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力保
許宵與許定素日叫李氏就是叫的『母親』,受的是孔孟教育,本來也想的是要孝順李氏一輩子,可他們已經有親娘了,哪能再多一個親娘,這世間每個人不都只能有一個親娘嗎?
聽了許明忠的話,便都面露遲疑之色,遲遲沒有答應許明忠『記住了』嗎,原還想再求求許明忠,饒過郭姨娘的,到底也沒敢開口。
許明忠看在眼裡,又是一陣怒不可遏,不受教的東西,跟他們的父親一個樣兒!正要再說,外面許夷光先開了口:「大伯父,三弟五弟本就是母親的兒子,我相信他們自會孝順母親一輩子的,您就只管放心吧。只是一點,我母親身體自來不好,怕是教養不到他們,且教養男孩兒與女孩
兒怎麼能一樣,所以,要不還是讓父親親自教養他們吧?將來我們二房,可還指著他們頂立門戶呢。」
讓她娘替父親教養他和郭姨娘的兒子?做夢吧,憑什麼享福享樂的自來是父親,到頭來受苦受累的卻是她娘,許宵許定身上流著父親與郭姨娘的血,難道將來會長成與他們不一樣的人不成?她可不想她娘辛苦一場,到頭來卻養了兩隻白眼兒狼
!
何況,她遲早會帶了她娘離開許家這個大牢籠,去外面的世界海闊天空,為自己好生活一回的!
許夷光想著,不由暗暗慶幸,得虧她來了,不然等事情都定了,她娘身為嫡母,教導庶齣子女原就是本分,還怎麼推脫?許明忠見許夷光話雖說得委婉,卻一臉的堅持,擺明了不會答應讓李氏勞心勞力,想到李氏才受了大委屈,不肯這麼快便釋懷也是人之常情,只得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你母親自來身體不好,難免力不從
心,小三小五又是男孩兒,的確不宜長於婦人之手,那以後就由你們父親親自教導他們吧,只是每日的晨昏定省,他們卻是一日都不許少,你們記住了嗎?」
最後一句話,是對許宵許定說的。
兄弟兩個這次倒是乖乖開了口:「記住了。」
許明忠方眉頭稍展,暗自安慰自己,來日方長,他總能慢慢讓二房恢復夫妻和睦,母慈子孝,再不復如今的沒上沒下,亂七八糟的。
只盼到時候人們見二弟浪子回頭了,他再替他謀划起複時,能容易一點吧,誰讓他是一家之主,這些事他不管也得管呢?
而一旁的許宓在這段時間裡,總算慢慢的平復了心情,漸漸清醒了過來。
立時後悔懊惱得什麼似的,她怎麼就那麼沉不住氣,什麼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呢,她真是氣昏頭急昏頭了。
現在怎麼辦,什麼打草驚蛇都是次要的了,最重要的是,她如果真與姨娘一道被遠遠送走了,不就徹底沒有翻身之日,這輩子都毀了嗎?
不,她不要被送走,她才這麼年輕,大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說什麼也不能被送走!
可大伯父生了那麼大的氣,連祖母都不敢多說一個字,何況祖母對她的疼愛從來都有限,父親更是已指望不上了,誰還能幫她,誰還能救她呢?
老天爺為什麼要對她這麼殘忍,這麼不公平啊……
許宓越想越著急,越想越憤懣,一時竟急火攻心,兩眼一翻,身體一軟,便陷入黑暗中,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這一昏倒,自然把眾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她身上,當下都暗暗冷笑,這是眼見自己已無力回天了,所以藉機裝暈裝病,以期能僥倖逃過被送走的命運?可現在才「暈」,不覺得太遲了嗎?
許明忠也是這麼想的,冷聲道:「暈倒了正好,也省得出府時,又哭又鬧的,不成體統!來人,立刻備車,送許宓和郭氏出府!」
「是,大老爺!」
就有人在外面恭聲應了。「且慢!」卻被許老太太給叫住了,看向許明忠道:「老大,旁的事你做主我都沒話說,你是一家之主,我也『夫死從子』,這原是該的,不過連四丫頭一併送走之事,我不贊同。她千不好萬不好,總是我們許家的骨血,怎麼能將她與郭氏一個姨娘一視同仁?何況她年紀還小,犯了錯我們做長輩的,慢慢教導她就是,只要她知錯能改,就仍是好的,總不能因為她就犯了一次錯,就把她整個人都否定了,也讓她
這輩子再沒有指望。所以,我要留下她,你若同意當然最好,你若不同意,那便將我一併送走吧。」
許老太太對自家的骨血,還是很看重的,不論男女。
就是許夷光,她素日那般不喜的,昨兒聽得她不好了時,尚且急成這樣,還差點兒就將許夷光挪到了自己院子里去。
對向來都討她歡心的許宓,自然更不一樣。
何況許老太太還有另一層想法,許宓都十二歲了,人品才貌也擺在那裡,因為庶出的身份,要嫁真正的高門貴公子不容易,要嫁與自家門戶相當的人家,卻是不難的,那於自家來說,多少總是一重助力。
再不濟了,不還有將她低嫁以換取相當的好處,或是送入王府宗室家裡做側妃一途嗎,就這樣送去莊子上,不是白白浪費了?
自家辛辛苦苦養她一場,眼看就要收穫了,才不做那麼愚蠢的事!
見自家老母連『你若不同意,那便將我一併送走』這樣的狠話都說出來了,許明忠還能說什麼?只能恨聲道:「娘既非要留下她,那便留下就是,只是一點,以後她若再敢似現下這般不恭不敬,口出惡言,大家千金的品格氣度全無,我便是拼著娘說我不孝,也絕不會再饒她!便是這一次,也是死罪難免,活罪難饒,自即日起,她禁足三個月,抄《女誡》、《孝經》各一千遍,身邊服侍的人,全部攆出去!他們兄弟兩個身邊服侍的,也全部換了,主子不好、不規矩,自然都是當奴才的挑唆的,我倒要
看看,經過這一次后,府里還有誰敢不規矩!」
後面的話,卻是對大太太說的,身為主持闔府中饋的當家主母,二房的亂象,與大太太有意無意的放任與不作為,又豈能一點干係都沒有?
在這個當口,大太太自然不可能違逆許明忠的話。何況她也的確有些心虛,二房的下人都是各房各院挑剩下的,可以說闔府最懶散最牙尖嘴利最會調三窩四的那一批下人,都在二房,長期被這樣的下人給包圍著,主子、尤其是年紀小的主子,又豈能一點
影響都不受?
不然方才許宓姐弟三個也不敢硬闖進來,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小巧了,光郭姨娘這些年的言傳身教,顯然還不夠。大太太知道自己如今是再不想對二房的下人們來次大清洗,也只能來一次了。