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六回大禮
靖南侯好容易才堪堪壓下了滿腔的怒火,沉聲與傅御道:「四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你如今信不過母親和我,甚至是娘娘了,我能理解,可也犯不著以這樣的方式,來為自己謀保障,這不是要把最後一點骨肉親情也全磨光了嗎?說到底,我們始終是一家人,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母親今日大受打擊,回頭必定會大病一場,就算她不是你的親娘,就算她沒有養育二十年,她到底也是個垂垂老矣的老人,萬一再受打擊之下,就……你難道真想看到那樣的結果?何況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將來五殿下若能得登大寶,你也能跟著雞犬升天,兩個侄兒將來也勢必能有一個更好的前程,你今日又何必非要這般
不留餘地?萬事留一線,日後才好相見不是!」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寫那份證詞,更不能蓋上自己和娘娘的大印,不然將來一旦公諸於眾,太后的母親竟敢謀殺親夫,他身為國舅,與太后還是幫凶,五皇子的名聲勢必將跟著大大受損還罷了,他那
時候已是天下至尊,倒是未必能動搖他的地位。 可他惱羞成怒之下,會對娘娘和他們傅家怎麼樣,就誰也說不好了——靖南侯可不敢指望五皇子念什麼骨肉親情,天家就從來沒有那個東西,歷朝歷代殺父弒母的帝王,更是數不勝數,他萬萬不敢冒
險!
當然,就像傅御說的,只要他們不對他一家不利,這份證詞便永無得見天日之時。
可那又怎麼可能,別說母親已經恨了這麼多年,就是他,在經歷了今日斬草不除根所帶來的嚴重後患后,也斷不可能讓同樣的事,有一絲一毫再次發生的可能性了。 傅御淡笑道:「侯爺言之有理,萬事的確當留一線,不過我也信奉一句話『先說斷,后不亂』,所以還請侯爺配合一下,我還是那句話,只要您將來信守承諾,這份證詞根本什麼用都不會有,除非,侯爺
根本沒打算過要信守承諾。」 靖南侯拳頭一緊,強笑道:「怎麼會,做了這麼多年的兄弟,哪怕不是一母同胞,身上也流著一半相同的血,我還年長你這麼多,這些年下來,說是弟弟,心裡實則當你兒子一般疼,怎麼可能那樣想?
我只是覺著,親兄弟實在沒那個必要,要不,我也跟你發個毒誓?你說我學,再毒我都絕不皺一下眉頭。」 傅御無聲一嗤,「侯爺自己相信這話嗎?如今就能一次次的不留餘地了,將來會如何,誰敢去想?況說到毒誓,太夫人當年也發過的,可您方才不是說,光只是憑一個毒誓,根本不足以讓太夫人有所顧
忌?自然侯爺也是一樣的。」
靖南侯語塞了。
這麼快便說嘴打嘴了,往常怎麼不知道他傅御嘴皮子這麼利索,一旦翻臉,也是真箇瞬間便六親不認了呢? 片刻,他方皺眉道:「四弟信不過我也是人之常情,我們稍後再說這事兒也不遲。倒是四弟說要外放,還要副總兵以上,怕是不容易,有五皇子在,皇上是絕不會允許咱們家的人再手握一方兵權的,而
且四弟如今的位子明裡暗裡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一旦旁落,回頭後悔時想再拿回來,可就萬萬不可能了,四弟千萬要三思啊!」
傅御道:「那便是大哥的事了,想來以大哥的本事,一定能儘快辦好的。至於我如今的位子,旁落了就旁落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話沒說完,靖南侯已就咬牙道:「怎麼可能沒什麼大不了,一旦讓別人,尤其是四皇子的人得了這個位子去……四弟方才不還說,你仍是盼著我們好,盼著我們能得償所願的嗎,敢情都是空話!」
傅御搖頭道:「不是空話,我現在仍是這麼說的,所以來之前,已準備好一份大禮送給侯爺了,只是侯爺不答應我的話,這份大禮,我便只好先留著,或是相機再送給別人了。」
大禮?能讓傅御都說是大禮的,必定不會讓自己失望……靖南侯斟酌片刻,方道:「不知四弟的大禮是什麼?我總得確認一下,四弟不是在空口說白話,糊弄我才是。」
傅御淡笑道:「是有關麗貴嬪的,侯爺一定不會失望,不過侯爺得先讓我不失望,我才會讓侯爺不失望。」 靖南侯一聽,便知道傅御定是拿到麗貴嬪什麼把柄了,憑著麗貴嬪如今的聖寵,若是她受制於他們,不得不對他們言聽計從,那她在皇上耳邊把風給吹得恰到好處了,沒準兒比一個金吾衛前衛指揮使
還好使,那短期內這個位子在不在他們傅家手上,倒也沒什麼差別了。 可那份證詞依然不能寫,說什麼都不能寫,不然將來就得受制於人……靖南侯想著,笑道:「既然四弟這麼說了,那我就儘力一試,看不能替四弟謀個副總兵吧,若副總兵實在不行,參將可以嗎?只是
過渡一下,憑四弟的本事,朝中又有我幫襯,擢升副總兵甚至總兵,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傅御道:「侯爺若是全力以赴,便是總兵,也是不難的,何況副總兵?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我只管等侯爺的好消息了……夫人不是早就說想去看一看大周的大好河山嗎,如今總算有機會了。」
后一句話,卻是對許夷光說的,變相告訴靖南侯,他還要帶了家眷去任上,讓他也看著辦。
許夷光自然明白,笑道:「可不是,總算有機會了,都是托侯爺的福。」
靖南侯也明白,垂眼遮住眼裡的戾氣,道:「依照大周律,副總兵以上的高階武將,是不能帶了家眷去任上的,不過四弟放心,我會儘力的,現在四弟的大禮,可以送出手了吧?」
傅御默了片刻,方道:「不急,等侯爺把證詞寫好,蓋好印章后,我立時把大禮奉上,耽誤不了侯爺多少時間的。」 靖南侯見繞了這麼半天的圈子,又繞回了原點,有些悻悻然,道:「四弟一旦成了鎮守一方,手握兵權的副總兵總兵,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是將來五皇子上了位,也未必就奈何得了你,你好歹也是舅舅,家眷又在身邊,還有什麼可顧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