舍來的勝利果實，他吃著嘴酸，心裏還特別不踏實，時時刻刻要提防這個絕世妖僧耍陰招。
曉栩：我懂得，我都懂得，你們才是真愛，我就是那路邊的野花甜美的意外。托腮
係統：？？？？
仔細這麽一想，曉栩還來不及作妖，就有人替她把妖都做了。
這個……這個……
成就感沒有了啊！
她的樂趣沒有了啊！
她來這個世界的意義也沒有了啊！
說好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民不聊生呢！
係統：……是不是哪裏不對？
人生充滿著空虛寂寞冷的渣少女回頭就提著刀奔赴刑場……呃，刑部。
明子羲作為皇子，到底沒有被人動用私刑，他也就是拿著個小板凳被逼著在一旁欣賞林筱宛和林丞相被動用私刑。
講道理，這個養尊處優滿肚子陰謀論卻沒有真槍實彈幹過架的皇子殿下真沒有見識過此等陣仗。
曉栩：嘖，都沒有屍橫遍野血流成河，這算哪門子陣仗？
係統：不要拿你和人類比啊你這隻災獸！
然後這隻災獸就這麽大搖大擺走進天牢，嚇得獄卒們一個個趴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曉栩：？？？我長得很醜？？？
我們都知道，這和臉沒有多大關係，特別是某渣分分鍾不要臉……咳咳。
總而言之，這群人純粹是被陸小姐這一身風骨……好吧，就是一身煞氣給嚇得！
她憋了那麽久，也沒地發泄，那個絕世妖僧整日整夜算計這個算計那個，都抽不出時間來“寵幸”她！
嗬，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說什麽求她憐惜求她寵愛。
嗬嗬。
她積累了好些日子的火氣，總該有個突破口吧？
這天牢可是一個好地方啊！
係統：……默默點上蠟燭
仇人見麵自然分外眼紅。
當然，眼紅的是他們，曉栩麵對這血跡斑斑充滿腥臭的地方還真是麵不改色。
嗯，習慣了嘛。
被蹉跎數日的林筱宛早就放棄那偽裝的端莊形象，都不知和林丞相還有明子羲吵過多少回了。
這嗓子也變得沙啞難聽，但不妨礙她繼續罵人。
天牢裏的人猝不及防，伺候曉栩的人卻深知此人脾性，自帶桌椅軟墊茶點。
沒一會就在這肮髒之地辟開一處世外桃源。
眾人：囧
少女一手支頭，一手輕輕叩擊桌麵。
一下。
又一下。
輕。
而緩。
敲擊在人們心頭。
沉。
而重。
她低笑一聲。
他們渾身都要抖上三抖。
這令人不可忽視的王八之氣喲。
“你得意了！你開心了！你夥同明子衍謀權篡位，還幫著他殺父弑弟！你們的所作所為簡直喪盡天良有違人倫！你們終有一天會遭天譴的！”
嘖嘖。
曉栩：怎麽總有人想要本大神遭天譴呢？本大神沒有自攻自受的癖好啊！
係統：你渣你對。
“我說你啊……”
曉栩換了一隻手支頭，另一隻手繼續叩擊桌麵。
“事到如今還不明白麽？我啊，隻不過是個無辜的旁觀者罷了。這些事，從頭到尾我都沒有參與過。你想想看，以皇帝對我的迷戀，我要讓他立明子衍為儲君，他會拒絕麽？我有那麽多名正言順的手段，為何要做此等鋌而走險之事？”
說的好有道理，林筱宛一時間愣在那裏。
“小萍和小宛的生辰八字是老夫親自交給國師的，但事後他卻主動告知老夫結果。老夫和國師沒有什麽往來，不知其性情，但自願入朝為官之人必定不會像表麵上那般清廉明正。老夫原以為他隻是想賣老夫一個人情，原來他早有預謀。”
少女嘴角微揚，視線掃過一旁架子上的種種刑具。
“是的呢。離塵就是一個絕世妖僧，不管是你們，還是我……都隻是可憐的受害者。”
係統：要不要臉！要不要臉！還要不要臉了！
曉栩：本大神是無敵的。驕傲臉
係統：……你渣你對。
“他與明子衍勾結，犯下此等滔天大罪，還構陷於我。雲霜，你不要執迷不悟助紂為虐，此等狼心狗肺之人，往後怎麽會對你好！”
少女歪著頭，不解的看向明子羲，“說反了啊九皇子。”
明子羲怔了怔，“什麽意思？”
“你不妨仔細想一想。在我出現之前，離塵可曾答應要做這個國師？在我出現之前，明子衍可曾想過要與你爭奪皇位？”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默然無語。
本末倒置之事，太過匪夷所思。
不是為了爭奪皇位。
而是為了爭奪她。
若是隻有皇帝才能配得上她，那麽他就成為皇帝。
若是隻有得到了天下才能得到她，那就去得到這天下。
如此而已。
曉栩漫不經心的抿了一口茶水，“隻不過是以天下為聘求娶於我，這是什麽值得震驚的事麽。”
