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三回良心被狗吃了
敖大與敖大娘被汪思邈一席話說得越發的羞愧難當,頭垂得近乎低到胸口,連抬都不敢抬一下。就怕一抬起來,便會對上圍觀眾人鄙視的目光,更怕對上許二姑娘痛心與後悔的目光,她好心救了他們的老婆和兒媳,讓他們家的龍鳳胎得以平安來得這個世上,如今都長得白白胖胖的,還為他們又是出
人力又是出銀子的,到頭來,他們卻是這樣回報她的……
只能一直低著頭,走到敖大嫂的屍首前,想給她抬回去安葬。可母子倆的手還沒挨上擔架,敖大嫂的表哥已叫道:「你們想幹什麼?我表妹死得那麼冤,你們不想著為她討回一個公道就罷了,我們來為她討公道,你們還要百般拖我們的後腿,果然兒媳從來就是外人,她死了你們也半點不傷心與心疼是不是?她雖是外人,好歹給你們家生了一對兒龍鳳胎,那總是你們家的骨血了吧,你們竟然還是這樣的無情,好,你們不心疼,我們心疼,所以我們來為她討回一個公道
,再艱難也會堅持到底!」敖大嫂的哥哥隨即也叫道:「就是,你們不心疼我妹妹,我心疼!該說的之前我們都與你們已經說過了,現在我也懶得再多說,只最後告訴你們一句話,要麼立刻滾回你們家去,我們怎麼為我妹妹討公道,
通不關你們的事,當然,我們回頭得到了什麼,也通不與你們相干;要麼,我們就去燒了你們家的房子,要不活,大家都不活了,你們自己看著辦!」
兄弟兩個一搭一唱的,說得敖大母子不敢再去碰擔架了,臉上也瞬間爬滿了猶豫與遲疑。張家前幾年就已破爛得家不成家了,張大更是潑皮無賴得街坊鄰居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去年他還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給賣了,就為換銀子吃酒賭錢,這樣的人,真惹火了他,是一定做得出燒他們家房子的
事的。
可他們家還有兩個月都沒滿的孩子呢,若真沒了房子,只能流落街頭,吃了上頓愁下頓,大人還罷了,還能咬牙熬一熬,孩子又該怎麼辦,只怕,根本活不下去。
總歸許二姑娘家家大業大,賠那潑皮幾兩銀子,也傷不了筋動不了骨。
要不,他們母子還是回去吧……
許夷光居高臨下將敖大母子的猶豫遲疑看在眼裡,心裡就更冷了。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們母子會有這樣的反應,無可厚非,指不定他們還在想著,反正許家這樣的人家,缺什麼也不會缺銀子,便賠敖大嫂的母親和哥哥幾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像他們家,一個不慎,便是家破人亡,所以他們是有苦衷的,他們也根本無從選擇。可她明明就是好心救人,敖大嫂的死也明明與她無關,憑什麼要她忍下這桶自天而降的髒水,她這次要是忍下了,想也知道,以後定會還有類似的髒水源源不斷的潑到她身上,到時她又該怎麼辦,也忍下
嗎?
那她就算再喜歡醫術,再以治病救人為畢生最高的理想與追求,總有一日,她也會再堅持不下去的。
她實在不想等到自己傷痕纍纍的堅持不下去了,再來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要走上這一條路!許夷光想著,清了清嗓子,正要說話,不想下面的朱大娘已先開了口:「你們這對忘恩負義的混賬母子,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只想著自己,只想著要怎麼保住你們那個家,也不想想,若沒有許二姑娘當日好心救下你們的媳婦和兩個孩子,你們那個家早就散了!許二姑娘救了你們全家,你們不知道感恩也就罷了,還為了自保,幫著這幾個混賬東西陷害她,你們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們也不怕天打雷劈遭報
應!」說完看向圍觀眾人:「大傢伙兒聽我說,我兒媳之前難產,也是許二姑娘好心相救,才能母女平安,許二姑娘救我兒媳的日子,只比救這家忘恩負義的白眼兒狼家遲兩日而已,如今我兒媳活得好好兒的,周
大夫昨兒才去瞧了她,說她恢復得很好,只要再靜養一陣子,最多到滿兩個月,便什麼事兒都沒有了,說明什麼?說明許二姑娘根本沒有診治錯誤,全是這家人照顧兒媳不周,才讓她不幸慘死了的。」又看回敖大母子罵道:「你們自己沒有照顧好媳婦,等她死了,卻推到許二姑娘頭上,哼,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你們這麼不要臉的,她又不是生的女兒,她生的是一對兒龍鳳胎,一百家裡,也沒有一家有
這樣的運氣,你們對她好點,讓她就好好養個雙滿月怎麼了?」「我家男人早死光了,如今就剩我們祖孫三代三個女人,家裡經常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可我哪怕厚著臉皮借遍所有的親戚朋友街坊鄰居,我也要讓我媳婦兒在月子里吃好喝好,我就算自己再累,也要照顧
好她,至少讓她在月子里不吃一點苦,因為我知道,只有先有了人,才會有其他……你們卻因照顧不周,讓她明明就已經撿回了一條命,到頭來還是白白葬送了,你們就不怕她半夜三更回來找你們嗎?」「你們又想過,將來等你們家的龍鳳胎長大以後,問你們他們的娘是怎麼死的,你們要怎麼與他們說嗎?你們害死了他們的娘,還因為自私自私,幫著外人來陷害救了他們的娘和他們的救命恩人,你們就等
著天打五雷轟吧,什麼玩意兒……」
朱大娘一席話,說得圍觀眾人越發明白了許夷光是真在救人,哪怕法子血腥殘忍了點,但的確能救人之餘,也越發的鄙視敖家母子和敖大嫂的娘家人了。
紛紛議論道:「這種良心被狗吃了的人,許二姑娘若是一早知道,肯定不會救的。」
「可不是,忘恩負義到這個地步,還是人嗎?」
「兩家都不是好東西,倒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希望這樣的人以後不會再有了,不然許二姑娘哪還敢給人看病治病,到頭來倒霉的還不是我們這些人?」
在眾人的鄙視與議論聲中,敖大母子的臉都是白一陣青一陣的,只恨地上不能忽然裂開一道縫,好叫他們鑽進去,再不出來見人了……
許夷光沒想到朱大娘會仗義直言,替自己把想說的與沒想到的,都說盡了,冰涼一片的心,總算回暖了幾分,至少敖家母子那樣的人,只是少數……
也有心情小聲問一旁汪思邈話了,「師叔,什麼叫『醫鬧』?您和師父又是怎麼知道我這裡出了事,及時趕來幫助我,替我撐腰的?」
還與丁卯湊到了一起,是巧合,還是……汪思邈聞言,卻不答先問:「你娘這會兒在哪裡,她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