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三回有驚無險
范媽媽想到自己的兒孫們極有可能被自己連累,簡直痛不欲生,悔不欲生。 也是怪她自己,太過掉以輕心,竟沒注意到四夫人幾時拔了長簪在手,如今看來,方才松香與丁香都未能撞上她,倒先自己痛苦的倒了地,應當都是她用手裡的長簪戳了她們,只怕還戳的是她們的什
么要穴,才能讓她們直接倒地吧? 竟忘記她是大夫,以致輕敵了,不然多帶幾個人,而不是想著人多了反而不好辦事,想著到底四夫人是主子,她發了話,便是自己也不好公然抗命的,其他人眼見事情不妙,與她事先說的竟大不一樣
,只怕也會臨陣倒戈,反幫著四夫人……這會兒必定早就事成了! 不對,就算她是大夫,她首先也是一個女人,被人那樣挑釁,早就該氣昏頭了,何況孕婦情緒波動還本就大,她卻由始至終都那般的冷靜,難道,是一開始就識破了她們的意圖,一開始就在防著她們
不成?
真是太奸詐,太狡猾了! 許夷光由胡媽媽和大寒一左一右扶好,再被簇擁著回到屋裡后,才皺起了眉頭,與胡媽媽道:「立刻給我泡一杯紅糖水來,再拿了紙筆來,我說大寒寫,待方子開好后,立時拿了讓阿吉哥抓藥去,我肚
子有些墜痛,怕是動了胎氣,得儘快調治保養才成。」
胡媽媽立時變了臉色,「除了肚子墜痛以外,夫人可還有旁的癥狀?要不還是即刻請了孫太醫來瞧瞧吧?」
許夷光卻是搖搖頭,「暫時還不用請師父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不過是方才受了驚,又動了怒,才會如此的,扶我去床上躺會兒吧。」
現在可不是大張旗鼓,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的時候,她得至少在傅御回來之前,讓清風堂保持表面的風平浪靜,以蒙蔽某些人。
胡媽媽忙應了,與大寒一道小心翼翼扶著她至床上躺了,又忙沖了紅糖水來,服侍她喝下,見她臉色沒有方才那般蒼白了,方稍稍鬆了一口氣,道:「夫人現下好些了沒?」
許夷光喝了熱熱的紅糖水,覺得心裡涼得沒那麼難受了,點頭道:「好多了,大寒,開始寫吧,白朮二兩、黃芩二兩、茯苓一兩五錢、益母一兩五錢、湖蓮肉去心一兩五錢……」
一連說了十幾味葯,末了方道:「先抓四副葯來,一日一副,吃了后再看,若是見好了,再酌減,若是還不見好,就真得勞動師父來一趟了。」
胡媽媽服侍她這麼多年,耳濡目染多少還是累積了一點醫學常識了,聽得竟要吃幾日的葯,才有望見好,臉色又變了,道:「要不夫人,直接就請太醫他老人家來吧?萬一……」 見許夷光擺手,只得作罷,轉而罵起大寒來:「怎麼服侍夫人的?眼見瘋狗撲過來,就該服侍了夫人立時回來才是,理她們做什麼,得虧有驚無險,只是害夫人略動了胎氣,要是一個不慎,讓她們得逞
了,這會兒後果必定不堪設想,你還有什麼臉面再見夫人與四老爺,再見太太與伯爺?」
大寒被罵得滿臉的羞愧,待把方子遞給秋分,讓她立刻送出去抓藥后,方就地跪下了,低聲說道:「都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夫人,害夫人動了胎氣,夫人懲罰我吧,不然我實在難以心安。」
萬幸就像胡媽媽說的那樣,只是有驚無險,不然她這會兒豈止難以心安,她早恨不能以死謝罪了! 胡媽媽聞言,正待再說,許夷光已擺手道:「媽媽別罵大寒了,她又如何預料得到,她們敢這般膽大包天,喪心病狂呢?便是我,也是始料未及,只當她們是想名正言順,名副其實,卻不知她們根本就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前邊兒的胡攪蠻纏,不過都是為了後邊兒的發狂瘋魔做鋪墊。何況就算大寒預料到了,我們也是雙拳難敵四掌,你們又被有意絆住了,其他人則同流合污的同流合污,作壁上觀的
作壁上觀,人家籌劃了這麼久的,當然是要謀定后才動了。」
也就是她這些年下來,什麼事都遇到過了,時刻都不忘那句話「防人之心不可無」。 而且因為看重腹中的兩個孩子,想著自己出事還沒什麼,卻不能讓孩子們有一絲一毫的危險,見松香開始「瘋魔」了時,便趁眾人都不注意,拔了發間的長簪在手——簪首上早就塗了曼陀羅的,能讓人
短暫的渾身麻木,動彈不得,以防萬一。
沒想到後邊兒還真派上了用場,關鍵時刻先扎了松香,再扎了丁香,不然這會兒後果就真是不堪設想了。
所以這一次,她絕不會妥協,她說什麼也要鬥爭到底,讓那幕後主使付出代價!
