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六回不受
傅御卻是看也不看那清單與匣子,只淡聲道:「我說了侯府的產業我一文都不會要的,自然就會說到做到,你還是把東西都帶走吧,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你了。」
說完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四叔請留步!」急得傅煥忙三步並做兩步攔住了他,道:「四叔,父親說了,這本就是您應得的,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就算您如今惱著父親與祖母,就算如今大家都再回不到從前了,血脈到底割不斷
,父親也真是一片好意,還請四叔就收下吧。父親可還說了,我若是不能讓四叔收下,也不必回去了,求四叔就再疼我這一回吧。」 傅御看了一眼傅煥,道:「你是你父親的長子,侯府的世子,怎麼可能辦不好這麼一件小事,你父親便不讓你回去了?他是嚇唬你的,你只管回去便是,東西也記得一併帶上,可千萬別不小心遺忘遺漏
了。」 「可是辦不好父親交代的事,我也沒法兒向父親交代啊。」傅煥急道,「四叔,您就收下吧,這本來也是您應得的,您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四嬸和兩位弟弟考慮才是,雖說銀子多有銀子多的活法兒
,銀子少也有銀子少的活法兒,可能活得好,又何必要委屈自己,您委屈自己便罷了,難道也捨得委屈四嬸和兩位弟弟嗎?」 傅御淡淡道:「委屈不委屈的,端看各人怎麼想,有些人定要日日都錦衣玉食,眾星捧月才覺得不委屈,有些人卻粗茶淡飯,只要一家人能相伴相守,便覺得很滿足了,我很慶幸,你四嬸是後者。你還
有什麼話嗎?」 傅煥讓傅御這淡淡的一看,無形中就覺得有一股壓力撲面而來,讓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才好了,不由暗暗罵自己沒用,明明就只比四叔小一歲……如今該說兩歲了,可兩歲算什麼?二人身高也是差
不多,可為什麼每次面對四叔,撇開叔侄的名分,他依然覺得自己要矮一頭似的呢?
大抵是四叔的氣場太強大,氣勢也太迫人吧,到底是上過戰場,也當了這麼幾年天子近臣,位高權重的人,那種上位者的氣勢,已快要成為與生俱來的本能了。 傅煥胡思亂想著,又聽得傅御道:「你既沒話了,就帶著東西回去吧,以後也別再來了,我和你四嬸即日便要出一趟遠門,你來了也見不到我們,反而只會給我岳父岳母添麻煩,實在犯不著多此一舉。
對了,給你父親帶一句話,兩個月後我回京來,就要去任上了,請他抓緊點兒。」
說完再不給傅煥說話和阻攔自己的機會,繞過他便大步去了,很快便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範圍以內。
傅煥回過神來追到廳外后,見實在追不上了,到底是在別人家裡,到處亂跑也太失禮了,只得無聲的嘆一口氣,折回了廳里去,慢慢收拾起桌上的清單來。
清單很長,足足列了好幾頁,都是靖南侯府收益最好的店鋪、莊子或是其他產業,所以傅御這四成家產,說是四成,其實遠不止四成。 可惜四叔根本不動心,也不領情啊……傅煥收拾著,又是無聲一嘆,怎麼就任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呢?祖母上了年紀的人,又有心結,時不時的犯糊塗也就罷了,宮裡娘娘雖身居高位,說到底也只是
一個女人,還是個眼光格局都有限的深宮女人,犯糊塗亦是可以原諒。
父親卻是年富力強,精明強幹,怎麼也跟著犯起糊塗來,竟一再的縱容默許祖母和姑母對四嬸嬸不利呢? 別人家想法設法也要培養助力,甚至不惜一切代價,他們家倒好,那麼大一個助力,還死心塌地,卻硬要往外推,到底怎麼想的,二十幾年下來,便是塊兒石頭,也該捂熱了,祖母怎麼偏就放不下,
生生把一副好牌,打成了如今這樣不尷不尬的樣子,一致對外不好么?
若不是自己的祖母,他說不出好話來! 傅御這一與侯府劃清界限,靖南侯立時覺著無人可用了,不是真正無人可用,而是覺著大事秘事還是得自家人,用著才更安心,所以不得不把事情都告訴了傅煥,總歸長子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又是
請封了的世子,早該參與決策家族的大事了。
是以傅煥如今該知道的,都已知道了,這才會有這麼多的感慨。
感慨完,東西也收拾好了,傅煥不由發起愁來。 事情沒有辦好,他待會兒回去該怎麼見父親呢?要他說,四叔根本就不是那樣的人,哪怕與自家再回不到從前了,也斷不可能倒戈相向,父親實在犯不著著急上火,同樣的,把這樣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都逼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也足見祖母姑母還有父親,到底有多過分! 不過父親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然少了四叔,自家和五殿下未必就成不了事了,可四叔一旦要壞他們的事,也是極容易的,自然要儘可能的讓他高興,一直生不出壞他們事
的心才是。
傅煥難得體會到了那種送不出去厚禮,不是慶幸鬆氣,反而忐忑難安的心情了……
彼時傅御已回了聽雨軒,見許夷光靠在榻上,正由小芍給絞頭髮,因問道:「敏敏,你洗頭髮了?孩子們呢?」
許夷光見他回來了,笑道:「孩子們暫時送去娘那裡了,他們在,我可洗不了頭……不是你說晚間洗頭髮,怕干不透就睡覺,會頭痛,讓我改為白天洗嗎?我聽話吧?」
傅御笑起來:「是挺聽話的,回頭獎勵你一個八寶項圈兒。」一面說,一面上前接過小芍手裡的帕子,親自給她絞起頭髮來。
許夷光滿臉的享受,待小芍退下后,方問傅御:「大爺找你什麼事兒呢?」
聽說靖南侯太夫人癱瘓了,不會是想讓她回去給靖南侯太夫人治病吧?
她可不願意,再怎麼告訴自己「醫者父母心」也不願意! 傅御默了默,方道:「他來送侯爺分給我們的財產清單的,侯爺昨兒便召起族老見證,宣布了分產不分家,除了祭田和永業田,二老爺三老爺是一人一成,他和我是四成,為了『補償』我,給我的四成產業都是最好的不說,還另外給了我幾間正陽大街的旺鋪和五萬現銀,說是補償馬場與鐵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