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五回討價還價
靖南侯不說話了。
他當然不可能既往不咎,他只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所以,憑什麼要求別人既往不咎呢? 本來若只是讓傅御知道了他不是親生的,還是能再打一打親情牌的,好歹他和娘娘與他也是兄弟姐弟,身上流著一半相同的血,血脈割不斷,那便無論如何都是一家人,都該守望相助,一榮俱榮,一
損俱損。
可偏偏在讓傅御知道了他不是親生的同時,還讓他知道了當年父親的死因,這下親情牌還如何能打得下去? 畢竟他們兄妹連親生父親都能幫凶毒害,再不濟也是眼睜睜看著親生父親死去而沒有試圖救他一救了,如何還敢指望將來他們會對一個異母的弟弟,還是親生母親恨之入骨的,顧念骨肉血親,手下留
情的?! 靖南侯只得悻悻道:「四弟說的也是,換了誰,都很難既往不咎,畢竟來在親人的傷害,自來都比來自外人的,更讓人難過,更難以接受。那你說,接下來要怎麼辦吧,我全力配合你,只要咱們這個家
不散,不影響大局,你說什麼我都可以答應。」
想了想,又向許夷光道:「四弟有些話怕是不好說,他不好說的話,就四弟妹來說吧,或者四弟妹有什麼要求與條件,也盡可以提,都是可以商榷的。」 既然親情牌打不成了,那就打利益牌吧,財帛權勢動人心,只要他開出的籌謀足夠豐厚,就不信傅御與許氏能不動心,哪怕他們要侯府的大半呢,他也絕不會眨一下眼睛,千金散盡還復來,等五皇子
坐上了那個位子,什麼回不來? 可依然禁不住在心裡再次將靖南侯太夫人罵了個狗血噴頭,她方才若是不發瘋,那他們還能咬死不承認,只要不承認,傅御便無話可說,只能繼續由彼此之間,還保留一層最後的遮羞布了,只要他還
肯顧全大局,便沒什麼可怕的了,——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還有那個傅實,敢壞他的大事,回頭他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將他碎屍萬段,否則難消他心頭之恨!
許夷光方才聽靖南侯不再說靖南侯太夫人什麼『辛辛苦苦懷胎十月生了你』,而只是提及養育之恩,便知道靖南侯後邊兒怕是要拿『養育之恩』來做文章了,事實也證明,果然沒出她所料。
好在傅御到底堅持住了,那她自也沒什麼可顧忌了的,遂淡淡道:「我沒什麼要求與條件,四老爺說什麼就是什麼,所以,侯爺不必再問我,只管問四老爺即可。」 傅御也道:「大哥不必問許氏,我才是一家之主,當然凡事都由我做主。既然大家已經把話說明了,我也不必再藏著掖著了,我要即日外放,至少副總兵以上的位子,還要帶了家眷去任上,大哥替我想辦法吧。另外,我還需要大哥給我寫一份證詞,說明當年太夫人謀殺親夫的過程,還要大哥與太夫人簽字蓋章,大哥的靖難侯印信和太夫人的私印,還有宮裡娘娘的金印,一個都不能少……太夫人如今便敢
這般的瘋狂了,大哥與娘娘亦是袖手旁觀,要不就是助紂為虐,將來一旦……會如何,可想而知,我總得替自己和自己的妻兒,還有親朋們留一條後路才是。」 見靖南侯已是氣得麵皮紫漲,心裡也不好受,卻仍繼續道:「大哥大可放心,只要將來你們不先對我和我的妻兒不利,這份證詞便永無得見天日之時。我和太夫人,還有大哥與娘娘的感情,雖然早在一次又一次的算計與謀害中,折騰得越來越少,直至昨日,徹底沒有了,捫心自問,我依然是盼著你們好,盼著你們能得償所願的,要這個證詞,不過是未雨綢繆,希望手裡能有點保障而已。所以大哥不必
生氣,只要將來你們信守承諾,這份證詞便始終都只是廢紙一張,根本什麼用都沒有,不是嗎?」 靖南侯再也忍不住冷笑起來:「看來四弟果然是一點骨肉親情都不念了啊!可你別忘了,你的生母可是遼人,一旦讓人知道了這件事,用不著等將來,現下便可以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連你的妻兒也休想逃脫!所以你別以為可以獅子大開口,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我容許你儘管開口,不過是念及到底我們也是一父所生的兄弟,身上到底流著一半相同的血,心裡也因為沒能約束好母親,讓她一次次的犯錯,
對你有愧罷了,可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容忍你漫天要價,就真是打錯了主意!」
傅御雖然早猜到會有這樣的場面了,這會兒真直面上了,心裡依然一陣難過。
從此刻起,他沒有母親,也沒有大哥,沒有姐姐了! 他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又重重的吐出后,方睜眼沉聲道:「我的生母是遼人不假,可侯爺別忘了,我的父親也是您的父親,一旦讓人知道了此事,我固然跑不了,但您和整個侯府,也休想獨善其身,畢竟與遼人有勾結的人曾是靖南侯府的一家之主。當然,憑著靖南侯府的地位,憑著娘娘和五皇子的面子,您的性命肯定是無虞的,甚至爵位,也未必就保不住,但也僅此而已了,將來什麼大位什麼天下,什麼太后什麼當朝第一勛貴,這些您是通通都不要想了。等到將來其他皇子上位以後,等待五皇子與你們的會是什麼,就更是誰也說不好了,這樣兩敗俱傷的結果,侯爺確定真是您想要的嗎?若侯爺真
想要,我也沒什麼可怕的,大不了就魚死網破,大家一起死便是!」
「你竟敢威脅我!」靖南侯差點兒沒氣得七竅生煙,終於明白母親何以恨了二十年了,賤人和賤人生的賤種果然都可恨至極!
傅御仍是一臉的漠然:「我只是陳述事實而已,並不敢威脅侯爺。」
「好得很!你真是好得很!」靖南侯就越發怒不可遏了。 可就算快要氣瘋了,他心裡也無比清楚的知道,傅御說的是真的,一旦他生母系遼人之事曝了光,五皇子就真是再沒有競逐大位的資格,靖南侯府也將自此一蹶不振,直至徹底覆滅了,他如何敢冒那
個險? 擺明了就是拿自家這精緻華美的瓷器去與那粗劣破爛的瓦罐碰,等兩敗俱傷后,瓦罐還是瓦罐,瓷器卻是哪怕只磕壞碰壞一丁點兒,也再不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