胡媽媽讓許夷光這麼一說,再想到當時的情形,心知的確怪不得大寒,方沒再罵她。 轉而恨聲罵起松香與丁香來:「兩個賤婢,想男人想瘋了不成,我回頭一定回了四老爺,送她們去那……夫人對她們還要怎樣寬和,吃穿用度都是上上等的,也從不給她們立規矩,為難她們,誰知道她
們竟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想謀害夫人和夫人腹中的小少爺小小姐,難道四老爺對她們不假辭色,壓根兒沒想過要收人,夫人還要逼著四老爺不成?簡直死一萬次都難消我心頭之恨!」 又罵范媽媽,「個殺千刀的老雜碎,必定是之前因為四老爺將她給送走了,對四老爺四夫人懷恨在心,所以才敢這般狗膽包天的,哼,上次四老爺仁慈,只是將她送到莊子上,已經是看在太夫人的面子
上了,誰知道她半點不知感激與悔改不說,還敢變本加厲,就等著四老爺這次將她碎屍萬段吧!」 罵了一大通后,方覺得心裡好受了幾分,與許夷光道:「夫人,正好趁這次機會,把咱們清風堂的人都給換了,全部自外面買新的來,一個家生子兒也不要了,自然也就不會再有這些個吃裡扒外,不忠
不義的東西了!」 許夷光淡淡道:「光換下人有什麼用,范媽媽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介奴婢而已,她再有本事,又真正能收買幾個死忠為她所用呢?何況她早大不如前了,不過是狐假虎威罷了,畢竟老虎那麼兇猛,那麼
高高在上,誰又能不怕呢?如此只要收買住幾個,剩下的,只要震懾得她們什麼都不敢說,便足夠了。」
胡媽媽到底知道得太少了些,還當松香與丁香只是想爬傅御的床,范媽媽也只是對他們夫婦懷恨在心呢。
不過也怪不得她,就是許夷光自己,若不是因為機緣巧合,知道得略多些,也不敢往無緣無故的,親祖母竟容不得親孫子這上頭想啊! 但胡媽媽到底是久浸內宅之人,經許夷光這麼一說,立時也明白過來了,唬得滿臉的驚疑不定,「夫人的意思,是她們竟是受的、受的太……的指使不成?可這怎麼可能啊,夫人懷的可是她的親孫子,
這萬萬不可能啊……」
就算太夫人再不喜歡夫人,孫子總是自己親生的吧,人都說「虎毒不食子」,難道太夫人竟比老虎還要凶還要狠不成!
許夷光打斷了胡媽媽,「好了媽媽,有些事只我們自己人心裡有數就可以了,仔細隔牆有耳,凡事都等四老爺回來后再說,我有些累了,要先睡一會兒,等四老爺回來后,再叫醒我也不遲。」
胡媽媽仍是滿心的震驚。
不過想到當初許瑤光的遭遇,又覺得沒什麼可震驚的了,孫子的娘都不喜歡了,又怎麼可能喜歡孫子?
又見許夷光臉色委實不好,忙忙應了「是」,「那夫人睡吧,我就在外邊兒守著夫人。」 輕輕替她放下了幔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