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零回走水
乾清宮皇上的寢殿內,太子、皇貴妃與靖南侯正相對枯坐著,都覺著時間怎麼過得這麼慢,尤其皇貴妃與靖南侯,更是巴不得立馬就能天亮,偏偏越是著急,時間反倒越是過得慢了一般。
「太子殿下,不好了,東宮走水了——」
有內侍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等不及跪下,已急聲叫起來。
卻是話音未落,靖南侯已猛地站了起來,沉聲喝道:「東宮哪裡走水了?好好的怎麼會忽然就走水了?」他心裡一直隱隱有不好的預感,這會兒那預感就更強烈了。
太子卻對靖南侯越俎代庖的行為很是不滿,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方看向那內侍道:「孤也想知道,東宮哪裡走水了?」
那內侍忙道:「瞧著像是東宮的左偏殿,又像是後偏殿……」
「像是?」太子猛地一拍桌子,「連哪裡失火都沒弄清楚,便敢來報與孤知道,誰給你的膽子?來人,給孤拖出去打!」
便有兩個金吾衛應聲入內,拖了小內侍出去,很快便聽不到他的求饒聲了。
太子方好以整暇的端起茶盅,慢慢的喝起茶來。 看得靖南侯心裡那叫一個窩火,知道太子方才的邪火都是沖自己來的,心裡簡直又是可笑又是無語,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計較那些小節,真讓他當了皇上,自家別說雞犬升天了,只怕第一個就要被他
拿來開刀吧?
何況他心裡那不詳的預感若真成了真,他還想當皇上呢,立時等著當階下囚吧! 靖南侯忍了又忍,才堪堪壓制住了滿腔的怒火,向太子抱拳道:「殿下,臣覺著這火實在起得蹊蹺,要不,就即刻召了閣老們過來,當面先讓皇上禪位於您吧?橫豎閣老們都在內閣的值房裡,不過幾步
之遙,倒也方便。」
為怕明日的禪位出什麼問題,靖南侯與皇貴妃商量后,今日便將內閣的閣老們和幾家主要的宗親勛貴都召進了宮來,連各家的女眷也一併召了進來,理由便是明日好就近朝拜新帝新后。
實則卻是怕真出了什麼問題,有這些重臣在手,既可以讓他們做個見證,更可以由他們出面應對變故。
靖南侯說完,見太子只是蹙著眉頭,並不說話,只得又道:「橫豎就早晚幾個時辰的事而已,早一點晚一點,其實也沒太大的差別了,也省得變生肘腋,悔之晚矣啊!」
這話太子越發不愛聽了,他馬上就是皇上了,難道還要事事都聽舅舅的調停不成?
咳嗽一聲,正要說話,就見小慶子白著臉跑了進來,「殿下,不好了,奉天殿也走水了……」 然後是傅燁親自進來了,面色凝重的抱拳一禮后,便沉聲道:「回殿下、父親,不但東宮與奉先殿,還有其他好多處走水的地方,可見斷不會是意外了,而是有人在蓄意為之,臣這便親自帶人捉拿內奸
去,以防敵人裡應外合,未知殿下與父親意下如何?」 金吾衛那麼多人,宮女內侍也那麼多,顯然絕不可能是鐵板一塊,可之前他們都不曾有過什麼行動,今日卻忽然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來,可見是接到了上頭的命令,或是有恃無恐了,那局勢……只怕於
自家一方來說,已是不容樂觀了。
這下太子臉色也難看起來,片刻方與傅燁道:「那傅大人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
傅燁忙應了「是」,又看了一眼靖南侯,見他也點頭后,方卻行退了出去。
皇貴妃早已急白了臉,等傅燁一走,便立時看向靖南侯,急聲道:「大哥,這下我們該怎麼辦?」 皇貴妃坐得高看得遠,自然傅燁能想到的,她也幾乎都能想到,可想到之後具體要怎麼做、怎麼解決,她就沒轍了,她到底只是一個深宮婦人,爭寵宮斗她在行,真遇上攸關生死的大事,她便六神無
主,只能依靠自己的兄長了。
太子心慌之下,也顧不得自己母妃第一反應便是朝舅舅問策了,也看向了靖南侯。
靖南侯迎上二人的目光,吸了一口氣,方沉聲道:「依臣愚見,現在也別搞什麼禪位了,直接讓皇上『駕崩』,然後在閣老宗親重臣們的見證下,殿下靈前即位吧!」
那樣就算真有什麼變故,太子也已是皇上了,誰敢輕舉妄動,都是犯上作亂,人人得而誅之,主動權自然也就都掌握在他們手裡了。
皇貴妃眼前一亮,忙道:「大哥這個主意好,那就這麼辦!」
太子卻仍是面露遲疑,「這樣不好吧,九十九步都走了,何必在最後一步時,功虧一簣,以致遺臭萬年?起居注和史官可都會如實寫下他們所見到、所聽到的一切,孤實在不想……」
因為弒父弒君,得位不正,而被萬世所唾罵,他明明就已經是太子,離大位也只得一步之遙了,實在犯不著拿自己的名聲來冒險。
靖南侯聞言,簡直殺人的心都有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著他的名聲,名聲能當飯吃嗎,能讓他順利當上皇上,能讓一切都如他所願嗎?何況他一個做得出奪人臣妻,肖想舅母這樣畜生不如之事來的人,還在乎名聲呢?
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兒! 靖南侯好半晌方沉聲道:「殿下,起居注與史官的確會如實寫下他們所見到、所聽到的一切,可他們也是人,既是人,就沒有不怕死的,不然當年的玄武門之變,傳下來至今的怎麼會只有那寥寥幾筆?
因為史書從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還請殿下早做決斷,不然就真是為時晚矣!」
若不是因為他一直這麼優柔寡斷,顧忌這顧忌那的,大局早已定下,任何肖小都休想再生事,他們自此也可以高枕無憂了,又豈會有今日的種種危機? 偏偏眼看火都快要燒到眉毛了,他還是這樣的優柔寡斷,黏黏膩膩,若早知道他是這麼個貨色,就算是親外甥又如何,他也一定不會將自家綁到他這麼一條破船上來,他至少也要為自家預留一條後路
!
「讓孤再想想,讓孤再想想……」太子嚅嚅半晌,卻還是沒個準話兒。 靖南侯只得看向了皇貴妃,示意她勸太子,也省得事後太子想到今日的事,會給他難堪甚至是容不下他,皇貴妃好歹是他的親娘,他總不至於連親娘也容不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