她早就習慣成麻木了好嘛。
明子羲注視那張瑰麗如妖的容顏，心中某個角落在說。
沒錯。
她說的沒錯。
以天下為聘，求娶於她。
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
唯有至高無上之人，才有這個資格去擁有這舉世無雙的妖孽。
然而，他敗了。
“你胡說！你說謊！怎麽可能是因為你！七皇子怎麽可能看得上你！國師怎麽可能看得上你！誰都不會真心愛你的！你三年輸給了我，再過多少個三年你都不可能贏得了我！”
“嘖嘖。”
滿臉血汙，衣衫襤褸。
此刻的林筱宛已與路邊乞丐無異。
她本人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嗯，沒關係。
曉栩自認為是個樂於助人的活雷鋒（？），她不介意替這個人認清事實。
不需要太感謝她。
少女輕輕笑了笑，抬了抬手。
身後幾個侍女抬上來一麵落地鏡。
是的你沒聽錯！就是落地鏡！
照的清清楚楚連毛孔都能看見的玻璃鏡！
係統：哦，這個絕世大災獸。
林筱宛和林丞相都是被綁在十字架上，渾身上下都能照到。
當看到自己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時，林筱宛最後吊著的那根神經，終於繃斷了。
她瘋狂的尖叫，瘋狂的掙紮，瘋狂的謾罵。
與之對比的是。
少女在笑。
淺笑嫣然。
不染纖塵。
“我啊，脾氣不好，人若犯我一分，我便會還人千倍萬倍。比起一刀讓你人頭落地，當然是讓你長命百歲活著受罪更令我快活啊。你說是不是呢……九皇子？”
她帶著璀璨笑意的臉對上明子羲驚恐的雙眼。
她笑得更豔麗了。
明子羲突然之間就意識到了什麽。
陸雲霜不在乎他是不是愛她，是不是一個負心漢。
她在乎的隻有，他對不起她，就必定要受到懲罰。
“雲霜……我隻是……我是皇子，比起兒女情長自然更在意江山社稷。我不信明子衍當真隻是為了你才想要這個皇位。若是讓他在你和皇位之間做選擇，他必然會選擇皇位。我們都是如此，我隻是……隻是不像明子衍那麽道貌岸然罷了！我隻是忠於自己的欲望，沒有人能夠拒絕得了至高無上的地位，還有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這番慷慨陳詞叫少女不由為他鼓掌。
“明子羲，你說得對。你的話我是讚同的。……但是。”
少女起身，隨手在架子上挑了一根皮鞭，緩緩踱步到男人麵前，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
“這不是你背叛的理由。想要功成名就，不是以傷害別人為前提的。明子羲，你連自己的未婚妻都不能善待，若有朝一日叫你得勢，你可能善待黎民百姓？你自己信不信啊？”
明子羲頓時語塞。
你說說，這個少女啊，每字每句都是真真的大實話，而且義正言辭的不得了。
可她就是一個大寫的反派BOSS。
就是這麽熱衷於給自己身上潑髒水。
少女微微眯起眼，反手一鞭子抽在男人臉上。
明子羲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但骨子裏根深蒂固的貴族矜持讓他沒有條件反射叫出聲。
“很好，繼續忍著吧。啊，對了，別跟我說什麽動用私刑。千萬不要再惹我生氣。對我來說，人命不過是一個數字。殺你一人，還是……屠城，對我來說，真的沒有什麽區別。”
明子羲經營多年，自然有屬於自己的勢力和私兵。
但是那又如何？
殺一人，她不過動一動手指頭。
殺千千萬萬人，她依舊不過動一動手指頭。
有什麽區別呢。
低笑一聲。
當明子羲還深陷惶恐時，她又是一鞭給他抽了個對稱。
“不管是你，還是林筱宛，你們都會好好活著。必定要讓你們好好活著啊，不然，你們怎麽能知道，少了你們兩個人，這世間將會變得多麽輝煌。我、還有你們曾經鄙夷輕賤之人，又將會活得多麽幸福。”
踐踏一個人的自尊，摧毀一個人的信仰，既而崩潰一個人的精神。
不好意思啊，她就是這麽惡毒。
一直都這麽惡毒。
惡毒的理所當然。
且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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