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二回不憚以最大惡意
許夷光能想到的,傅御自然也能想到,還想得更多,更深一些。
如今看來,當年許老太爺應當在先帝大皇子與二皇子之間左右逢源,弄得本就從未停止過明爭暗鬥的兄弟兩個越發的水火不容,直至終於以那樣極端的方式同歸於盡了不算。
他真正效力的,或者說他的身後,明顯還有第三方勢力,那方勢力隱藏在幕後,最終坐收了漁翁之利,成為了真正的贏家。 否則解釋不了為何那件事之後,什麼陳侍郎關郎中沈少卿都不在了,當年追隨先帝二皇子的臣工也是倒了個遍,卻唯獨許老太爺父子毫髮無傷,還在短短几年內,許明忠與許明孝都中進士的中進士,
中舉人的中舉人,兄弟齊齊入了仕,還官運亨通,晉陞速度快得讓人側目……顯然是許老太爺效力的那第三方勢力,給他的回報。
只可惜許老太爺天不假年,才「成功」了沒幾年,便一命嗚呼了,不然他入閣拜相必定是板上釘釘之事,許家乃至如今朝堂的局勢,怕也得是另一番光景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老天爺都看不慣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徑,所以降下了報應來,不但讓他自己壯志未酬身先死,還讓兒子不成器,淪落到如今這個地步,更是眼前就要因為許明孝的原因,連累
整個許家了,許老太爺在九泉之下見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後悔當年的所作所為?
可這樣一來,當年他身後的第三方勢力是以誰為代表,最終他效力的人是誰,也是不言而喻,再要追究當年的事,為李閣老平反,只怕就不是之前他們想象的那般容易的事了。
關鍵得看皇上是個什麼態度,願不願意給李閣老平反,願不願意懲罰當年陷害李閣老的人,甚至,願不願意重提當年的事。
若皇上不願意給李閣老平反,壓根兒有關當年的一個字都不願意聽,那別說什麼平反,什麼接李家老太太和舅舅們回京了,連傅御自己和許夷光,都將處境堪憂,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傅御想著,並未鬆開許夷光的手,又問起小連子來:「可李閣老當年又是怎麼被卷進去的?你還知道多少?若我要你作證當年李閣老是被冤枉的,你敢嗎?」
就憑小連子的這點證詞,遠不能替李閣老翻案,還得有更實錘的證據才成,不然就算時過境遷,皇上願意給李閣老和李家一個在他看來可以接受的交待,或者說是遲來的公道了,也得能服眾才是。 小連子忙道:「小的自然敢的,小的也知道當年是許侍郎陷害了李閣老,因為那次小的被人追殺,實在跑不動了,只能一動不動的趴在草叢裡時,除了聽說了先帝二皇子也對那位小許大人禮遇有加以外
,還聽那追殺之人說起了許侍郎出賣李閣老之事。」 「說他竟連自己的親家也不放過,明明就吃了人家的肉喝了人家的血,偏還一副假仁假義的樣子,立時雪中送炭的為兒子娶了李家的女兒進門不說,還四處奔走替李家打點,為此幾日間便在滿京城名聲
好得不得了,要不都說什麼什麼屠狗,什麼無情讀書人呢……我當年只略微跟著乾爹學了幾個字,原話本就說不圓,何況還過了這麼年,但那兩個人的神情語氣,都對許侍郎極為鄙視與不屑就是了……」
許夷光咬牙忍氣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冷聲打斷了小連子:「原話是不是『仗義每多屠狗輩,無情總是讀書人』?」 因為祖父,哦不,因為許老太爺早早就去了,他去之前,對自己母女也不壞,所以許夷光不願意以惡意去揣測他,也算是對死者的尊重,只可惜如今看來,無論她如何有意無意的迴避,事實都擺在眼
前。 也是,沒有許老太爺這個一家之主運籌帷幄,光憑年輕時候的許明忠與許明孝,能成什麼事兒,也斷不敢有那麼大的膽子,許老太爺作為一個政客,是絕對合格,也絕對成功的,甚至可以用「梟雄」兩
個字來形容他了。
如今看來,甚至當年娘與許二老爺定親之事,只怕一開始都是一場陰謀,一場針對外祖父,所精心設計的長久的陰謀。 許夷光如今完全不憚於以最大的惡意來猜測許老太爺,譬如劉邦,為了所謂的大業,連父母妻兒的性命都可以不顧的,再譬如曹孟德,更是「寧可我負天下人,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許老太爺只是陷
害自己的親家,踩著自己親家的血達到自己的目的而已,又算得了什麼?
只可惜他斗得過人鬥不過天,壯志未酬,人已先死了,更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雖死了,他的子孫後人們卻都還在,那他當年作的孽,自然也要「父債子償」,全部十倍百倍的還回來!
小連子見許夷光把自己想說的話說出來了,忙道:「對對對,就是這句話,我就知道貴人一定知道……不過,敢問兩位貴人是李閣老的什麼人……」
為什麼事隔這麼多年了,還要如此大費周章的查探當年的事,想替李閣老翻案?回頭別不會案沒翻成,反把他們自己給卷了進去,也把他給再次卷了進去吧?他雖然活得從來都不好,卻也還不想死。 不過見許夷光一臉的冷若冰霜,傅御則是目光沉沉飽含警告的看了過來,到底還是吞了一口口水,把後面的話都咽了回去,心知事到如今,可不是他想退縮,就能退縮的了,惟有跟著眼前這兩位貴人
一條道走到黑,賭一把了。
傅御見小連子不敢再多說了,方冷聲道:「我們是誰,你就管不著了,只管聽從安排,讓你怎麼做,你便怎麼做即可,事成之後,餘生衣食無憂,老有所依,都不是問題!」 說完低聲與許夷光道:「敏敏,我們先出去吧?」說完不待許夷光點頭,已擁著她的肩膀,往外走去,好在許夷光並沒有反抗,很順從的任他擁著自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